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56節(jié)
昭昧在屋子里踱來踱去,踱來踱去,想了很多,但?更多時候,是沒什么可想。 發(fā)生的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她?上了曲準的船,想下船,除非死——難道她?又要為了不死而?奮斗嗎? 很久之前,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她?想著?,只要吃一頓飽飯就夠了啊,哪里顧得上什么國仇家恨,活著?本身就已?經(jīng)?很難了。可后來,她?終于吃上了一頓飽飯,以為該獲得天?大的滿足,覺得人生圓滿,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不過如此。 為了活著?而?活著?,那算什么活著?? 昭昧心口糾纏著?亂麻,呼吸穿過密密麻麻的線索吐出來,憋悶而?煩躁。 根本坐不住。偏李素節(jié)又不在。她?起起落落了幾番,抄刀出門。 她?來到?明醫(yī)堂。 何?賊死了,人們依舊來來往往,日子尋常。在一些人眼里天?大的消息,在另一些人眼中,不過是街頭巷尾的閑談。 大堂里,醫(yī)者們都在忙碌,丹參走過,見到?昭昧,問:“怎么不開心???” 昭昧說不出為什么不開心,沒有回答。 很快那邊響起呼喚,丹參答應一聲,拍拍昭昧肩膀,明快地說:“不如來幫我們做事,只要忙起來,保管你什么都忘記了?!?/br> 她?說得有道理,但?昭昧不想做事。她?只在熱鬧的地方坐著?,看?著?人來人往,有相識的人路過,間或打個招呼。 坐了一陣,眼睛捕捉到?一個身影,就盯著?她?看?,很快對方也?發(fā)現(xiàn)了她?,徑直走過來,倚在她?身邊說:“你干坐著?做什么?” 昭昧說:“不做什么?!?/br> 鐘憑欄察覺什么,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問:“誰又招惹你了?” 昭昧不客氣地說:“你。” “喲。”鐘憑欄問:“我怎么招惹你了?” 昭昧說:“你滿肚子的秘密,我什么也?不知道?!?/br> “也?是?!辩姂{欄雙手抱肩,道:“不如這樣。我說一個秘密,你也?說一個,我們公平交易。怎么樣?” 昭昧立刻說:“不怎么樣?!?/br> 鐘憑欄忍俊不禁:“你可真機靈?!?/br> 昭昧總覺得她?和自己說話時像在哄小孩,岔開話題說:“你那個朋友傷得可夠重的,現(xiàn)在還沒好嗎?” 昭昧記得,她?常來明醫(yī)堂,為的是給朋友取藥。 鐘憑欄說:“就不許我和老趙關(guān)系好,時不時來看?她?嗎?” “那你可真有空?!闭衙谅唤?jīng)?心地問:“這么閑,平日里是做什么的?” 鐘憑欄揚了揚眉,打趣道:“我若是和你說了我做什么,你也?告訴我你做什么?” 昭昧白她?一眼。 鐘憑欄樂不可支,伸手去摸她?的頭。昭昧別開臉。 這一轉(zhuǎn)眼,見到?趙稱玄正?往這邊來。她?是從后院來的,走到?昭昧身前,說:“你來得正?好。關(guān)于江娘子的事情,我和你談談?!?/br> 昭昧又一次拍開鐘憑欄試圖摸頭的手,問江流水的情況如何?。 江流水和陸凌空為了避開曲大的眼線,刻意鬧出大事,引來衙門追蹤,借機光明正?大地躲藏。所謂一群和尚沒水吃,一群人跟著?她?們,反而?給了她?們逃走的機會,只是為了方便,江流水不得不丟掉她?的輪椅,躲在夏花那里。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陸凌空離開邢州城之前,便將江流水轉(zhuǎn)移到?明醫(yī)堂,畢竟,病坊里多出個殘疾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趙稱玄也?可以幫江流水關(guān)照身體。 “她?臉上的疤和腿上的傷應該是差不多時候的事情,都太久了,沒得治?!壁w稱玄開門見山說。 “能看?出來怎么傷的嗎?”昭昧問。 趙稱玄道:“就是看?起來那樣。臉上的是刀傷,劃得還挺勻稱。腿上的是砸傷,應該是重物撞擊的結(jié)果。至于別的,時間太久了,看?不出來。” 鐘憑欄嘆息:“多大仇多大怨啊……” 昭昧拍開她?的手:“別想偷襲?!?/br> “被你發(fā)現(xiàn)了啊?!辩姂{欄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昭昧問江流水在哪里,就往后面?去,不是用來煎藥的后院,而?是更后面?,用來住人的地方。比起前面?的喧鬧,這里幽靜許多,明明距離不遠,卻好像兩個世界。 江流水正?在這里。 她?坐在椅子里,雙手持刀,正?憑空揮舞,沒多久又停下,將刀搭在腿上,怔怔看?著?。 昭昧走過來,江流水抬頭。 昭昧想起她?們在駝駝山的那次交手。那次是她?贏了,如果不是陸凌空出手,她?的刀就架在了江流水的脖子上。 不知是不是也?想到?駝駝山的事情,昭昧還沒開口,江流水先問:“那只燕隼還好嗎?” 