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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115節(jié)

    江流水此去的后果不是單純的回與不回,但凡沒有?百分百的可能,都只?是最?差的結(jié)果。

    拒絕的理由其實很多?,但橫亙的問?題卻不能靠拒絕解決。

    她們互相看了很久。

    李素節(jié)亦在旁邊看了很久。這是個她不能代替做出的抉擇,只?有?昭昧自己可以開口。

    終于,昭昧開口。

    她問?:“你會回來嗎?”

    江流水答:“我會回來?!?/br>
    兩句話,短得似乎沒有?任何意義附加,卻沉沉地砸進(jìn)空氣。

    昭昧笑了下。說:“你去吧?!?/br>
    第97章

    江流水在家中排行很小, 幼年時身邊就總圍繞著一群姊妹,而回憶中的母親,很奇怪的, 總是隔著人海與她相望。

    她的母親是公主?,這是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至于知道她曾經(jīng)征戰(zhàn)沙場, 那又?是后來的事情了。姊姊們比她知道的更早,總在她耳邊說起那段曾經(jīng), 說母親如何在戰(zhàn)場上與父親相識,暗生情愫,此后得償所愿,嫁入將?門。

    她不?知道姊姊們都是從哪里聽說的,后來?出了任府,發(fā)現(xiàn)滿上京都是她們的傳說, 其?中間或夾雜著不?和諧的聲音, 說母親的婚姻不過是一場利益的捆綁, 但姊姊們聽到時總要上前理論,最大?的證據(jù)莫過于她們恩愛甚篤。

    和滿上京都知道母親與父親的相識一樣,滿上京也都知道她們恩愛甚篤。

    父親別無伎妾,唯有母親一人,二十年間生育十一個孩子,在眾人眼中, 便是情深的最佳明證, 何況,伴隨著年華逝去, 昔日少年步入人生中段,母親的身材早因不?斷生育而走形臃腫, 而父親常年征戰(zhàn),練就一身硬骨,依舊風(fēng)姿不?改,漸漸的,昔日的天作之合變成了一種殘忍,從前有人贊他娶妻如此,后來?有人嘆他娶妻如此,可父親始終一心一意,便理所當(dāng)然地,成了重情重義的人。

    重情重義,他自?然是的。

    甚至有時候,她自?己見到母親笑意溫婉地和父親并肩時,都忍不?住想?,母親究竟知不?知道旁人怎么議論她們。更多時候,她還會想?,面?前這個儀態(tài)端方而身材發(fā)福的女人,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時究竟是什么模樣。

    可她想?不?到。

    母親也從來?不?說。母親口中的,常常不?是父親,便是某個姊姊兄長。

    與心上人喜結(jié)連理、子孫滿堂,是多少人對幸福的向往。

    何況父親府無伎妾,許多女子艷羨母親有個如此優(yōu)秀又?忠貞的郎君,cao心的事?情還少些,幻想?她每日子孫繞膝、頤養(yǎng)天年。

    她的性情自?小波瀾不?驚,便是對母親,很多時候也仿佛冷眼旁觀。

    見到母親瑣朝夕奔忙仍透著人生如意的饜足,她不?知道她是否享受天倫之樂,只?想?自?己絕不?要步這樣的后塵。

    所以,明知道即使流放北疆亦未必會死,可她不?要在旁人的監(jiān)視下,在牢籠中度此余生。

    她拋下姊姊們跑了,跑得那么堅決。

    可現(xiàn)在,她又?要回去了,同樣那么堅決。

    昭昧答應(yīng)了她,又?吩咐河圖麾下的蘭章帶一隊人馬護(hù)送,離別當(dāng)天,還親自?來?送。

    江流水行動多有不?便,亦為?此行增添了風(fēng)險,可昭昧這番見她,一眼察覺:“你換了輪椅?”

