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遭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而他的心臟像是在整個世界跳動，“噗通——噗通——”，他跪著的雙腿早就發(fā)麻，膝蓋像被碾碎一般。下一刻，他往前一傾，顫抖的雙手堪堪支撐住身體。汗水和眼淚大滴大滴落在地上，暈開深色的花，像水墨畫一般，又迅速淡去。

    沉寂之中，疼痛好似全部蘇醒，背部的痛感竟然更加明顯，更加難以忍受，那些被鞭子撕開的傷口就像被澆上了油，被點(diǎn)了火，火焰從深淵里躥起，頃刻間燒灼整個天地。

    他的瞳孔縮得極緊，動彈不得，只能夠徒勞地喘息。而每一次喘息又激起新一輪的痛苦，沙啞的哭聲也不爭氣地從嘴里泄出，他伏得更低，臉幾乎要埋在地上。

    忽然，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他周身一震，以為鞭刑尚未結(jié)束，徒勞地想要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根本做不到。

    濕漉的頭發(fā)被抓住，他被迫抬起頭，失焦的雙眼看不清柏先生的面目。

    他哆嗦著，臉頰與嘴唇皆是慘白，口齒不清道：“柏，先生……”

    柏云孤松開他的頭發(fā)，用沾血的鞭子抬起他的下巴，“一共多少鞭，在心里數(shù)過了嗎？”

    他控制不住自己，哭得一身都在顫栗——他沒有擁有過少年時代，他在還只是個少年時就拼命扛起不該屬于一個少年的責(zé)任，千錘百煉，向死而生，往后的生命，都只為一個人而存在。

    少年在哭泣，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源源不斷地涌出。

    “二，二十?！?/br>
    “對，二十?！卑卦乒碌溃骸澳憬衲甓畾q，所以是二十下。”

    大約是鞭子近在眼前，他感到?jīng)_入鼻腔的血腥氣更加濃郁。

    血腥順著他的呼吸滑入肺腑，好似具化成了一雙手，要將他的內(nèi)臟全都撕碎。

    “痛嗎？”柏云孤語氣溫柔，近乎蠱惑。

    他腦中登時發(fā)熱，嘴唇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痛嗎？”柏云孤又問。

    而鞭子，將他的下巴抬得更高。

    籠罩在他眼中的霧漸漸散去，他看著眼前的人，半晌，怔怔地點(diǎn)頭，“柏先生，我痛?！?/br>
    “能記住嗎？”

    他緊抿著唇，凝視著柏先生瞳孔里的自己，“……能?！?/br>
    柏云孤收回鞭子，站起身來。

    失去支撐后，他向下一倒，右手條件反shè抓住了柏云孤的靴子。

    “我等你來向我坦白?！卑卦乒掠醚ゼ鈱⑺麚荛_，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他側(cè)臥在地上，從倉庫外灌進(jìn)來的風(fēng)沖刷著背部的傷痕?；鸾栾L(fēng)起勢，燒得更加旺盛。

    疼痛令他的頭腦出現(xiàn)了短暫的混亂，一時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小腹傳來一陣并不明顯的痛感。

    他恍惚幾秒，眼神突然一凜，猛然從地上坐起。

    背部的疼痛太過激烈，侵占了所有意識，以至于小腹的悶痛被忽略了，那個小生命的呼救被忽略了！

    一時間，冰冷的恐懼兜頭澆下，他遍布鞭痕的雙手顫巍巍地捂住小腹，眼中是驚慌至極的神色。

    “怎么辦？”

    他一邊低喃，一邊用粗糲的手掌摩挲著腹部皮膚，“小雀，小雀……”

    關(guān)于生育，他沒有任何經(jīng)驗(yàn)，小產(chǎn)的經(jīng)歷倒是有過一回。

    他單手按住額頭，竭力回憶那次是什么情形——

    血流了很多，哪里都是血，腹中劇痛難忍，像是有一塊骨血被生生剖了去。

    這次，這次……

    他低下頭，慌亂不已。

    沒有血，沒有血，血都是自己的，不是小雀的！

    小雀還在，小雀沒有受傷！

    小雀只是害怕了，在悄悄哭泣。

    他不斷吞咽唾沫，拼命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接連深呼吸，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小腹。

    那里的確在陣陣發(fā)痛。

    “小雀……”

    他害怕極了，像個馬上就要失去最重要寶物的孩子，跪地幾次后才艱難地站起來，踉蹌著向門外走去。

    這里是“孤鷹”雇傭兵團(tuán)的一個倉庫，外面勢必有人值守。當(dāng)務(wù)之急，是請人叫來俞醫(yī)生。

    他樂觀而又悲傷地想，只要俞醫(yī)生來了，一切就都還有救。

    所幸，楚臻正守在外面。

    “軒文，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