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和小狐貍
推開門的時候,柳牧白明顯看到辛燃眼里的失望,像是星火的暗淡,落寞了整個夜空,這是他所熟悉的表情。 她這會坐在床尾的小地毯上,上身套了他的一件短袖,腿隨意的伸展著,手中握著一只小木偶。 房間里還有微淡的情裕和花香。 辛燃抬頭,靜靜地看著門口的人,哦,對,柳牧白最近給自己的頭發(fā)染了色,染成了黑色,因為他覺得本身偏淺的發(fā)色有些中二。 這少爺很節(jié)省,自己動手給自己染的,上周末的時候她正好偷偷跑過來看到了,當時笑得不行,覺得他可愛…… 確實黑發(fā)和他長相氣質更配,冷的像高山上的雪,固執(zhí)著不肯融化。 他和其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有些不同,大多數(shù)時候過于沉靜,靜的讓別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接地氣,不肯示弱,高冷清貴的非常有距離感,不太招現(xiàn)在的女孩子喜歡。 辛燃覺得鮮活的真實的,對這個世界進行摸索,會出糗,會高興的哈哈大笑的才是少年應有的樣子。 一如宋冀、陳諾,一如只見過一面的鐘毅。 “我一直覺得你碧我大的,現(xiàn)在才知道你碧我小多了,你就是只蘑菇。”辛燃說。 一只活的像蘑菇的玫瑰花,傲氣的蘑菇。 她低頭點了點木偶的眼睛,她其實有點怕娃娃木偶一類的東西,但這只木偶是小王子,那個住在小星球上的小王子。 誰會去害怕自己的童心呢? 上次來這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這只木偶,這次沒忍住握在了手里。 她七八歲的時候讀《小王子》,讀的迷迷糊糊的,覺得哪有安徒生爺爺?shù)耐捁适潞每?,她喜歡《海的女兒》,那個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的美人魚。 可是去年又拿起小王子看的時候,卻哭了,因為苦了,痛了,失去了,也就讀懂了。 柳牧白說:“我到過一個星球,上面住著一個紅臉先生。他從來沒聞過一朵花,他從來沒有看過一顆星星。他什么人也沒有喜歡過,除了算帳以外,他什么也沒有做過。 他整天同你一樣老是說:‘我有正經事,我是個嚴肅的人’,這使他傲氣十足。 他簡直不像是個人,他是個蘑菇?!?/br> 柳牧白的聲音不沉的時候像清泉一樣,說這段的時候抑揚頓挫帶著純真的感情,真是很好聽。 這是小王子中的一段話,辛燃記得清楚,她剛才說他是蘑菇就是想到了這段,卻被柳牧白搶先說了。 她最近忙著掙錢,忙著讀書,忙著喜歡柳牧白,才明白有些人可能也是沒辦法,回過頭一轉身時間已經過去了,只能把自己活成蘑菇了。 這世上有許多人不見阝曰光不見曰落的忙碌著,不得閑去看看四季風物,沒時間停下來靜靜喜歡一人。 但是柳牧白是真閑,他聰明,有的是時間,卻不肯花時間去馴養(yǎng)一只小狐貍。 “你真沒有喜歡過什么人嗎?”辛燃抬頭看他。 這是第二次被問,柳牧白斜倚在門邊,眼里有絲絲的漠視,他很平靜的再次說:“沒有?!?/br> 辛燃再次問:“為什么?” “不值得?!?/br> 一模一樣的回答,辛燃這次追問道:“為什么不值得?” 少年笑看著她,眼里卻沒有有笑意,琥珀色的眼眸沉暗暗的,好像寂靜了整個空間。 “他殺過人,不止一個。” 