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正在敬禮的白鴿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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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是可以的。 但究竟應(yīng)該怎么跪,卻講究方式方法。四眼大徒弟很體貼,抱著兩塊軟綿綿的蒲團(tuán),提了一袋子冰礦泉水,跟在后面慢慢走。 前來求緣的兄弟倆穿著同款的白T恤和深色布褲,這套夏裝看似普通,卻非常有辨識度,它是趙氏今夏特別出品的限量版文化衫,由趙三哥親自設(shè)計(jì)。 T恤背后印著一只精神抖擻的鴿子,據(jù)說象征和平與希望,代表他們響應(yīng)潭城政府的號召,堅(jiān)決?鏟除和諧社會的毒瘤,決意跟黑暗勢力戰(zhàn)斗到底。 但是因?yàn)榻嵌群妥藙莸木壒?,弟兄們私下里琢磨,說這圖樣瞧著味道不對,像正在敬禮的白鴿探長。 ▔▔▔▔▔▔▔ 趙慈和三哥頂著烈陽走到了院門口,接過蒲團(tuán)往地上一撂,做起了伸展運(yùn)動。 他哥身強(qiáng)體健,更擁有一雙鷹的眼睛。他叉腰扭脖,擴(kuò)胸壓腿,嘴里喊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始終死死地盯著上方的一只攝像頭。 這功夫隸屬于隔山打牛的旁支,后勁比較足。在趙三哥的努力下,眼中兩道旺盛的火苗很快傳遞到了攝像頭的另一端,就在他扎著馬步運(yùn)氣之際,吱呀一聲,芝麻開門了。 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師父探出腦袋來,說這可太巧了,道長剛研習(xí)完,請他們進(jìn)去坐一坐,喝點(diǎn)茶。趙三哥雙手抄兜,對著那黑洞洞的監(jiān)視器點(diǎn)頭示意,他的內(nèi)力不及大哥深,但他能感受到對面磨刀霍霍的氣息。 “阿慈,一會兒我說話,你別插嘴?!?/br> “哥,我都聽你的?!?/br> ▔▔▔▔▔▔▔ 在趙慈的記憶里,吳道長從來沒有這樣和藹過。 他不慌不忙,只要求他們放下心理包袱,暢所欲言。于是勇敢的趙三哥腆著臉,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交代了。 他很過意不去,畢竟大哥走正道,人真金白銀地砸下去,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才把媳婦娶回了家。他們卻給大哥丟臉,在背地里搞小動作,妄想打著真愛的幌子吃白食。 然而道長聽完訴求,非但沒有生氣,反笑著安慰說如今世道艱難,即便家大業(yè)大,誰又能真的花錢不眨眼呢。 因此,為了回饋社會,給更多的人民群眾造福,他已經(jīng)推出了分期付款業(yè)務(wù),日夜勤點(diǎn)鴛鴦譜,力求讓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愛。 趙三哥大贊分期付款的想法好,他說自己一言九鼎,該給多少錢都記在心里,斷不會打馬虎眼蒙混過去了。三哥摸著趙慈的頭,表示四弟年紀(jì)小,還是個孩子,他天天想隔壁那姑娘想得睡不著覺,急得嗷嗷叫,才出此下策,請您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吳道長說豈敢豈敢,隨即從文件夾里取出來一本裝訂好的小冊子,將它推到趙三哥面前。他代為翻了兩張,每頁印的字不多,黑體加粗的段落不少。 道長解釋說,購買套餐的善男信女們都希望這事死無對證,所以上頭沒有具體寫出項(xiàng)目名稱,簡而言之,就是個正規(guī)的欠條。 “欠條?!?/br> “嗯,咱們講情分,也得講信譽(yù)。來,簽完字以后,請?jiān)谶@里摁手印?!?/br> 趙三哥又摸了摸趙慈的頭,把那疊紙挪到對方手邊。 