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茍命實錄 第3節(jié)
她一愣,眼睫微抬,瞧他。 “你怎么看?” 柳殊與她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僅僅只相處了這么會兒,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心思? 燈光下,男人眉骨高挺,一雙濃眉,眼瞳格外漆黑,不怒自威。 沉默的時候,光是眉眼也給人一種凌厲奪目的感覺,像一柄鋒利的薄刃。 每每對上這雙眼,柳殊便有點兒緊張。 可這人偏偏做派又是溫和的。 她定了定神,學(xué)著家里長輩的模樣,試探性開口,“殿下身份尊貴,日后…少不得美人相伴,臣妾身為您的正妻,自是,自是…有容人的氣量在的?!?/br> 殿內(nèi)燭火通明,加之聞初堯比她高出不少,故而,一下子便瞧見了她臉上轉(zhuǎn)瞬即逝的慌亂。 他微微瞇了瞇眼,目光在柳殊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這么賢惠…? 太子直勾勾地望了會兒,倏地笑了。 只那笑容顯得極淺。 幾息后淡淡地“嗯”了聲,半晌,又道:“回吧。” 回寢宮的路并不遠。 熱鬧散去,四周寂靜無聲,唯有園中的花蕊隨風(fēng)搖曳,雖已進入四月,晚間仍是有些涼。 席間喝了不少果酒,柳殊的臉頰還有些燙。 被風(fēng)這么一吹,倒是一下子精神許多。 幾乎一出殿門,她便下意識地與身旁的人隔了點兒距離。 柳殊素來謹(jǐn)小慎微慣了,因此,面對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她是一絲欣喜也沒有。 若硬要說,第一反應(yīng),也是害怕居多。 正想著,耳廓處冷不丁兒地一涼。 男人的手指忽地覆了上來,指節(jié)搭在她耳后,微微摩挲著,一時間,他略帶冰涼的指腹反倒是起了調(diào)節(jié)溫度的作用。 雖刻意暗示著自己要盡快適應(yīng),可對方這么猝不及防的舉動仍是把她嚇得不輕。 柳殊從未與男子有過這般親密的互動。 幾乎是那只手觸碰到她耳尖的一瞬間,她便有些僵住了,面上強撐著喚他,“殿下…?” 月色融融,被他這么半擁在懷里,遠遠望著,倒真有幾分調(diào)情的意味。 柳殊甚至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方才路上,那些小宮女們羨慕的眼神。 可直覺上…她又覺出幾絲不對勁。 對方長久的沉默讓她一時有些無措,心中的思緒更是七拐八拐,迅速發(fā)散開來。 等了幾息,見聞初堯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面上便擺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問他,“殿下,怎么了?” 男人眼神定定,鎖著眼前人。 柳殊硬著頭皮迎上這股視線,甚至還下意識地揚了揚唇角。 晚玉蘭的芳香彌漫四周,兩人交疊的身影灑在滿池月光下。 良久,對面的人才再度出聲。 語氣如舊,依然是一個語調(diào),只話里的意思卻讓人心驚,“太子妃?!?/br> “孤怎么覺得…你與往常有些不同?” 第3章 茍命第一天 柳殊一怔,眼睫也微微發(fā)起顫來,“臣妾…”遲疑了一瞬,還是決定裝傻充愣,“不懂您的意思?!?/br> 從她的角度,只能窺見他高高隆起的鼻骨,以及烏黑色的濃密眼睫。 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在夜色下,更顯得膚質(zhì)冷白,似冬日覆在宮檐處的霜雪,不必觸碰,也能一眼察覺出其中的冰冷刺骨。 她不知曉對方為何會這么問,只直覺上認(rèn)為,該避開這個問題。 強壓下那點兒緊張感,定了定神,抬眼與他對視,“是臣妾做了什么…惹您生氣了嗎?”面上怯生生的,似乎只要對面人一點頭,她就會立刻道歉反省。 聞初堯臉上沒什么表情。 “…不懂?” 自家太子妃賢惠的話語還歷歷在目,現(xiàn)下,又對上這副模樣,自然是怎么瞧怎么奇怪。 那兩個字在他的唇瓣輾轉(zhuǎn)片刻,便多了絲耐人尋味。 兩人建立合作關(guān)系也有兩年多的時間了,他自以為,還是比較了解這個合作伙伴的。 精明利己,雖有些小聰明,不過好在也算是無傷大雅。 可對方今日的種種表現(xiàn)…卻讓他遲疑了。 莫非…是自己這幾個月在外打仗錯過了什么? 