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穹在房間里走了一圈, 釋放出自己的狼。那頭狼長得與普通的狼有一些差異, 這次倒沒有再貼著章曉蹭來蹭去，而是一臉嚴(yán)肅地沿著墻角飛奔，檢查房間內(nèi)部。章曉站在房間中央，澎湃的白色霧氣從他身上騰起。

    誰都沒看到他精神體的模樣。那團(tuán)霧氣朝著高穹擁過去，高穹抱了抱它。隨后霧氣便徹底擴(kuò)散了。密封的空間在這一瞬間充滿了清爽柔和的氣息，流動的空氣拂動了秦戈和謝子京的頭發(fā), 無形無跡，像最新鮮、最輕軟的春風(fēng)。

    謝子京呆呆站著，他的目光追逐著那看不見形跡的精神體。

    它輕快、活潑，四蹄跳躍，踏過了冰層乍破的河流，落入新生的草葉與濕潤泥土之中。

    謝子京甚至感覺，它掠過自己的臉龐，短而柔軟的絨毛在自己鼻尖擦過。它一定還親吻了自己的臉頰。所以他立刻平靜了，恐懼完全消失。

    “那是什么？”他問秦戈。

    秦戈搖搖頭：“我不知道，章老師很少把它完整的形態(tài)顯露出來?！?/br>
    謝子京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我想摸摸兔子。”

    秦戈：“……出不來。”

    謝子京和他同時(shí)看向站在面前不遠(yuǎn)處的狼?；野咨睦峭榷躺砼郑抗鈩C冽，上上下下地打量謝子京。

    長毛兔就是不肯凝聚成形，一團(tuán)白滾滾的霧在謝子京手掌里打轉(zhuǎn)。它很害怕。謝子京抬起手，小聲地跟那只不愿意露面的兔子說話。

    在來這兒之前，秦戈曾經(jīng)問過謝子京，是否還記得他父親的事情。

    謝子京想不起父親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工作。他只隱約記得，父親時(shí)常出差，或者來北京，或者去別的地方，有時(shí)候一去就是十天半個(gè)月。問他去做什么，他說去工作。什么工作？開會呀，做調(diào)研呀，總而言之，就是這樣平平無奇的工作。

    秦戈沒有把章曉告訴自己的事情說出來。謝子京的父親謝諒，國內(nèi)第二個(gè)調(diào)劑師，專為特殊人物服務(wù)，身份絕密，行動絕密。

    在鹿泉事件中失蹤的兩夫妻，至今沒有找到遺體，也沒有任何下落。

    秦戈的眼皮很久都沒有過這樣頻密的跳動，但自從得知謝子京父親的事情，他總是睡不好，夢里亂七八糟，“海域”中的山火更是時(shí)不時(shí)騰起，燒紅了大半天天空。

    他也恐懼。他總覺得，這次進(jìn)入謝子京“海域”，會發(fā)生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他說不好那會是什么，但預(yù)感總讓他不安。

    謝子京坐上了躺椅。他看見天花板的日光，看見縈繞在這個(gè)寬大房間里的溫柔氣息。是屬于章曉的，也是屬于秦戈的。

    秦戈為他注shè了鎮(zhèn)定劑。

    十五分鐘之后，章曉示意他可以開始。

    兩名向?qū)瑫r(shí)巡弋哨兵的“海域”，先置條件是兩位向?qū)У摹昂Ｓ颉北仨氝B通。

    章曉牽著秦戈的手，神態(tài)平靜溫和：“不用擔(dān)心，我和我的潛伴會保證你跟謝子京的安全?！?/br>
    秦戈閉上了眼睛。

    他站在高山之巔，注視著星辰永遠(yuǎn)不斷墜落的天穹，與無數(shù)熊熊燃燒的山火。有聲音在身后呼喚他，他抱著自己的兔子，轉(zhuǎn)身往山下跑。

    山下不是峽谷，也不是火場。他闖入了一片森林，溪水淌過他luo露的腳面，令他忽然戰(zhàn)栗起來。

    在溪流的上游，他看到了一只汲水的小獸。

    小獸脊背彎曲，貝殼狀的耳朵被日光照得幾乎透明，身上絨毛似在發(fā)光，隨著它彎腰探頸的動作，瑟瑟抖落陽光的碎屑。

    它抬起頭，圓而明亮的眼睛注視著秦戈。

    秦戈懷中的長毛兔忽然來了精神。它撥開了擋住眼睛的毛發(fā)，與那頭小獸相互對視。

    小獸忽然轉(zhuǎn)身奔跑起來。秦戈踏過溪水，緊緊跟在它身后。

    他們闖入一片濃郁的林霧中，秦戈雙足一顫，差點(diǎn)跪倒在地。

    他看到了面前的書桌，小床，還有緊閉的書柜與衣柜。

    “……這就是謝子京‘海域’中的密閉空間？”

    小獸不見了，章曉站在房間中央，饒有興味地看著墻上的海報(bào)。

    秦戈連忙起身，他尷尬極了：“這是……”

    “我知道?！闭聲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