“不如你幫我排解一番”之類的話，以此同她來個徹夜暢聊。

    這想法剛起，卿如是還思索著要如何拒絕，畢竟他不睡覺，她可是要睡的。

    卻見他興致盎然地提了提被子，合上眼，擺好要睡覺的姿勢，然后由衷提議道，“不如小祖宗唱首童謠，哄孫子睡覺罷?！?/br>
    卿如是瞪大眼：“……”我……？！

    月隴西，是個狠人，自她當(dāng)了小祖宗之后，他對于輩分驟降之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活生生把自己的格調(diào)從西爺玩成了孫子。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玩成孫子。

    他的提議基本上沒給她拒絕的機(jī)會，閉眼之快，睡覺的姿勢擺得端端正正，就等著她開口了。

    卿如是郁悶地翻過身，盯著帳頂，童謠她不會，但哼點小曲還是可以的。

    窗外有淡淡的光，綢緞似的披在桌上的青瓷上，清輝幽幽，夜涼如水。她怔愣地盯著那清幽，微微一嘆，慢悠悠地哼起了一段忽而縈繞在心頭的小調(diào)。

    腦子里也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前世的那些片段。

    上元佳節(jié)，賞月之夜。

    夫人專程來給她送新出的成衣和佩飾，說是晚宴時要換上的。這場晚宴是惠帝在宮中舉辦，三品以上官員可帶家眷入宮。月一鳴帶了夫人和她。

    原本她是不想去見惠帝的，但月一鳴說，“你一人在家多無聊，宮里會放好看的煙火，會組織宮女去那條母河放花燈，可以放孔明燈，還能看你不常見的宮廷歌舞，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們是怎么把陽春白雪改成宮中樂曲的嗎？一起去，有我在，陛下不會針對你?！?/br>
    別的她都不感興趣，但她的確一直想要看看那些高雅之物究竟如何被宮人改成奢靡樂曲。

    可那晚讓她記住的反而不是那些奢靡的宮中樂曲，而是一段伴著月光傾瀉而出的悠然小調(diào)。

    惠帝尋趣，要座下官員侍樂。

    那位公子頭一個自薦。

    他走出來時，秦卿被夫人握住的手微微一疼，轉(zhuǎn)過頭看，夫人自知失態(tài)，淺笑與她道歉，隨即垂下眸兀自抿茶去了。她的手捏得很緊，那茶杯顫著，波紋輕漾，映出她如水洗練過的眸子。

    所謂月明星稀，今夜有月，就不該有星。星月相逢，對望也無言。

    公子長身玉立，臨風(fēng)而立，氣度卓絕，肅肅如松下風(fēng)，高而徐引。他手執(zhí)玉簫，緩緩抵在唇畔，眸光瀲滟，仿佛倒映著宮中長明燈。

    小調(diào)婉轉(zhuǎn)悠長，但因沒有填詞，也沒有和舞，唯一支玉簫，在這盛大的宮宴中，顯得孤陋。最后那幽幽一曲和著夜風(fēng)，都沒在了清輝里。

    秦卿覺得很好聽。

    夫人卻低著頭，自始至終沒有抬眸看那人一眼。秦卿從前以為她是不喜這不堪入耳的簡陋小調(diào)，后來才知道，其實是因為，有些東西，一旦因為多看了誰一眼流露出來，那就大事不好了。

    公子的曲子單調(diào)，便想邀請在座哪位同僚相合。

    月一鳴笑說，“陛下，內(nèi)人一手琵琶彈得正妙，倒是可以一試。”

    惠帝準(zhǔn)允后，月一鳴端起酒杯遠(yuǎn)遠(yuǎn)敬了那公子一杯。

    夫人微訝，壓低聲音急迫地道，“相爺，我……”

    月一鳴示意身后小廝給她拿琵琶，對她道，“去罷。”

    夫人有些怯弱，抱住琵琶后也不敢起身，秦卿看見月一鳴湊近她，在她耳畔低聲說了一句話。夫人便釋然地輕笑了下，淚光盈盈地致了聲謝，又款款向眾人施禮，去了。

    他們無須作任何jiāo流，一個眼神便心領(lǐng)神會。琵琶與簫聲竟無比契合，稱不上驚艷，但秦卿想，這世上最難得的應(yīng)是恰到好處。她喝了些酒，悠然聽著，夫人下場時她還數(shù)著拍子。

    秦卿被宮中的酒催得微醺，撐著腦袋問夫人，“夫人像是很熟悉這首曲子，曲子這樣好，卻沒有詞嗎？”

    夫人淡笑，輕聲說，“有詞，只是不能再唱出來聽了?！?/br>
    “為何不得再聽？”秦卿趴在桌上，捏著一塊糕點，偏過腦袋看她。

    她撫摸著斷了弦的琵琶，低低地說，“再聽已是曲中人，恐會心碎。”

    后來放花燈時，夫人不知和哪個女眷走在一起玩耍，沒有同路，秦卿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