他說你也長大了,不是個孩子了。法術(shù)在你身上施,老婆是你討,難道連簽字畫押這種大事,也指望哥替你背鍋嗎。 ▔▔▔▔▔▔▔ 于是趙慈捧著冊子,仔細(xì)閱讀了相關(guān)條款。 它們是漢字無疑,但湊在一起就讓人云山霧罩。趙三哥等著等著,有點(diǎn)不耐煩了,他一把抓起水筆遞給四弟,語重心長地說男子漢大丈夫,為了真愛,這點(diǎn)兒債何所畏懼。 正式簽完合同后,趙慈扒著門框與三哥暫別,然后跟在吳道長屁股后面,沒頭沒腦地繞起了迷宮。他們沉默著走了一小段,推開門跨出去,只見四周古樹參天,郁郁蒼蒼。 趙慈不禁渾身發(fā)冷,美人魚小姐用金嗓子換大長腿的惶恐感油然而生。 他邊走,邊問這法術(shù)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比如說保質(zhì)期。萬一款還完了,幸福地過了幾年好日子,她突然清醒了,認(rèn)清了他的真面目,要離開他呢。 吳道長說假如尚云真有火眼金睛,能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一開始就不會為了幾盒叉燒做他的女朋友。 “您連這個都知道。” “阿慈,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山上山下又有誰不知道呢。記著,今天我?guī)湍憬^不是為了錢,假如你倆當(dāng)真不般配,我也不能這么使勁是不是?!?/br> “大恩大德,永世難報?!?/br> “按時繳款就行。別的,不多說了。” 站在銅門前,胸中充滿愛的趙慈抬起臉,看了看上頭掛著的匾額。 那時,他用力抓緊了背包的帶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裝滿了與尚云相關(guān)的小物,能見人的,見不得人的,都有。 趙慈告訴自己,以吳道長的法力,定能給他倆連上線。無論這條未知的路上會冒出來哪種妖魔鬼怪,他都咬牙抗住。趙慈相信很快就能和她再續(xù)前緣,一同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已經(jīng)等不及看程策痛哭流涕的苦相了。 ▔▔▔▔▔▔▔ 這場隱秘的邪術(shù),最終持續(xù)了兩小時。 雙腿發(fā)軟的趙慈被兩位小師父架著,一路跌跌撞撞地?cái)v出了吳道長的小院。 他臉色發(fā)白,眉眼之間纏著一股消不去的茫然。外頭的鳥叫聲一遍又一遍地沖進(jìn)耳朵里,趙慈斷續(xù)地抽著氣,恍惚聞到果樹飄來的香甜,那味道和斑駁光影一起落下來,灑在他微微發(fā)顫的肩上。 這會兒比之前更熱,但他什么感覺都沒有。相反,他手腳冰涼,一點(diǎn)兒大功告成的喜悅都沒有。 趙慈膽戰(zhàn)心驚,他有很多話,很多疑惑,想跟吳道長問個究竟。 比方講,在施法的過程里,他始終感覺后背發(fā)涼,指尖發(fā)僵,他頭痛欲裂,眼前模模糊糊的,仿佛靈魂即將出竅了一般。他覺得屋子在變形擠壓,窗戶忽然變得特別亮,好像有人在外頭點(diǎn)了一把火。趙慈的胃里翻江倒海,他懷疑再搖晃一會兒,他就要當(dāng)場昏死過去。 而隨著那光芒越來越刺眼,他終于開始后悔,后悔跑來這里找罪受。真正的愛情不該是這樣的,他以為可以在終點(diǎn)看到金光,感覺如釋重負(fù),感覺重生。 他竟以為它會是溫柔的,就和她一樣。 “道...... 道長,我絕對不是在質(zhì)疑您的水平,但四十九天以后她還是死活不肯瞧我,那可怎么辦?” 趙慈看起來非常驚恐,眼尾發(fā)紅。 這是實(shí)話,他一直沒臉跟父親坦白。當(dāng)她談著天作之合的戀愛,日夜浸在蜜糖里時,他都在痛苦,都有沖動扎小人。 “想想你大哥,他成了嗎?” “成了?!?/br> “戒指給人套上了?” “...... 套了?!?/br> “阿慈,四十九日一過,她要是不往你身上撲,你盡管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