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的一角，下巴擱在膝蓋上，抬著眼睛望著他，像是某種安靜的動物。黑暗的環(huán)境里，她的眼神有種格外的明亮。

    月光在窗外碎了。照進屋里，又亂又涼。

    世界小聲開口了，她說: “馮長河，我把這盆草給你送回來了?！?/br>
    “我只搬走了幾天，可它的葉子都開始發(fā)黃了……”

    “我以為你會來朝我要的，可你也沒有來……還是還給你吧?！?/br>
    馮長河眼神動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床上除了她，還放著他的那盆狼尾蕨。

    很大的一盆，低矮細密，像是從山坡上直接挖下了一塊。

    他上次回家都沒留意到，這盆花不見了。

    馮長河心里溢出酸yǎng，他仰頭呼吸口氣，沉淀了一下情緒，目光重新鎮(zhèn)定起來。

    世界往床頭縮了縮，微微歪頭：“馮長河，你會叫人抓我么？”

    馮長河回應(yīng)說：“我現(xiàn)在就是警察。”

    “那你會抓我么？”

    馮長河沒有回答。

    屋里的水已經(jīng)下去了，只剩下一點潮。馮長河赤腳站著，站在客廳瓷磚和臥室木地板的jiāo界處。在水里浸泡久了，他的腳掌微微發(fā)皺，他的大腳趾很丑，其余四指也不漂亮。

    他的腳邊是一根濕噠噠的拖布，世界望著那處，提醒說：“馮長河，你又沒穿鞋子?！?/br>
    馮長河毫無反應(yīng)，一聲不吭地看著她，似乎想等她把全部的話說完，似乎想看她還有什么話要說。

    于是世界繼續(xù)說：“馮長河，你還欠著我一個要求呢，什么要求都可以，你還記得吧。”

    她眼底突然透出光亮，甚至期冀地笑了一下：“你如果不抓我，就來抱抱我?！?/br>
    “就抱一下，就一小會兒，可以么？”

    她的聲音那么熟悉，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在心底。馮長河強撐著堅定的外殼，耳朵卻貪婪地把每一道聲音都捕捉進去。

    理智情緒相糾纏，身體里憑空升起一股惱怒來，馮長河反而笑了一下：“你是來報復(fù)我的，對吧?！?/br>
    第35章 三十五

    “你是來報復(fù)我的, 對吧?！?/br>
    “七年前, 你知道我參與了圣地行動，你知道是我。你是故意接近我，故意報復(fù)我的，對么?！?/br>
    世界沒作聲，抱著膝蓋坐在床角。那里是暗處。

    馮長河望著她, 閉了一下眼睛，呼吸輕顫。

    “你不是有任務(wù)么，不是要殺我么？來吧，我現(xiàn)在就站在這里, 我什么也不要, 什么也沒有, 來吧。”

    世界還是沒說話，探究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似乎在判斷什么，然后她往前挪動了一點, 跪坐在大床中央?？蛷d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

    她揚起臉問：“馮長河，如果讓你選的話，你想怎么死？”

    她聲音淡淡的, 好像在閑聊一個最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

    “du劑雖然快, 但其實有點疼，而且總覺得不太壯烈。刀什么的太血腥了，我有點暈血。勒脖窒息呢，也太費力氣了?！?/br>
    “所以啊, 是不是用qiāng好一些？”

    馮長河倚著門框站著，他手里早就松開了拖布把手，但那拖布也不倒，穩(wěn)穩(wěn)立在他的腳邊。他眉眼間情緒都很淡了，只是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他看到她把手伸進包里，摸出一把小手/qiāng來，他眼里輕輕一閃，瞥開目光，看向地面。

    世界慢慢爬下床，握著手/qiāng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馮長河站著不動，看著地面上的拖布頭吸飽了水，骯臟，潮濕，脹大。他突然覺得有點累了，也可以說是疲倦。世界把qiāng口抵上他的左心胸時，他身體有瞬間觸電的緊僵，但心里卻舒坦了起來。他手掌放松，釋然地笑了一下。

    他從始至終都微微側(cè)著頭，沒有看她。

    他穿著一件厚衛(wèi)衣，深綠色的，像是隔了一層軟墊。

    世界貼著他胸前滑移qiāng口，一邊研究qiāng后的裝置，一邊小聲說：“你說的不對，我是之前就認識你了，可我沒有想報復(fù)你啊?！?/br>
    移動停下來，她的聲音更小了：“當(dāng)時我只是覺得，遇到了一個熟人?！?/br>
    “我是真的喜歡你，才靠近你的。我喜歡跟你在一起，我喜歡跟你一起睡覺，喜歡看你做飯，喜歡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