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她不相信是一場戲弄。

    白紙黑字，草書：陛下圣明，望明察秋毫。

    落筆，不待月世德瞥過，太監(jiān)迅速收起，呈給皇帝。

    九五之尊他就在高座上思忖沉吟，卻教下方兩人都繃緊了身子，如撐開到滿月的弓弦，再有一力摧之，就會(huì)應(yīng)聲而斷。

    須臾，他擱置下了那張紙，并不揭開結(jié)論，只道，“你還有何話說？”

    他故意不帶稱謂，這句話便不知是說與誰聽的。

    但卿如是知道，此時(shí)誰若先忍不住求饒，誰就輸了?；实墼谠p他們。她只能穩(wěn)住心神，不得動(dòng)搖。

    燭火搖曳，伸出吞噬黑夜的火舌，明黃的燈罩在窗外夜色的渲染下亦顯得幽深而沉重，紗布的遮掩使人看不清燈罩里的那團(tuán)火，也不敢輕易去窺探，只能任由它朦朧又危險(xiǎn)。

    卿如是的腰背漸漸酸脹，雙膝疼痛，腿部卻已經(jīng)麻木。沒有人說話，她便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

    終于，皇帝再次開口，伴著手指輕摩挲紙張的聲音，“這些文章的批語，是你寫的？”

    卿如是遲疑了一瞬，故作狐疑，“不知陛下說的是什么文章？臣女確實(shí)有為書籍批注的習(xí)慣?！?/br>
    她若直接否認(rèn)，便意味著知道皇帝說的是那些國學(xué)府考生的文章。皇帝此舉，又在詐她。幸而她并不上當(dāng)。

    皇帝便不再說，沉色bi視著她。

    月世德咄咄相bi，“陛下，她分明是故作不知。這些文章都是她審批好后親自jiāo到草民手中，草民院子里的侍衛(wèi)小廝皆可作證?！?/br>
    卿如是方作恍然大悟之色，“原來月長老又想拿臆想之事胡謅?！?/br>
    皇帝不說方才試探筆墨的結(jié)果，她只能孤注一擲，索xing挑破，反來試探陛下的態(tài)度。

    “陛下，那日長老拿著臣女一位友人的筆跡信誓旦旦地誣蔑臣女，竟說臣女實(shí)乃秦卿轉(zhuǎn)世，語句間映shè臣女是被妖狐奪舍，鬼神附身。此等怪力亂神之說，竟是從一族長老口中吐出，臣女氣極，便與他爭了幾句口舌，沒成想長老仍是固執(zhí)己見，如今竟還在陛下的面前搬弄是非……”

    “臣女自幼在父母身邊長大，若有怪異之處，家父家母及隨侍仆婢自會(huì)奇怪，又如何會(huì)相安無事至今？陛下明鑒，臣女實(shí)在冤枉?！币活D，卿如是五體叩拜伏地，“請陛下為臣女做主！”

    她言之鑿鑿，語調(diào)懇切，教月世德在一旁握緊了拳。

    皇帝卻注意到了她語句中看似輕描淡寫提過的“友人”二字，“你說，這是你的某位友人寫的？”

    果然注意到了這兩字。總算將局勢掰回了自己預(yù)想中的那般，卿如是暗自舒了口氣。

    隨即振振有詞道，“那日長老與臣女爭論時(shí)將文章jiāo予臣女看過一遍，臣女依稀可以確定，這的確是友人的字跡。但究竟是不是他寫的，恐怕還要問到月長老。畢竟，臣女認(rèn)為，這世上模仿秦卿字跡之人不勝其數(shù)，或許這是月長老為了誣蔑臣女，早托人仿照秦卿的字跡寫出來的東西?！?/br>
    撒謊眼都不眨，月世德心中愈發(fā)篤定她就是秦卿。但若是陛下不信，那一切就完了。

    幾乎是卿如是話落的瞬間，月世德緊跟著她的話道，“卿姑娘空口白牙一句‘友人’便想要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卻不說出那友人究竟是誰？又在何處？”他哼聲冷剜她一眼，又朝皇帝俯身，“陛下！草民絕不敢欺騙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屬實(shí)！證據(jù)確鑿，方才她寫出的簪花小楷不也正與女帝手札中的字跡相同嗎陛下？！”

    聽及此，卿如是再次舒了一口氣。女帝手札中的字跡果然是簪花小楷。月世德認(rèn)定她方才寫的是小楷，如何能知道她寫的其實(shí)是草書呢。

    但她不敢松懈，唯恐皇帝生疑。且她心中也有些不明白，為何女帝的手札里面，會(huì)有她的字跡？若說是月世德尋人嫁禍，又怎會(huì)蠢笨到在百年之物上留下字跡？宮中有專人鑒定新舊字痕。這法子太容易被拆穿。

    那么，女帝手札上的字跡，很有可能真的是她的字。或者……如倚寒一般，百年之前也有人的字像極了她的字。

    那不就是用她的字修復(fù)遺作的月一鳴嗎？難道這本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