李琴章的話突然空洞洞的閃出在腦海里,沒有征兆的響起來,辛燃不爭氣的怕了。 她站起來的時候腿還有點軟,倒不是怕的,是方才被掰的太開,腿根發(fā)酸。 “我要走了?!?/br> 她走到門口,但是臥室門被柳牧白堵著她出不去,清清苦苦的氣息碧平時略微重些。 辛燃這才知道平時聞到的應該是沐浴露的味道。 “我要回家了啊。” 她又說,去扒他的手臂,但是紋絲不動。 他身上穿著藏青的睡衣褲,黑發(fā)滴著水,帶出了幾分凌厲。 辛燃這才意識到一件事,她怕俞讓,但是俞讓怕柳牧白。 俞讓在柳牧白面前就像個受氣包,又委屈又可憐任打任罵的,那柳牧白可怕起來會怎樣? 辛燃后退了幾步。 “沒骨氣?!绷涟酌佳垡粡?,看透了她。 “沒有?!毙寥夹÷暦瘩g,“我有骨氣?!?/br> “是嗎?”他的眼睛看向床上一團狼藉。 辛燃就有點生氣,氣姓一上來也就不怕了,攥著小拳頭說:“我對你那樣是要馴養(yǎng)你,我要花時間和你建立關系,花了時間才能珍貴——我要馴養(yǎng)你。” 她覺得兩個人之間不應該是包容和寵愛,就是互相馴養(yǎng)的過程,都得肯放低姿態(tài),不能像玫瑰花那么驕傲,那樣就太自我了。 尊嚴和卑微兩個詞和愛情無關。 小王子里面她就不喜歡玫瑰花,她喜歡小狐貍。 玫瑰花太驕傲,一只活成蘑菇的玫瑰花,那更是刺刺的了。 這是這年年少的辛燃對兩姓關系的解讀,一個小姑娘對初戀不成熟的一些小想法。 她這些話讓柳牧白沉默了很久,沉默到頭發(fā)不滴水,他倚在門框邊,眼睛看向辛燃,很仔細的看。她真的很像只小老虎,杏眼深處永遠帶著幾分稚氣的憨。 在這之前她在他心里就是個陪他玩的玩俱,不和她計較了,那就哄著她玩玩。 辛燃有趣,配合,很乖的讓他艸。 會盡力取悅討好他,會送他禮物,會給他唱歌,會替他擋住假山上落下的小石子。 她說她要花時間馴養(yǎng)他,并不是卑微的搖尾乞憐。 “你生氣了?” 他平靜的問,薄薄的眼皮半垂著,睫毛濕漉漉的。 辛燃看到他這樣子就心軟,但累了,不想讓他了。 “你都不帶套。”她說,瓷白的臉上難得有些固執(zhí)的神情。 她很難受,柳牧白卻很平靜,話很殘酷聲音卻輕:“我提醒過你不止一次,給過你轉身的機會,現(xiàn)在來給我上道德枷鎖,你確定自己的思維模式正常嗎?” “好煩啊你。” 辛燃氣哭了,清透的眼蒙了一層霧,眼淚落下的很快,用手背抹了抹淚,很委屈的問:“你除了逗我玩,就不能花點時間在我身上嗎,不要你費什么心思,我睡不好覺,你陪我睡一覺,然后上床的時候戴套,就不行嗎?” 她一流淚,眼睛就紅,小小的一張臉落滿淚花,會顯得很可憐。 她說完低頭撿起地上的衣服,從他臂彎的縫隙里鉆了出去,走出沒兩步,聽到冷靜的少年開了口。 “我不喜歡牽絆。” 辛燃沒停,繼續(xù)往前走。 “如果與人產生牽絆,就要承擔流淚的風險。” 一貫冷淡的聲音,但她這次停下了,回過頭看他,這也是小王子里的一句經典。 柳牧白背對著她,她從背影和聲音里突然的感受到一種脆弱。 但是她也委屈了,抱著衣服轉身跑出了門。 房間里,柳牧白的臉被小涉燈映照出一層輝光,沉靜清和,沒急也沒生氣,淡的不行。 他走到窗前關窗,這會兒后院的路燈到點亮起來,芙蓉花一層層綻放在夜露下,層層包裹下,不見花心。 “我不想馴養(yǎng)你。所以有時候很過分。”他說,說完手敲了敲飄窗,眉眼疏懶,看上去有點無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