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吻又透著一絲“此人會出人意料”的意思，江玄之凝思片刻，一時(shí)無法篤定，便含糊道：“定是當(dāng)世人杰?！?/br>
    張相如道：“楚相甘茂。”

    江玄之眸光一定，竟是他？白冰與他相差十余歲，怎么會戀慕他？不過，若是拋開年歲之差，甘茂xing情溫和，行事穩(wěn)重，白冰戀慕他倒也不稀奇。不過，聽聞甘茂與甘夫人鶼鰈情深，十多年無子嗣，府中卻并無妾室。

    “子墨，如今我們該從何處下手？”手邊的線索幾乎都斷了。

    江玄之思索片刻，道：“你去查白冰的身世，我去會一會甘夫人。”

    甘夫人擅長刺繡，平生愛好收集繡品，與楚國多數(shù)繡娘jiāo好。江玄之便投其所好，以一幅價(jià)值不菲的刺繡品相誘，經(jīng)繡娘之手，成功將人引到了茶館。

    甘夫人年近四十，體態(tài)微胖，皮膚偏白，眼角有淺紋，她走進(jìn)雅間，不見約她的繡娘，反而見到江玄之，先是一愣，繼而疑惑道：“小郎君為何在此？”

    江玄之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拜：“甘夫人，在下等候多時(shí)了?！?/br>
    甘夫人眼角微挑，戒備地望著他：“你是何人？”

    “在下江玄之，有事相詢，望夫人不吝相告?！痹捖?，他彬彬有禮道，“夫人請坐?！?/br>
    “原來是江御史?！苯暶h(yuǎn)揚(yáng)，甘夫人曾聽甘茂提過，對他的才學(xué)品xing略知一二，遲疑片刻便在他的對面坐下，“江御史有話請直言?！?/br>
    江玄之替她倒了杯茶，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放下茶壺才道：“甘夫人如此爽快，我也不兜圈了。敢問夫人可識得白冰？”

    甘夫人的呼吸有一瞬的凝窒，否認(rèn)道：“不識?！?/br>
    這般明顯的動靜豈能逃過江玄之的眼？他喝著茶，慢悠悠道：“夫人讓我直言，自己卻為何有所藏掖？據(jù)我所知，甘相與白冰相識，而且……”

    “胡說八道?！备史蛉耸Э氐胤瘩g，自知情緒過激，靜默片刻便道，“江御史所言，我實(shí)在是聽不懂，請恕我先行告辭了?！?/br>
    “夫人——”江玄之叫住了她，“夫人可曾聽聞白冰意圖謀反？”

    “什么？她竟如此大膽？”甘夫人兩眼瞪得渾圓，顯然并不知情。

    既然她全然不知，江玄之便肆無忌憚道：“她在泗水河心島上暗建密室，刀qiāng劍戟一應(yīng)俱全，每日訓(xùn)練千余士兵，不是謀反又是為何？聽聞白冰與甘相相識，恐他日東窗事發(fā)牽連甘相，我這才好意向夫人詢問。夫人三緘其口，莫非甘相當(dāng)真與白冰合謀造反？”

    “不，我夫君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做此糊涂事。”甘夫人辯白道。

    “夫人既知曉我是御史大夫，便知我有監(jiān)察天下官員之責(zé)。我雖信甘相為人，亦相信夫人之言，但我若連其中內(nèi)情都不知，他日又如何在陛下面前替甘相辯白？”江玄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甘夫人逐漸冷靜下來，思考江玄之的話。雖說夫君是開國功勛，但那些功勞都是十余前的了，如今他又遠(yuǎn)在楚國，與陛下之間定然生分了，而眼前這人是陛下新寵，深得陛下信任，年紀(jì)輕輕便位列三公，若是有他在御前美言相助，定能保夫君無虞。

    她向他確認(rèn)：“你當(dāng)真會替我夫君辯白？”

    江玄之鄭重道：“我素來言出必行，夫人若不信，我可起誓。”

    “不必了，我信你?！彼兔记浦笌祝o默良久，終于找準(zhǔn)了情緒，低低一聲嘆息，開口的第一句便是，“真是一段難以啟齒的孽緣啊。”

    甘夫人娓娓道來，此事要從十多年前說起。

    甘茂與甘夫人原是沛縣人，少年便結(jié)成伉儷，感情深厚。次年，甘夫人生下嬌女。那小女孩長得眉清目秀，十分惹人憐愛，甘茂夫fu視其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

    不久之后，天下大亂，甘茂隨劉賢易揭竿而起，從此東征西討，居無定所。后來戰(zhàn)事穩(wěn)定，甘茂派人將甘夫人與嬌女接到身邊，可惜運(yùn)道不濟(jì)，途經(jīng)泗水河遇到了叛亂，混亂之中嬌女墜河身死，甘夫人也身受重傷。

    甘夫人經(jīng)醫(yī)工診治，勉強(qiáng)保住了xing命，但她傷及宮腹，無法再孕。她整日為嬌女之死傷懷，以淚洗面，甘茂不忍，一得空便陪在左右，承諾此生與她相伴終老，必不會納妾室。

    日子久了，那份悲痛便轉(zhuǎn)為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