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52節(jié)
“亂得好。”陸凌空吐出一口氣,道:“我倒是該謝謝你?們。山寨亂起來,我正好可以鉆空子——該是我的東西?,誰也甭想?搶走!” 江石輕聲道:“您真的不怪我們?” 陸凌空頓了頓,說:“怪?!?/br> 此?言一出,幾人表情微變。 她?卻笑出來:“怪你?們便宜他了。不然,我該親手殺了他的?!?/br> 言罷,又有些沉重地沉默下去?。半晌,對丹參說:“她?們身上有什么毛病,麻煩你?給看看。我得走了?!?/br> 一直看熱鬧的昭昧這會兒出聲:“本來都?走了,又回來干什么?” 陸凌空一怔,恍然,笑了笑:“回來拜托你?點事兒?!?/br> 昭昧揚起下巴:“說吧。” 陸凌空道:“本來想?說,我要是回不來,麻煩你?給流水帶話……但見到她?們,我又覺得,我肯定能回來?!?/br> “你?最好能回來?!闭衙敛豢蜌獾卣f:“我只?要你?成功,不然,江流水就是死了也和我沒關系。” “你?——”陸凌空幾乎脫口,又險險咽回去?,化出一聲冷笑。 這次陸凌空真的走了,但不是一個人離開的。那?幾個人聽說陸凌空要回到駝駝山,想?跟她?一起去?。陸凌空本來不答應,可駝駝山究竟什么情況,她?不如這幾個人了解,商量一番,決定江云留下看病,江石負責照顧江云,剩下的人個個緊握著刀,跟在陸凌空身后,沿著來時的路,返回那?個她?們剛剛逃出的地方。 昭昧看著她?們走遠。耳邊是丹參的感慨:“搞得我也有點想?當山匪了呢?!?/br> 江云笑道:“山匪也要醫(yī)者來幫忙看病?!?/br> 丹參不再耽擱,就地給江云診斷起來,開了藥方,將注意?事項說給江石聽。昭昧四處走動,看到有的病患已經(jīng)進氣少出氣多?,說:“她?活不了?!?/br> 正在照顧的醫(yī)者說:“盡人事而已?!?/br> 昭昧說:“有這時間,不如救別人?!?/br> 醫(yī)者沉默片刻:“你?說得對。” 但她?還?是認真做完了手上的工作,站起身,不需要尋找,就走向下一個人。忽然腳步一停,她?蹲下去?,在一具尸體旁,抱起那?個嬰兒的襁褓。 襁褓中,嬰兒無聲無息。醫(yī)者揭開襁褓,或許是冷風吹到臉上,嬰兒咳嗽似的哼出一聲,動了動小?手。 醫(yī)者笑起來,回頭對昭昧說:“她?還?活著!” 昭昧當然看到了,不以為意?:“那?也會死?!?/br> 醫(yī)者裹緊襁褓,說:“可她?想?活?!?/br> 昭昧不說話了。 醫(yī)者看著嬰兒,自言自語地說:“即使是這樣惡劣的天氣,這樣小?的生命,也在努力活下去??!?/br> 昭昧站住,放眼望去?,將這一片生死狼藉盡收眼底。 入了冬,收尸人也怠惰起來,許多?尸體橫在那?里,可這之間,也有一個個掙扎的生命。 昭昧不是為了看這些尸體或生命來的。她?只?是想?起自己也曾是其中之一。 扭回頭,她?踢了踢腳邊的尸體。旁邊的醫(yī)者背起襁褓,往趙稱玄的方向去?。 昭昧問:“你?要收養(yǎng)她??” 醫(yī)者說:“病坊里有收養(yǎng)她?們的地方?!?/br> 昭昧驚奇:“我沒見過??!?/br> 醫(yī)者微微一笑。昭昧莫名從笑中讀出“你?沒見過?的多?了”的意?味。 她?們走到趙稱玄身旁,這情況看起來經(jīng)常發(fā)?生,趙稱玄囑咐醫(yī)者帶孩子先回去?,她?仍留在這里看病。 病人是躺著的,醫(yī)者是坐著的,只?有昭昧直直地站著。過?了會兒,趙稱玄抬頭:“你?擋了我的光了?!?/br> 昭昧讓了讓,說:“她?能活嗎?” 趙稱玄說:“看她?自己?!?/br> 昭昧說:“活下來又能怎么樣,也只?是沒死而已。” 趙稱玄說:“先活下來,才能談活得好不好?!?/br> “你?以為我不知道?”昭昧輕飄飄地說:“我見得多?了?!?/br> 趙稱玄頭也不抬地說:“你?不也是這么過?來的?!?/br> “是?!闭衙林貜停骸拔乙姷枚?了?!?/br> 趙稱玄沒有接茬,昭昧又問:“不死,然后呢,怎么活著?” 趙稱玄手上動作一頓,抬頭,正眼看著昭昧,又低下頭去?。 昭昧追問,語氣隱隱尖銳:“賣身為隸?賣身為伎?要么,做個吃不飽穿不暖的乞丐?!?/br> 趙稱玄瞥她?一眼:“你?現(xiàn)在說的,的確是穿狐裘的人才會說的話?!?/br> 昭昧眉眼一厲,冷笑:“你?說的沒錯!” 她?一把拉開頸間系帶,當著趙稱玄的面,把狐裘狠狠摜在地上。 轉身就走。 回到曲府,李素節(jié)也在,正寫著什么。昭昧滿懷憤憤,剛要開口,李素節(jié)搶先一步:“你?就這樣出門?” 昭昧莫名。 