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氣氣道：“呦，馮老師。這是怎么了？”

    馮昌就是戲里演老皇帝的演員。那一輩的演員與年輕的明星習慣不太一樣，身邊就一個拎包的助理。眼下遇上這種車子拋錨的情況，也不比普通人更有辦法。他無奈道：“和朋友出來吃飯，車壞了?！?/br>
    與他一起的幾位，都是年紀大的演員，大概也是趁著過年出來小聚。沈元樞雖然內心不見得喜歡他們，但是面上總是很親切的：“要么坐我的車回去？擠一擠也差不多能坐下?！?/br>
    夜里天冷，這個時間也不好打車。馮昌順水推舟，忙不迭地道謝，完全看不出來之前對沈元樞的冷淡了。

    沈元樞和幾個演員都問了好，最后帶人一起往自己的車那邊走。走了幾步，忽然發(fā)覺身邊空了，回頭一看，安璇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走過去：“怎么了？”

    安璇嗓子發(fā)啞，輕輕搖了搖頭：“沒什么，酒喝多了，有點兒暈?！?/br>
    這是一句謊話。

    鄭大江也在。

    沈元樞探究地看了他片刻，最終什么都沒有說，而是輕輕伸手摟住了安璇，把他帶到了自己身邊。

    沈元樞的保姆車很大，但猛地多塞了五六個人，也有些bi仄。安璇和沈元樞最后上車，坐在了靠門的角落里。

    八桿子打不著的演員們在這種情況下湊在了一起，不得不沒話找話地弄些話題來聊。然而彼此都不太熟悉，能聊的也就只有戲了?！吨鹇埂放牡浆F(xiàn)在，拍攝進程有一半了，團隊是什么樣子，大家彼此不說，也都心知肚明。有人仗著自己年紀大，戲路與沈元樞不重合，話講得也就比較直接。

    沈元樞不動聲色，不痛不yǎng地回應了幾句。別人盡可以隨意說，他不行。他是帶資進組的，回頭被bào出來背后講團隊的不是，圈子還要不要混了。

    不論老少，能在這個圈子里混明白，都是經(jīng)年的人精了。馮昌見沈元樞打太極，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安璇頭上。對安璇，他的態(tài)度比對沈元樞倒是真誠了許多，先是夸獎了幾句安璇的踏實穩(wěn)重，然后就問他之前演過什么戲。

    都是些非主流亂七八糟的戲，德藝雙馨的老演員們當然聽都沒聽過。不過馮昌似乎很喜歡安璇，說了不少勉勵他的話。正聊著，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女演員忽然道：“你是不是演過《故城往事》？”

    那是好多年前，鄒建國還在的時候，安璇出演的一部電影。他在里面只是個很小的角色。而且鐵匠的妝容很鄉(xiāng)村，和安璇本人可以說是判若兩人。安璇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下好幾個人都來了精神，直夸那個女演員眼睛du。然后又感慨電影沒能在國內上，挺可惜的。言談間對安璇也流露出了一點兒惋惜。就在這時候，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鄭大江忽然開口：“你現(xiàn)在是在哪家公司？”

    安璇的手悄悄握緊了。他垂著眼睛，低聲道：“一家小公司?！?/br>
    鄭大江掏出一張名片，誠懇道：“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們之后倒是可以聊聊?！?/br>
    安璇沒動。馮昌催促道：“快接著啊，鄭老師這是要提攜后輩了?！?/br>
    安璇不易察覺地吸了一口氣，將名片接了過來。

    鄭大江打量著他：“梅花香自苦寒來。你要是有志向，藝術是一輩子的事。搞藝術么，總得吃點兒苦。不過為了藝術，多付出一點，也是值得的。慢慢來，不必急躁?！?/br>
    安璇猛地抬眼直視鄭大江：“鄭老師覺得，為了藝術，怎樣都可以是么？”

    他講話一直低聲細氣，突然這樣問了一句，所有人都很意外。

    鄭大江也很意外，不過還是正色道：“那當然。我們這一輩的人，都是吃慣了苦的。但是現(xiàn)在的孩子，可能又是另一種觀念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們是有希望的。你看，起碼現(xiàn)在拍戲，條件比我們從前好得多了不是？不過你們確實還年輕，等到閱歷再多一些，總歸是要青出于藍的……”

    安璇聽著他侃侃而談，不再說話了。

    后半程就是幾個年長的人在一起聊天，沈元樞靠在車門邊，似乎是打起盹來。

    最后終于到了酒店，眾人紛紛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