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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東說:“是啊,有人還動不動就要人的腿——這是事情沒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沒腿的疼啊?!?/br> 葉流西低頭按揉腿側(cè):“你說,將來我們真的老了,腿腳不靈便了,是誰扶著誰呢,是我扶著你吧?畢竟你體格不行,吹吹風(fēng)就感冒的命?!?/br> 等了一會不見昌東回答,她好奇地抬頭:“昌東?” 昌東從恍惚中回神。 老了這詞,初聽可怕,細(xì)想居然覺得還挺美好,有人長出了皺紋就尖聲驚叫,其實那是老天厚待,臉上多一道紋,保腳下跨一道坎。 這世上太多人,被坎絆倒,沒有那個福分平安到老。 而葉流西老的時候,也不知道身邊陪著的是誰。 昌東說:“不知道你老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br> 葉流西回答:“我這個人有自知之明,那時候,當(dāng)然是不能跟年輕的小姑娘比了,不過在一群小老太太當(dāng)中,我應(yīng)該還是氣質(zhì)超群數(shù)一數(shù)二的?!?/br> 昌東笑,低頭去吻她嘴唇。 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那時候不講美貌,要拼氣質(zhì)了。 …… 回到帳篷,肥唐已經(jīng)睡下了,昌東把被子墊到身后,擰亮手電,又從包里摸出壓在最底下的那本冊子。 翻到最新的那一頁,然后頁頁回翻,每一頁上,都寫得密密麻麻。 終于翻到起始頁,手電雪亮的光掃向冊頁的眉頭。 那里,寫了三個字。 給流西。 這幾天,想到什么,他就往冊子上寫什么,很多要囑咐的話,他以為,到了尸堆雅丹,怎么也能寫個七七八八了。 現(xiàn)在才知道,寫不完的。 等她老了,她會長成一個什么樣的老太太,喜歡穿什么衣服,偏愛什么口味,留什么發(fā)型,脾氣是不是還這么霸道,指點后輩是不是還分三步走,乃至院子里會開什么花,他都想知道。 但是那一切,都跟他沒關(guān)系了,世界是活人創(chuàng)建,而他,兩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活人可以求生,但死人,不知道該怎么掙命,只想拿殘軀作舟楫,渡所有人上岸。 昌東把臉埋進(jìn)冊子里。 肥唐聽到動靜,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間看到昌東坐著的身影,含糊說了句:“東哥,我跟阿禾說過了,反正明晚上,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做,她說了,最好別讓她殺人,其它的,怎么著都行?!?/br> 頓了很久,昌東才答了句:“知道了?!?/br> 第109章 終卷:昌東 最后一天的行程像故地重游。 上午趕到小揚州,在正在修繕的城門口加了油。 說起來,市集的易主還真快,上次離開時,這里還被萋娘草纏裹得像個墳包,但現(xiàn)在,控制權(quán)顯然已經(jīng)重回羽林衛(wèi)手中,而且這重回,應(yīng)該只是這一兩天的事:殘局尚未收拾完,城頭檐角,都掛燒得焦黑的萋娘草殘跡,黃色的灰土蒙上去,雜糅著還沒散盡的燒火味。 昌東猜測,這應(yīng)該是龍芝手筆:她和趙觀壽,是跟他們一起出黑石城的,但是行程比他們快,迎賓門之后就不見蹤跡——估計她這樣的大人物,外出一趟等同微服私訪,得順路解決些大事小事。 肥唐溜進(jìn)城里看了看,回來說,路兩邊躺滿了人,好在不是尸體,而是這兩天剛從萋娘草的纏裹中解放出來的小揚州百姓,只是個個昏迷不醒、面黃肌瘦,嚴(yán)重的看起來都像骷髏。 他打聽到消息,說是蝎眼的人占了小揚州之后,很快就領(lǐng)了江斬密令,精銳些的都趕往黑石城集結(jié),準(zhǔn)備進(jìn)攻黃金礦山,所以只留下了不多的人守城,哪知后來戰(zhàn)敗,江斬出事,徹底跟守城的人斷了聯(lián)系——這些人怕人手太少鎮(zhèn)不住場,不敢冒險讓萋娘草解縛,于是一直維持原狀,日子一長,萋娘草難免要從人身上汲取養(yǎng)分…… 所以面黃肌瘦還算是萬幸了,未來多吃點rou可以補(bǔ)回來,要是再遲上一陣子,萋娘草放出來的,可就真的都是骷髏架子了。 從小揚州出發(fā),車行大半日,再次途經(jīng)荒村,頭車似乎不打算停,呼嘯著繞村而過,葉流西只當(dāng)沒看見,讓肥唐在村口停車。 肥唐一停,后頭的幾輛自然有樣跟樣,前頭的車都跑下去老遠(yuǎn)了,發(fā)覺車隊短了半截,又急急慌慌繞回來。 葉流西敲開救護(hù)車的后門。 丁柳開的門,葉流西嫌她擋視線,伸手把她腦袋推向一邊,對昌東說:“到荒村了,你不下來看看孔央嗎?” 昌東愣了一下,葉流西側(cè)開身子,給他讓路。 丁柳眼睜睜看著昌東下車,也忘記了去抗議葉流西動她的頭,等他走得遠(yuǎn)了,忍不住埋怨葉流西:“哎呀,西姐,你怎么能讓我東哥……去看孔央呢?!?/br> 越說聲音越小,大概也知道自己這說法不厚道:出關(guān)之后,怕是再進(jìn)的機(jī)會渺茫,于情于理,是該看一下的。 葉流西白她:“怎么了?” 丁柳小聲嘀咕:“前任嘛……最好絕口不提,你不防著也就算了,還給他提供機(jī)會懷舊?!?/br> 葉流西說:“找個男人,還圍追堵截,你累不累?我選的男人,我就是敢信馬由韁,他不回來,算我眼瞎?!?/br> 說完了,伸手給她:“下來,陪我走走?!?/br> 丁柳抓著她的手跳下車:“干嘛???” 葉流西說:“找找家?!?/br> —— 荒村的屋子,形制都差不多,都是有裂縫和豁口的木頭門,簡陋的灶臺,角落里堆柴禾和水缸,水缸里早沒水了,有些打破了,有些已經(jīng)滾翻到院子里。 葉流西看完一家,又看一家,大部分屋子都老朽得厲害,鉆進(jìn)鉆出間,落了滿身的灰。 丁柳小心地斟酌葉流西的臉色:“西姐,其實這一帶,不止這一個村子,你的家,未必正好就在荒村啊……你就真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葉流西沒說話,只是低頭去看左腕的紋身。 吞睽木訥得像一幅拙劣的畫,繞腕一周,不動聲色,把她從小到大的記憶以及情感,吞吃草料般咀嚼、再咀嚼,料定了她動不得它,安之若素做她眼里一根釘。 想保住這只手的話,那些被吞吃的記憶,終身不會再來,她要帶著這空白到老,到死。 為了這只手,真的值得嗎? 葉流西看向低處。 那里,昌東正給孔央孤零零的墳包加上一抔土,人死了,墳就是房子,也得大些、重些,才更經(jīng)得住風(fēng)摧雨蝕。 而另一邊,阿禾正拿石頭在地上寫著什么,一邊的肥唐看得認(rèn)真,脖子伸得老長。 …… 車子重新上路,葉流西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問阿禾:“那個老簽和薯條呢?他們是什么人,也是羽林衛(wèi)安排在那蹲守的?” 阿禾搖頭,拿手指了指肥唐。 肥唐說:“我剛也問起這個,他們倒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