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一杯無糖無奶苦咖啡后, 梁夢因用力拍了拍臉，才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中抽離。

    開車到律所樓下，梁夢因默默在停車場又坐了半天, 才勉強(qiáng)打起精神。

    她最近總是很困，好像睡不完的覺。大概是不愿去想一些相對復(fù)雜的事情，睡覺就填滿了她的生活。

    可惜白天睡得多了, 晚上就再睡不著, 反反復(fù)復(fù)，惡性循環(huán)。

    補(bǔ)好妝容后，梁夢因終于下車。

    陳璇蔚給她帶來了好消息，關(guān)于她的解約案，鄭克新已經(jīng)同意和解。

    “喝茶嗎？”

    “不喝。”梁夢因, “咖啡吧?！?/br>
    雖然她剛才在車?yán)镆呀?jīng)喝過一杯黑咖, 但她還是提不起精神。

    陳蔚璇給她倒了杯咖啡，放到她面前時才發(fā)現(xiàn)她的妝容下隱隱約約的黑眼圈。

    她只薄薄涂了層粉底，皮膚光澤毫無瑕疵, 唯有眼下青灰的一圈，彰顯著些什么。

    梁夢因的狀態(tài)很不好。

    聯(lián)想到林姿最近和她說過的一些事情, 陳蔚璇有了些猜測。

    重新坐回位置上, 陳璇蔚問：“鄭克新這么輕易地就同意解約, 你猜是誰幫你解決的？”

    還能有誰？

    梁夢因悶不做聲地喝了口咖啡，似乎是不覺那其中的酸苦的澀味。

    也只有他了。

    雖然她不想承認(rèn)，但陳時序確實(shí)幫她解決了所有后顧之憂。

    她低眸, 掩住眼底復(fù)雜的情緒。

    陳璇蔚將她的表情納入眼底，微微挑眉：“小因因, 怎么今天這么深沉啊, 一點(diǎn)都不像你。”

    她試探地問道：“你們又吵架了？”

    梁夢因終于開口, 說出進(jìn)入這間辦公室的第一句話。

    “沒有，是決裂了。”

    “哪種決裂？”

    “各種意義上的決裂?！?/br>
    陳璇蔚點(diǎn)點(diǎn)頭，敷衍道：“嗯嗯嗯，我信了。”

    梁夢因蹙眉：“是真的?！?/br>
    像是怕她不相信，梁夢因認(rèn)真地解釋了一番。她一向話多，被陳璇蔚打開了話匣子，便停不住嘴。

    從相親說到結(jié)婚，從鄭克新說到李越然，再從他們的冷戰(zhàn)說到吵架，最后很委屈地說自己氣得一晚上沒睡好覺。

    覺得不夠，梁夢因又從她的事業(yè)大局觀開始講起，從初始創(chuàng)業(yè)，到尋找投資，再到回國重新開始，最后落腳于她正在趕ddl的幾篇設(shè)計稿。

    陳璇蔚一邊忙著手頭的工作，一邊時不時應(yīng)幾聲。

    “所以，兩個問題?！?/br>
    身為律師，具有嚴(yán)謹(jǐn)邏輯思維能力的陳璇蔚，從她的話里挑出兩個問題。

    “第一，明明是你給我堂哥放狠話，怎么你氣得睡不著啊？”

    “第二，到底是趕ddl還是氣的睡不著，我覺得這個問題有待商榷?！?/br>
    梁夢因眼睫抖了抖，不想回答，索性插科打諢：“小堂妹，我現(xiàn)在越來越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愛了，所以沒有朝夕相伴的感情就像一盤沙，風(fēng)一吹就散了?！?/br>
    陳蔚璇無語：“那握不住的沙，不如揚(yáng)了它?！?/br>
    驚訝對上無辜，大眼瞪小眼，最終還是陳蔚璇在她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里敗下陣來。

    她拿出已經(jīng)起草好的解約文件，遞給她：“行了，你在這里簽上字吧。文件我去幫你找鄭克新簽好，你就別和他見面了，省的再出事端?！?/br>
    梁夢因點(diǎn)點(diǎn)頭，乖順地將所有文件簽好。

    正好，她也不想再看鄭克新。

    現(xiàn)在只希望事情早日結(jié)束。

    說好的回國創(chuàng)業(yè)，卻被白白耽誤了一個月。

    好像什么都沒做，單單去演了出八點(diǎn)檔狗血肥皂劇。

    喝完杯底最后的咖啡，梁夢因準(zhǔn)備告辭。付費(fèi)資源在企我鳥群死22午久依寺棲陳蔚璇見她一整杯咖啡下肚，依然無精打采，遂問道：“你怎么這么頹廢?。磕氵@都要解約成功，恢復(fù)自由身了，開心一點(diǎn)。”