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但面上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望著她,“…不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孤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現(xiàn)在可不是什么好時候,還是安分些為好?!?/br> 他的一雙眼睛生得極好,平日里神情溫和,如今沾染了酒意,倒莫名顯出幾分幽深來,像一攤湖水,平靜,也會偶起波瀾。 無人能窺探那副平靜緩和之下的想法。 對上這樣的目光,柳殊下意識便有些疑心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 不然,這人干嘛這么說? 她低斂眉眼,輕輕“嗯”了聲,聲量微不可聞。干脆在聞初堯身側(cè)站定,吹著涼風(fēng)醒酒。 一時間,只有夜風(fēng)微微輕拂過的婆娑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身側(cè)才傳來一道溫潤聲音,“罷了?!?/br> 兩人目光相撞,只一瞬,不待她反應(yīng),聞初堯便錯開了眼,率先抬步離去。 男人的步子邁得極大,顯然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柳殊心下松了口氣,趕忙跟上。 殿內(nèi)。 支摘窗半開著,窗邊放了一盆梨花,是花房新培育的花種。 入了夜,花蕊的芳香愈發(fā)濃郁,隨著夜風(fēng)一道溜進窗內(nèi)。 聞著這股若有若無的馥郁香氣,柳殊越發(fā)有幾分恍惚。 太子雖未明言,但…她卻總覺得哪里有幾絲不對勁。 微微深吸幾口氣,任由松蘿為她褪去釵環(huán)。 目光凝固在某處,發(fā)著愣。 短短一天,她卻覺得像是踏入了一場繁華綺麗的夢境一般。 飄飄然的,踩不到地。 宮宴結(jié)束之后,整座大殿便顯出幾分熱鬧過后的冷清感。 她心里藏著事,自是早早地把伺候的宮人們都留在了大門外。 現(xiàn)下,屋內(nèi)唯有她與松蘿兩人。 “殿下回來了,這宮中可真熱鬧。”柳殊試探著開口,余光掃向身側(cè)的人,“只是這熱鬧來得快,去得也快?!?/br> 梳洗過后,她才算有了點兒力氣繼續(xù)今日未能繼續(xù)的話題,“唉…許久未見殿下,我總覺得,今日…好像有些搞砸了。” 松蘿走至她身后,輕輕為她揉起肩膀,“娘娘許久未見殿下,大約是緊張了?!蹦抗庵袧M是心疼,“您累了一天,眼下最要緊的,是好好休息?!?/br> “待會兒殿下來了,您多熟悉熟悉,興許明日就好了。” 柳殊聽到這話一愣,下意識問她,“…什么?” 松蘿解釋道:“您忘了…?每每殿下回宮,第一晚必定是留宿在您這里的啊。”雖不解,她仍是道:“常言道,夫妻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的?!?/br> 殿內(nèi)靜悄悄的,惟鎏金卷耳瑞獸香爐的獸嘴頂蓋之上,靜靜地泛著白色的輕煙,裊裊如縷。 聽到這話,柳殊幽幽地嘆了口氣,撇臉不語,過了會兒才道:“我自然記得…” 雖未聽懂最后半句話到底什么意思,但這并不妨礙她繼續(xù)鬼話連篇。 乖巧了一輩子的人突然要騙人,還是很有些緊張的。 柳殊輕咳了兩聲,佯裝不經(jīng)意問,“只是吧…松蘿,我總覺得殿下這次回來,待我不如從前親近了。”說完便微微偏過臉頰,拿了方帕子遮擋著,“萬一日后再有個什么側(cè)妃妾室的…我只怕會有愧于姑母的期許?!?/br> 從松蘿這個方向,自家太子妃大半張臉都被擋住??杀M管如此,仍能從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態(tài)中輕易捕捉到她語氣下的落寞與難受。 “娘娘!您別這么說!”松蘿否定道:“這都是外面人瞎說的,殿下是什么性情,您是最熟悉不過的呀!” 柳殊:“……” 見鋪墊得差不多了,柳殊這才悄悄用余光瞟了眼,語帶愁緒道:“我是很想同殿下說說話的。” 不過片刻的功夫,手心里的帕子已經(jīng)被她揉的打起褶,絞得不能再看了,“但…殿下剛回來,肯定還有公務(wù)要處理?!?/br> “今日又勞累了一整天…”說著說著,語氣轉(zhuǎn)而變淡了幾分,面上更加篤定,“…熄燈,就說我睡了。” 說完便迅速地上了榻,閉上眼,“留一盞照明即可。” 松蘿僅僅只是一怔,便立馬按照吩咐動了起來。 想到太子妃今日頗有些反常的舉動,猶豫了兩息,到底還是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月色如水,浸透了窗紗,朦朧中,唯有絲絲暗香浮動。 周圍的一切也都隨之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