李素節(jié)起身,取來衣服披在她?肩頭:“穿這么少?!?/br> 昭昧氣頭上的火撲騰一下弱了,低聲說:“我穿了狐裘。” 李素節(jié)瞅她?:“狐裘呢?!?/br> 昭昧試圖理直氣壯:“扔了?!?/br> 李素節(jié)問:“怎么扔了?” “我生氣了?!闭衙琳f:“我出城去?了?!?/br> 李素節(jié)輕聲問:“為什么生氣?” “想?起那?時候說的,女人做的工?!闭衙脸爸S:“可比男人簡單多?了?!?/br> “嗯?!崩钏毓?jié)說:“只?有那?幾條路而已——出賣自己,總比努力更輕易。” 昭昧說:“是啊。連出賣自己都?能做到,卻不能更努力?!?/br> 李素節(jié)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摸了摸昭昧的頭。 昭昧正沉在情緒里,感覺頭上一重,下意?識躲開:“干什么?” 李素節(jié)認真說:“你?現(xiàn)在都?很少笑了。” 昭昧拄著腦袋說:“沒什么可高興的事情啊。” 李素節(jié)想?了想?,說:“雖然留給女人走的路都?更輕易,但即便是這樣,也有人寧愿走更難的路?!?/br> 昭昧若有所思,說:“這樣說的話,我今天也見到了?!?/br> 李素節(jié)不解,聽昭昧解釋,才笑道:“是啊,對她?們來說,無論是屈從安排還?是一死了之,都?更容易不是嗎?可她?們卻選擇拿起刀?!?/br> 灼灼的目光射著李素節(jié),昭昧看著她?,像看什么稀罕物?:“我以為你?又要說什么她?們天生不能握刀的話呢?!?/br> “是。”李素節(jié)道:“她?們本來是沒有辦法握刀的,可正因為這樣,當她?們握起刀,無論結果如何,都?足夠令人敬佩了?!?/br> 昭昧稍一沉吟,點頭:“你?說的是?!?/br> 李素節(jié)道:“開心了?” “唔?!闭衙帘芏淮穑凵褚晦D,強調:“但結果還?是很重要?!?/br> 話雖如此?,她?心情卻好轉,背著兩?只?手走出幾步,見到院子里放著個箱子,問:“那?是什么?” 李素節(jié)說:“曲準送來的禮物??!?/br> 昭昧已經(jīng)走到箱子旁邊,手一掀,揭開蓋子。陽光照下,金燦燦銀閃閃的一片。 李素節(jié)走過?來:“我留下了?!?/br> “當然?!闭衙琳f:“這么多?錢?!?/br> 從前她?見過?無數(shù)珍寶,甚至不知道錢究竟長什么模樣,隨手揮灑就是大把銀兩?,根本不放在心上。現(xiàn)在她?卻覺得,錢是個好東西?。 她?還?記得曲大說的話呢,什么如果不靠曲家?,她?賺不到錢,遲早活不下去?。 那?可真是個笑話。 昭昧合上箱子,說:“但曲準這么做很奇怪啊?!?/br> 李素節(jié)點頭:“他不是能接受旁人冒犯他權威的人。那?些士兵原本就觸犯了軍規(guī),卻因為是我們提出的,下了他的面子,他便做了警告。沒道理你?扔了他的點心,他反而送來這些?!?/br> “管他呢。”昭昧不再糾結:“他不表示,我就當不知道?!?/br> 昭昧看過?了,李素節(jié)招呼著隸臣們把東西?收拾起來。昭昧和李素節(jié)并不用什么裝飾,這些珍寶一時也不能賣了換錢,只?能放在倉庫里落灰,而她?們的日常用度,除了曲府安排,就是李家?來送。 相比曲府的安排,李素節(jié)更習慣李家?的風格,正適合她?這些時日出門赴宴。 因了赴宴,昭昧見到李素節(jié)的時候少了,這會兒難得兩?個人都?在,她?不禁好奇:“這么多?年不見,她?們還?是從前那?樣嗎?” 李素節(jié)搖頭:“怎么可能呢?!?/br> 昭昧奇了:“那?還?能談到一處?” 李素節(jié)不咸不淡地說:“只?要有話題,誰都?能說幾句?!?/br> 昭昧皺眉,嘀咕:“硬說啊?!?/br> 李素節(jié)笑笑:“有用的話,不能算硬說。” 昭昧不信:“能有什么用?” 昭昧不曾見什么高門貴女,單從曲府的幾位娘子來看,根本無法理解,像生活在兩?個世界。唯一有些印象的秋葉,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李素節(jié)收拾著桌上未寫完的字紙,輕描淡寫地說:“至少,她?們不曾像我,離開這些年?!?/br> 昭昧還?欲問,隸臣走來,打?斷了她?的思路。心頭剛升起不滿,聽到隸臣的通秉,那?點郁氣就煙消云散,嘴角勾起促狹的弧度,又飛快收斂,輕抬下巴:“讓他進來?!?/br> 曲大來了。 他來還?能做什么呢。當然是來找玉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