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136 章
將真絲睡袍扔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眼底那些更黑更沉的東西消失了,聲音從高處飄來,“你想告訴我什么?” 他抓住睡袍,遮住自己周身狼藉,望著那雙眸,忽感頭痛yu裂。 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此時此刻,思考是最奢侈的事。他腦中有風(fēng)暴,混沌如漿糊,半天也未說出一個字。 柏先生彎下腰,抱住了他,闊步走去浴室,將他放進(jìn)浴缸里。 冷水從花灑噴出,他條件反shè地悶叫一聲,驚慌失措地看向柏先生。 房間里很暖和,如一個并不存在的夏天。 可冷水潑灑在近似灼燒的皮膚上,像是滋起了一片白霧,幾乎斷送了呼吸。 而柏先生站在浴缸外,冷峻而危險地俯視著他。 他感到冰涼的水漫過小腹,澆涼小腹,漫過胸膛,也澆涼胸膛。若是浴缸夠深,當(dāng)水漫過他的脖頸與頭顱時,一定也會澆涼那沸騰的腦海。 他好像清醒了,又好像還是混亂著。 柏先生沒有關(guān)水,花灑的“簌簌”聲成了浴室里唯一響亮的動靜。 冷水從浴缸邊緣涌出,一刻不停,帶走了他腹部與胸膛的溫度。 玉浸入水中最是美麗,晶瑩透亮,溫潤泛光。 如玉的人也一樣。 他身上的紅暈已經(jīng)褪去,肌膚回歸本色,唯有眼睛還灼紅。 這雙眼望著柏先生。 頃刻,柏先生抬手,按住了他的后腦。 他知道應(yīng)該掙扎,卻仍是隨著那一道力靠近水面。 冰水近在眼前,并非鏡子,只能映出一張稀薄的臉。 臉上的情緒通通看不清,好像再尖銳的痛苦、再蓬勃的求索,一旦浸泡入水中,都會盡數(shù)融化。 最先碰到水面的是鼻尖。他閉上眼,想掙扎,但沒有力氣。冰水很快漫至頭頂,阻絕了氣息。 水聲在耳邊鼓dàng,他感覺到柏先生的手在自己后腦越壓越緊。 發(fā)根生痛,心跳愈快,血yè再次灼熱起來。 他曾日復(fù)一日地做閉氣訓(xùn)練——這是狙擊手的必修課,因此閉氣時長遠(yuǎn)高于普通人。 可即便如此,水也能要了他的命。 漸漸地,四肢開始酸脹、發(fā)木,胸膛里的空氣被排得一絲不剩。眼中充血,巨大的壓力覆蓋在面部。 他的雙腿在水中亂蹬,雙手哆嗦著抓住、拍打柏先生的手臂,求生的本能讓他想要推開柏先生。 可是不行。 他根本推不開! 柏先生的手似有千斤重,穩(wěn)穩(wěn)地壓著他,足以讓他溺斃在水中,足以擰斷他的脖頸。 足以斷絕他的生機(jī)! 他在水里悶聲嘶吼,水流將他的喊聲放大。 可隱約中,他聽到了柏先生的嘆息。 還有一聲輕得近乎于無的—— “阿崽?!?/br> 他不動了,不再掙扎,也不再悶吼。 上半身向下沉去,像被抽去了所有力。 幻聽吧,這一定是幻聽。 可即便是幻聽,他也認(rèn)了,知足了。 柏先生將他按在水里,也許是真的想殺死他。 他在水中睜開眼睛,眼球灼痛,淚水倒灌。 放棄掙扎等同不再求生,可下一瞬,水聲如瀑,轟然作響,他被提了起來,空氣沖入鼻腔,咆哮著浸入瀕死的肺。 柏先生捏著他的下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用力。 他聽見細(xì)微的錯裂聲,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要被捏碎了。 柏先生躬著腰身,bi近他,迫使他以脖頸幾乎繃斷的姿勢揚著臉。 他們靠得那么近,呼吸相觸,他終于在柏先生眼中看到異于往日的東西——他的倒影。 那些更黑更沉更濃烈的,竟然是他。 藏在柏先生平靜眸子里的,竟然是他。 顛倒的世界是他,見不得光的深邃也是他。 浴室暖色調(diào)的燈光縈繞著柏先生冷沉的臉,像是潑灑了一層讓萬物生長的日光。 但這日光消融不了柏先生眉宇間的雪,那捧雪太高,遠(yuǎn)在峰巒的頂端,縱使陽光普照,也終年難融。 這個姿勢維持了很久,久到柏先生終于放開他的時候,那些凌亂的思緒剎那擰在一起,結(jié)成一條無比清晰的線。 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