    “嗯。”江流水道:“這次的輪椅輕便些?!?/br>
    昭昧退開兩步,江流水領(lǐng)會,親自?轉(zhuǎn)著輪椅走了幾步,的確,比從前的輪椅轉(zhuǎn)起來?更容易。

    “又?是趙稱玄那個朋友?”昭昧問。

    江流水點頭。

    “這樣很好?!闭衙镣鲁鲆痪洹?/br>
    江流水說:“我會把她們帶回來?。”

    昭昧道:“我只?要你回來??!?/br>
    江流水露出一絲清淺的笑,鄭重道:“我會回來??!?/br>
    她將?這句話留給昭昧,又?留下一道背影。

    看著她漸行漸遠(yuǎn),李素節(jié)道:“還是會擔(dān)心的吧?!?/br>
    “……嗯?!闭衙翍?yīng)了一聲。

    她的情緒比李素節(jié)想?的更復(fù)雜。

    任四死的時候,她已經(jīng)記事?了,但也只?是死板地記住,要到許多年后的現(xiàn)在去回味,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對久困后宮的母親而言,逃離是她最大?的夢想?,可李益倚仗皇權(quán),把皇宮鎖得插翅難飛。

    在這插翅難飛的皇宮中,唯有那么一類人,為?她搭建對外溝通的渠道——禁衛(wèi)。

    任四身為?任家四子,養(yǎng)在皇宮,半為?制約,也半為?能?力。他是禁衛(wèi)的領(lǐng)隊,也是她能?夠接觸到的最自?由的人。

    長久的拘禁醞釀出一霎的瘋狂。她想?逃。她也就那么做了。

    可惜,依舊沒能?成功。她曾距宮門咫尺,卻從此遠(yuǎn)隔天涯。李益毫不?留情地將?她又?一次努力撲滅,非但滅任家滿門,更是徹徹底底斬斷她和外面?最后一絲關(guān)聯(lián)。

    從那之后,她身邊連宦官也看不?見。

    這真?相,除了死去的母親,恐怕只?有她記得。連江流水也全憑猜測。

    昭昧莫名生出一點悵然,望著遠(yuǎn)處那點影子,說:“可我也不?能?強(qiáng)留。”

    李素節(jié)扭頭,想?要抬手摸摸她的頭,可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做,手指剛剛動起來?,就已經(jīng)壓下了這念頭,想?要說點什么,誰知嘴一張,便吐出一連串的咳嗽。

    昭昧立刻變了表情,兇道:“你又?不?注意身體!”

    李素節(jié)努力壓下喉嚨的癢,攏了攏衣服,說:“今年冬天格外冷,生病也很尋常。”

    昭昧揚(yáng)眉:“我就不?生病。”

    李素節(jié)顧左右而言她:“那是好事?。”

    昭昧盯著她:“我記得你好些年前還練刀來?著。”

    李素節(jié)不?自?然道:“大?概吧?!?/br>
    “還有你的眼睛?!闭衙翜惖酶耍骸拔野l(fā)現(xiàn)了,你這段時日看東西總是瞇眼睛,剛剛就是,不?會也出什么問題了吧?”

    她逼得很近,好像李素節(jié)稍微露出貓膩,就要被?她捉住。

    李素節(jié)無奈,如實說:“是有些模糊,大?概是短視?!?/br>
    “所以還是要鍛煉身體?!闭衙翑嗳坏溃骸懊魈旌臀乙黄鹑ゾ毜?。”

    李素節(jié)有些不?情愿,尤其?這樣冷的天氣,她是連出門也不?愿的,但又?不?忍拒絕昭昧的好意,只?好先答應(yīng),再看看這陰冷的天,心里盼著明天下雪才好。

    昭昧見她答應(yīng),滿意了,說:“現(xiàn)在,先帶你去找趙稱玄?!?/br>
    她們算明醫(yī)堂的??停哌M(jìn)來?時,醫(yī)者們?nèi)园床烤桶嗟墓ぷ?。昭昧問了趙稱玄的位置,帶著李素節(jié)往后走,果然在書房里見到她,奇道:“你今天居然不?坐堂?”