    梁夢因彎起嘴角，露出了個再假不過的笑容。

    陳蔚璇無語?。骸澳悄氵€是別開心了，這笑容看得滲人?！?/br>
    收起笑容，梁夢因又是那副沒精神的樣子。

    略一思索，陳蔚璇忽然又問：“其實(shí)，我一直有個問題的?！?/br>
    梁夢因：“嗯？”

    “如果那次相親，你和鄭克新沒有鬧得不愉快，你們會結(jié)婚嗎？”

    “不會?！绷簤粢蚝芄麛?。

    “我不想結(jié)婚?！庇行o奈。

    “更不想和他結(jié)婚?！笔菨庵氐臒┰?。

    她的情緒變化太過明顯，陳璇蔚忍不住又多問了幾句。

    “那如果換成我?guī)熜帜兀俊?/br>
    “我們只是朋友。”

    “能結(jié)婚的朋友？”

    “如果逼不得已，可能會?！?/br>
    這是梁夢因深思了許久得出的答案。

    倘若關(guān)女士逼得再緊一步，這會是她的替補(bǔ)選擇。

    “那如果換成我堂哥呢？”

    垂下眼簾，梁夢因面無表情，她的聲音很輕：“再說吧?！?/br>
    陳璇蔚忽然覺得現(xiàn)在的梁夢因，和陳時序平日里端著的那副表情有些像。

    “為什么再說？”

    梁夢因抬起眼，霜雪般的冷然化在瞳底。

    陳蔚璇一晃神，這個表情似乎更像了。

    梁夢因聲音清冽，意興闌珊。

    “因?yàn)椴幌朐僬f?！?/br>
    ——

    從法國空運(yùn)而來的臻品黑松露，林姿請了特級廚師□□。

    她今天興致很高，甚至開了一瓶紅酒。

    “因因，這瓶酒還是你mama結(jié)婚的時候，魏霽帶給我的?！?/br>
    林姿倒了杯酒，放在鼻下輕嗅：“每年限量發(fā)售的紅酒，果然品質(zhì)是不一樣的?！?/br>
    梁夢因抿了口酒液，紅色的液體在唇齒間蔓延，回味醇厚：“確實(shí)，不僅品質(zhì)不一樣，價格也不一樣?！?/br>
    林姿笑了：“也算是一分錢一分貨吧。更何況你魏叔叔也不在意這點(diǎn)錢?！?/br>
    “魏叔叔確實(shí)不在乎?！绷簤粢螯c(diǎn)點(diǎn)頭。

    這個世界上，有錢人很多，但愿意為另一半付出時間和精力的有錢人就不太多了。

    魏霽和關(guān)芷瑩的故事，大概橫亙了二十余年。天之驕子年少時的一見鐘情，然后等候半生，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

    如果不是故事中的另一人是她的父親，梁夢因也會覺得這是個美滿的童話故事。

    但似乎隨著梁父的離世，這些都不重要了。

    逝者已逝，只要關(guān)芷瑩過得幸福便好。

    “因因，你最近也要抓緊了?！绷肿嘶瘟嘶尉票?，面上盡是笑意。

    “什么抓緊？”梁夢因看了看在流理臺前忙碌的廚師，鋒利的刀刃切開珍貴的黑松露，蓋在濃湯之上。

    一道湯品就這樣完成。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靜靜品酒的林姿，仔細(xì)端量她的表情，彎起唇角：“林姨，您最近的狀態(tài)看上去比之前好很多?！?/br>
    “我最近確實(shí)不錯?！?/br>
    林姿饒有興致地拿出蠟燭架，點(diǎn)燃燭心，又關(guān)上了餐廳的吊燈。

    只有一點(diǎn)微弱的燭光，照亮半寸空間。

    朦朦朧朧，昏暗模糊，在寂靜中生出幾分不一樣的氛圍。

    也是這個時候，別墅大門忽然被打開，頎長的人影，在灰暗之中現(xiàn)出隱隱的輪廓。

    帶著屋外的涼意，燭光在風(fēng)中微閃。

    梁夢因聽到聲音，側(cè)過臉去看，跳躍的燭火恰好定格在她精致絕倫的面上，綺麗如畫。

    她方才還在和林姿說著些什么，眉眼里帶著笑，瓷白柔膩的皮膚仿佛天然散著光，在那點(diǎn)燭火的映襯下，更加瑰麗灼灼。

    幽暗深邃處的一點(diǎn)光，對行走的長途旅人的意義，大概是雋永的惦念。

    陳時序凝住她的雙眸，那精雕細(xì)琢的五官之下，是渺茫純真的溫情，恒久不變。

    燭火閃爍，晃動，明明滅滅，變幻成面容上光影的交替。幾年時間，她的容貌有些許細(xì)微的變化，在那之中唯一不變的是她一汪秋水似的眼眸。

    梁夢因最標(biāo)志性的含情水眸，只是這般輕柔地望過來一眼，卻讓人誤以為其中脈脈深情。

    陳時序眸光驀地暗了一瞬，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多少次誤會她的這種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