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5 章
經(jīng)是漫漫長夜里的第五次。 睡前他進過一次食,一小碗清粥而已,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吐了個干凈。 鏡子里的人雙眼通紅,面色蒼白如紙,一雙薄唇輕微顫動,嘴角有咬破的血痕。 他盯著自己看了許久,擰開水龍頭,將冰涼的水撲灑在臉上。 三個月前,俞醫(yī)生說什么也不讓他拿掉孩子,楚臻給他安排了最好的養(yǎng)胎場所,目的就是讓他將孩子平安產(chǎn)下來。 他們其實并不在意那個小小的胎兒,在意的是他。 今時今日,他才切身體會到,流產(chǎn)給他這副身體造成的負擔有多大。 ——吃下去的東西用不了多久就會全部吐出來,持續(xù)暈眩,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痛得如被烈火炙烤,身體里多出的那個器官更是劇痛難忍,像是用疼痛提醒著他,你殺死了你的孩子。 最可怕的是,精力仿佛也隨孩子一同流逝了。這幾日,他大多數(shù)時間躺在床上,連站立都困難,更別說行走、跑動。 他變得非常不安,不知這樣的狀態(tài)會持續(xù)到什么時候。 他是一名雇傭兵,身體即武器。 如果武器折了,那他就成了廢物。 而廢物,不配留在“孤鷹”,更不配陪在柏先生身邊。 他咬緊牙齒,承受著愈加強烈的疼痛,顫栗的雙臂支在洗漱臺上,喉嚨發(fā)出低沉嘶啞的痛哼。 短短五分鐘,冷汗就已經(jīng)浸透了不久前才換的傷號服。 他不得不將傷號服脫下來,擰毛巾擦拭身體。 楚臻給他找了護工,清理身子的工作本應由護工來做,但他早早就讓護工回去休息了,既不愿外人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不愿誰來碰自己的身體。 當毛巾擦拭到后腰時,他略一停頓,扭頭向后看去。 后腰正中有一只翱翔的鷹,是很多年前,他還是個百無一用的少年時,柏先生讓人給他紋上的。 “孤鷹”之中,只有最強大的戰(zhàn)士才能在身上紋上鷹的標識,形態(tài)各異,互不相同。這象征著能力,也象征著地位。 比如楚臻的肩膀上,就有一只收起翅膀的鷹。 他在尚不夠格的時候擁有了紋身,耗費數(shù)年,才讓自己終于配得上那紋身。若要讓他回到過去的境地,不如直接讓他死去。 他背過手,手掌按在紋身上,手指幾乎掐入rou中。 楚臻說柏先生也許會來探病,他心里異常矛盾。 即便是他這樣的“異類”,也渴望關(guān)懷。他是因為柏先生的命令,才掉了孩子、受了重傷,如果柏先生能來看他,那一定比俞醫(yī)生開的所有鎮(zhèn)痛yào都管用。 只要能見到柏先生,被柏先生抱一抱,哪怕只是嗅到柏先生身上淡淡的煙草味,他都會開心起來。 可另一方面,他并不希望柏先生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病弱、瘦削、無力…… 對雇傭兵來說,這些詞語只有一個含義:沒用。 上一次出現(xiàn)在柏先生面前時,他身穿作戰(zhàn)迷彩,站得筆直,英姿颯爽——他已經(jīng)在柏先生身邊待了很多年,對柏先生的喜好一清二楚,柏先生喜歡他英氣bi人的模樣,所以他從來不敢懈怠,不敢讓自己露出一絲疲態(tài)。 而現(xiàn)在…… 這副病怏怏的模樣還是不要讓柏先生看到為妙。 也不知道柏先生如今在哪里,是陪著那位名叫遲幸的美人嗎? 想起遲幸,他眼中頓時黯然。 倒不是為柏先生陪著遲辛而不來探望自己感到失落,而是為動不動就嫉妒他人的自己感到可悲。 遲幸是遲家的“掌上明珠”,今年剛滿十九歲,無人不夸容貌美。 他卻硬覺得人家長相普通。 這毫無道理,是他妒心泛濫,審美都扭曲了。 柏先生喜歡遲幸那樣的男子再正常不過,年輕、漂亮、溫順、驕傲,像落雀山莊里那些抖開羽毛的高傲孔雀。 而他的身體不軟也不香,還有jiāo疊在一起的新傷與舊傷,一看就叫人倒胃口。 柏先生“使用”他的時候,很少讓他脫下衣服。 因為不好看。 那日他拿著遲幸的資料離開時,柏先生多說了一句話,“他年紀小,你上心一點,別讓他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