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腥風。

    傳聞天下四墓是前徽朝留下的一比寶藏，也有說天下四墓只是開創(chuàng)和延續(xù)了大徽兩百年盛世的四位皇帝黃陵，也有說墓中有一只鬼兵鬼將的隊伍，刀槍不入，水火不滅；也有說里面有不死藥奇珍異寶之類的?？傊傉f紛紜，但是天下四墓開啟需要四墓之令。

    大徽朝是中原南北唯一一個統(tǒng)一了九州的王朝，一共綿延七百二十八年，其中于大徽四百三十二年開創(chuàng)了一代盛世，至今為止所有帝王都想要效仿前朝明君那樣，收付九州十六國，一統(tǒng)中原海外，稱雄稱霸。而四墓總是讓人垂涎，無論什么人都想湊上一腳。

    只是每當褚?guī)煶t有意無意間與她提起這些時，她都很沉默。

    涼城花街將至，街頭巷尾彩燈高掛，夕陽薄暮晚市已經是人聲鼎沸。

    貫穿涼城有一條長河，外郭護城河水便是引此流為屏障，長河綿延上千里，橫穿九山，俯沖涼城外百關灘。

    鳳喜酒樓的角樓上，安置著一方小桌，桌案上擺了三五小食，內閣里有百鳥朝鳳玉屏一張，珠簾滾滾，屏風后有人撫琴，琴音裊裊，引得路徑之人頻頻回首，不得窺見撫琴人音容。

    月初斟了一杯酒水，垂眸看著桌案上的詩經，長久靜默，琴音繞梁，內室有人推開珠簾，款款而來。

    上好的紫金雕花白玉壺中又有瓊漿傾出，月初皓腕如雪，挽起玉樽道：“許久未曾聽你琴音，更勝從前。”

    “多謝閣下不吝贊美，雀榮受之有愧?！?/br>
    對坐在月初對面的男子，發(fā)如雪，面如玉，一張端莊而又清遠的臉有皎皎出塵之儀，眉似墨描，鬢若刀裁，一雙琉璃般的眸子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卻是不達眼底。月初抬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嘆道：“都說歲月催人老，朱顏易辭鏡，只是紅塵萬丈，光陰繾眷，總眷顧了你?！?/br>
    雀榮生的玉面風姿，然世間卻是少有人見過他，仔細算來，這三十多年雀榮的這張臉都沒有變過，依舊是風華絕代，依舊是讓人一眼沉淪。

    雀榮淺笑，淺酌了一口小酒，搖首道：“人不老，心卻是老了。”

    “元庭去后，你就一直蝸居在這里？”月初問道。

    “嗯，一去二來，不曾想已經有十八年了。”雀榮淺笑，正襟危坐道，“我們一別也有近十年未見了，想想看，十年前你還未及屏，轉眼間，卻已經成了cao縱三丘的無名之主。”

    “你就那么確定三丘在我控制中？”月初輕笑，“你怕是不知我這些年究竟過著如何寄人籬下的生活，也就只有你還這般高看我?！?/br>
    “這世上，凡是認識你的人，沒有一個敢小覷你的?！比笜s為她斟了一杯酒水，舉杯示意，“就算是入了蕭國為質，就算是受盡了欺辱，你也絕不會是心甘于破落之人。你們這些喜歡弄權算計的陰謀家，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利益擺布，從不愿做虧本之事。就算入了蕭國為質，這筆賬你早晚也是會討回來的，也就是那些總會為你外表所惑的人，才會相信你是真的沒有了底牌?！?/br>
    月初長長嘆了口氣，眼角含笑道：“今日不同往昔，有道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灘遭蝦戲，我這可謂是落了毛的鳳凰，比不得野山雞了……我想你也知道我來找你所謂何事，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br>
    “綿薄之力，你我二人作為忘年之交，還是可盡一二的。但說無妨。”雀榮不疾不徐地說道。

    “還忘年交，你如今不過也就六七十歲，哪能當得我祖輩？”月初啼笑皆非，“我想讓你幫我查一查微生家族和太史之間有什么交易?！?/br>
    “這個……怕是不太好查?！比笜s略微驚訝，“你現(xiàn)如今對太史津還有余情否？”

    月初擺了擺手，感慨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別離易銷魂。滿目山河空念忘，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br>
    “既有新歡，便不是余情未了?！比笜s慨嘆，目光越過遠處角樓，單手壓在牡丹雕螭案上，眼中滿是星星點點的落寞，他銀發(fā)如雪，被風卷起，迷了月初的眼睛。月初沒有再說什么，雀榮不是她能猜得透的，這廝年過百半，看盡人間無數辛酸苦楚，也見識了無數的悲歡離合，心胸豁達通透，看淡萬事萬物，身懷雄才大略，卻是甘愿蝸居于一方小小酒樓驛站，從容度日。雖說他鶴發(fā)童顏，甚至一副皮囊不輸太史津與蕭戈，但是卻少了朝氣，整個人的生活與一般古來稀之人無二，已經比不得那些年輕人了。

    雀榮用銀筷夾起一塊牛rou干，道：“這事我?guī)湍悴椴榭矗贿^你也知道太史津的事情向來捂得很嚴，就算是梁帝也不一定能查的出來，微生家族又是幾百年的歸隱之族，秘辛交易就更是難窺，不一定有結果?！?/br>
    “無事，盡人事，聽天命?！?/br>
    月初托腮看著已經垂落西山的晚陽，最后一絲晚霞流云燒的火紅，花節(jié)庚羅已響，整個涼城都沉入馥郁的花香之中，讓人沉醉不知歸路。

    “有些時候，真是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還有再愛一個人的勇氣?！比笜s放下酒杯，看著月初緩緩笑道。

    “你身為青鳥后人，擁有長壽之身，若是愿意，大可重新開始?！痹鲁醪辉谝獾?。

    “我和你們不一樣，青鳥的后人，一生只愛一個人。我這輩子只愛元庭，生也好，死也罷，我相信這就是我的宿命?！比笜s看著酒樓下面的長街，街道兩岸的小販已經擺上了很多花架子，架子上各種花卉爭奇斗艷，一條長街都是百花爭鳴。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痹鲁鹾仙鲜种械脑娂?，托腮笑的如同一道清風，她伸手挑起雀榮的一縷銀絲，嘆息道，“我記得你在我幼時曾說過，這世上的人萬萬千，但是能陪自己到最后的卻只有一個，但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事來古難全。癡情鳳鳥求鸞配，可憐命薄戲紅顏。你這雪山之巔的紅顏，與我一般，逃不過一個情字。”

    雀榮低頭看著她將自己的發(fā)絲打了個結，目光溫和的凝視著她道：“傻丫頭，你情短，我情長。”

    月初收回了手，眼底一片落寞：“我不是情短，是命薄。命太薄的人，最好不要愛上別人，愛自己都不夠呢……”

    雀榮沒有說話，月初已經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