    趙稱玄正埋首寫字,隨口應(yīng)道:“都是些尋常病癥,有她們就夠了?!?/br>
    昭昧走到桌旁,見到桌角擺放的冊子,瞄一眼趙稱玄正落筆書寫的那冊,問:“這是脈案?”

    趙稱玄應(yīng)聲。昭昧隨手拿起桌角的冊子翻看,漫不?經(jīng)心地問:“只?有這兩本?”

    趙稱玄回:“這只?是孕產(chǎn)一類——”

    聲音戛然而止。她終于抬頭。

    昭昧奇怪,正要問她怎么了,目光忽然頓住。

    手中的冊子停在一頁,她的手再翻不?下去了。

    這一冊記錄著趙稱玄親自?接手的孕產(chǎn)類脈案,這一頁也不?例外,昭昧只?是隨手翻閱,根本看不?出什么,可偏偏,她記得這時間。

    倘若只?是時間也就罷了,但脈案抬頭,最顯眼的地方記著病患的姓。

    天下姓武的女子不?知凡幾,“武氏”什么也不?能?說明。

    昭昧看向趙稱玄:“這是李璋的生日。”

    趙稱玄答:“是?!?/br>
    昭昧合上書冊,放回桌面?,聲音也輕輕擱落:“是你為?我娘接生的啊?!?/br>
    “不?錯?!壁w稱玄道:“她當(dāng)時情況不?好。先帝曾召我入宮?!?/br>
    這個孩子的到來?并非出自?武緝熙的本意。她本刻意松動態(tài)度,為?哄李益上鉤,將?簪子插進(jìn)他的胸口。可惜刺殺失敗,孩子便是這失敗的產(chǎn)物。她不?想?留,但李益控制得緊,她沒有任何安全手段解決這問題,又?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就只?能?這樣養(yǎng)下來?。然而,心情郁郁,自?然影響身體,前期診脈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一些不?妥,臨產(chǎn)時,李益不?得不?廣納名醫(yī)。

    身為?醫(yī)科圣手,尤善女科的趙稱玄赫然在列。

    李璋便是在她手中呱呱墜地的。

    昭昧聽完過往,辨不?出滋味,道:“原來?你也認(rèn)得我娘?!?/br>
    似乎也不?奇怪。趙稱玄與鐘憑欄交好,鐘憑欄又?是母親舊識。

    她忍不?住問:“那鐘憑欄呢,她又?是怎么認(rèn)得我娘的?”

    趙稱玄的回答一板一眼:“那你要去問她。”

    雖然是朋友,趙稱玄和鐘憑欄不?同,后者總是和藹可親,前者卻不?茍言笑,一旦話從口出,就讓人明白?沒有商量的余地。

    昭昧收住了念頭,想?起此來?目的,讓趙稱玄給李素節(jié)診脈,雖是尋常疾病,趙稱玄也沒推拒,正開方子,昭昧問:“她的眼睛有些短視,能?治嗎?”

    “不?能?。”趙稱玄答得干脆。

    昭昧卻重復(fù):“半點不?能??”

    “不?能?。”趙稱玄看她一眼,說:“但可以想?別的法子。”

    昭昧問:“什么法子?”

    趙稱玄看過李素節(jié)的眼睛,說:“我有個朋友,可以做些手工,短視的人用了,看東西清楚些?!?/br>
    昭昧想?起來?了:“我見了江流水換的新輪椅,也是她做的?”

    趙稱玄點頭,又?很快堵住昭昧的后話:“她不?喜歡見外人?!?/br>
    昭昧被?戳中了心思。

    能?自?行推動的輪椅,知道了原理會覺得很容易,可真?正難能?可貴的就是,大?多數(shù)人摸索多少年,也打不?通那最后一點,那不?知名的人做卻到了。

    見到江流水那輪椅,昭昧便想?起近日懸在她頭上的大?問題:提高軍隊的戰(zhàn)斗力。

    思前想?后,除了練兵,便是煉武器,尤其?是陸凌空的陷陣營已經(jīng)組建,士兵早已不?缺,軍備卻成了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