不提還好,一提,昭昧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差了。不管是當初在駝駝山江流水為了一只鳥沖她?出言不遜,還是現(xiàn)在,燕隼會飛了,卻好像隨時都要飛出她?的視線,而?她?不得不重新把它關(guān)進籠子,只為了留住它。 昭昧不說話,江流水又問:“它還活著?嗎?” 昭昧說:“關(guān)你屁事?!?/br> 江流水問:“它的翅膀長好了嗎?” 昭昧說:“關(guān)你屁事。” 江流水問:“它會飛了嗎?” “關(guān)你屁事!” 昭昧抽刀出鞘,轉(zhuǎn)身,砰砰砰砰,眨眼間粗暴的幾刀砍傷樹身,留下深深的刀痕,樹皮零碎地落在她?腳下,她?也?不看?,換個方向又是砰砰砰砰幾刀。 砍完,吐出一口氣,憋在胸口的那股沉郁好像也?隨著?這口氣揮散幾分。 她?收刀入鞘。 收到?一半,江流水說:“這樹怎么得罪你了?” 昭昧理直氣壯:“礙了我的眼?!?/br> 江流水說:“這刀又怎么得罪你了?” 昭昧這下說不出什么,江流水便道:“這樣用刀,不如不用?!?/br> 昭昧動作停住。刀身入鞘一半,刀柄仍在手中。她?瞥見江流水膝上的刀,說:“你的刀法?不錯,我見過?!?/br> 江流水眼中劃過復雜神色:“那也?是輸了?!?/br> 昭昧皺起眉頭,很快舒展,抬抬下巴:“我去搬把椅子來,我也?坐著?不動,我們來比劃比劃?!?/br> 昭昧不給江流水拒絕的機會,搬來椅子,拉開一點距離,和她?相對而?坐。每個人手中握著?一把刀,刀鋒相對,看?起來有點可笑。 可當兩把刀同時揮舞,沒有人會笑出來。 失去雙腿,就失去身體的支柱,僅憑脆弱的椅子腳,根本不能支撐運刀的力道。但?凡多用力一分,椅子就會不堪重負地搖擺,隨時可能就地解體。 所以,她?們抽掉了力氣,只剩下最純粹的刀式。 昭昧自詡力量或許仍需鍛煉,但?在招式上,她?師承將軍賀濤,在拿曲二做練刀的障眼法?時,也?曾受過他幾點指教,即使運用不夠成熟,技巧也?該勝過大多數(shù)人。 但?她?輸了。 她?輸了! 昭昧有那么一瞬想把刀砸在地上,但?當著?江流水的面?,她?不以為意地說:“我輸了。” 江流水說:“你看?起來沒正?經(jīng)?和人打過?!?/br> 昭昧不甘示弱:“我能站在這里,可是殺出來的。你應該見識過才對?!?/br> 江流水說:“和兵卒交手,也?只是兵卒的水平?!?/br> 昭昧無法?反駁。 她?本來有和曲大交手的機會,可真對上,她?必須保留。 只有和江流水…… 昭昧眉毛一揚,說:“燕隼還活著?。翅膀已?經(jīng)?痊愈了。它會飛了?!?/br> 江流水有些詫異,似乎沒料到?她?會回答,又問:“那你放它飛走了嗎?” 昭昧臉色一沉,硬梆梆說:“沒有?!?/br> 她?想要走,江流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聽說,姓何?的死了?!?/br> 昭昧停住腳步。 “仇人死了,不是該高興的嗎?” 昭昧轉(zhuǎn)身,說:“我們也?有仇吧?!?/br> 江流水想了想:“應該沒有?!?/br> 昭昧說:“駝駝山的時候,你見我的眼神可不像沒仇的樣子?!?/br> 江流水云淡風輕地答:“可能認錯了吧?!?/br> 昭昧沒追問。她?只是不想回答江流水的那個問題。 何?賊死了,無論是不是死得太輕易,至少,大仇得報,她?應該開心的??墒牵驗椴皇撬涝谧约菏掷?,她?半點也?不欣喜。 甚至,她?想,他不該死,他應該活著?。 昭昧臭著?臉走進后院,又臭著?臉從后院走出,旁人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想哄她?幾句,只有趙稱玄直接扔來一包藥,說:“夏花那里,再替我跑一趟,最后一次了?!?/br> 昭昧直接把藥砸回去。 趙稱玄被砸了個正?著?,回頭對上昭昧的眼神,她?嘆口氣,又好好兒藥交到?她?手中。 昭昧滿意了,這才接過,想起答應曲二的事情,提著?藥往倡肆去。 這幾條街都是倡肆,今天?像是有什么事情,四?處彌漫著?活躍氛圍。昭昧剛到?門前,就看?到?一個伎子追著?一輛車跑出去,不小心崴腳跌坐在地面?,看?著?那車子遠去,表情悲痛。 昭昧平日里很少見到?這種場景,倒不是說伎子追車的場景,而?是她?表現(xiàn)得如此真切。據(jù)她?來往的觀察,年紀小的感情比較豐富,但?稍微大些,就吝嗇于付出情緒,只在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 可她?卻在車里人看?不見的地方難過。 昭昧沒放在心上,徑直來到?夏花的房間,看?屋里沒別人,才進去把藥材交給她?。 夏花正?梳著?頭發(fā),反應有些遲鈍,過了會兒,才后知后覺:“你又爬墻進來?” 答案顯而?易見。昭昧一屁股坐下,鼻子抽了抽,皺眉:“什么味道。” 夏花慢吞吞起身,往香爐扔了把香壓住那氣味,又打開窗,坐回去繼續(xù)梳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