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什么。

    頊婳說：“若是奚掌院不困，本座帶你看看畫城夜色，如何？”女人嘛，身上穿著最心愛的漂亮衣服，戴著友人從萬中挑一的首飾，誰會愿意就這么去睡覺?。?/br>
    天衢子低下頭，如同傀儡般失了魂魄，只受她牽引，無有不從：“但聽傀首吩咐?！?/br>
    頊婳于是領(lǐng)著他，行過萬千星辰，飄搖輝光之中，她是緩緩步入凡塵的神，圣潔無瑕。

    經(jīng)過的魔傀俱低頭行禮，不敢直視。頊婳當(dāng)先而行，與他一前一后，經(jīng)過畫城青石鋪就的道路。許是受傀首影響，魔傀一族xing喜浮華。不少小院里都垂掛著用夜光石串成的小夜燈。

    遠(yuǎn)遠(yuǎn)望去，微光零星。

    空氣中滿是桂花的甜香，頊婳手上是薄紗手套，為了配這身衣裙，并沒有拿折扇。此時她經(jīng)過一個院落，隨手折了一枝探出的桂花：“畫城比之九淵仙宗，始終缺了宗門氣度?！?/br>
    天衢子看見小院里魔傀養(yǎng)的小羊，那小羊往母羊肚子下躲了躲，似乎也在看他。天衢子心中溫暖：“卻多了厚重的人間煙火?！?/br>
    這才是生活的地方，不像融天山，清清冷冷，一生奉道，終日苦寒。

    頊婳手中桂枝微揚，說：“我也這么覺得。如果讓我選擇，我更寧愿待在畫城這樣的煙火之地，看炊煙裊裊，聽人聲喁喁。”

    天衢子盯著她長長的拖尾，上面應(yīng)當(dāng)是有清潔的術(shù)法，然而他仍然想親手為她托起裙擺：“可是雜念叢生，不會有礙修行嗎？”

    頊婳說：“人的一生，本來就是一場雜念?！?/br>
    天衢子怔住。

    頊婳以手中桂枝指月，萬丈光芒匯聚一線，凝落在她手中。她輕聲道：“吾身是雜念，神亦雜念。何謂真我？”

    天衢子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她指間細(xì)紗柔軟得令人心醉神迷，他輕聲說：“不要這么說?！?/br>
    頊婳抬眼看他，那一雙眸子里，波光粼粼，無邊月色皆盛開在她眼中。天衢子突然意識到，她真的是魔。

    哪有神靈能有如此艷色，再如何心如鐵石，亦只能受她蠱惑驅(qū)策。

    頊婳看見他眼神中的執(zhí)迷，她拂開他的手，微笑著道：“奚掌院心中，亦全是雜念呢?！碧灬樽永洳欢∈芩陕?，頓時面色緋紅，如染煙霞。頊婳復(fù)又淺笑道：“前方是畫城桑林?！?/br>
    天衢子回身看，果見灰白色的城墻隱隱約約。墻下正是桑林延綿。他說：“畫城蠶絲聞名天下，這片桑林亦是不凡?？磥砟ЭN桑養(yǎng)蠶，由來已久。但如今看來，畫城圣樹，似乎并非桑樹。”

    頊婳說：“不瞞奚掌院，畫城圣樹乃是月桂?！?/br>
    天衢子心中有疑慮一閃而過：“曾經(jīng)魔傀一族只識農(nóng)桑，是以戰(zhàn)力低下，連魔族十二族也未能列入。若是擁有不朽神木這樣的稀世珍寶，恐怕無法保全吧？”

    頊婳笑而不語，天衢子追問：“此木可是由傀首得獲，帶回畫城嗎？”

    頊婳輕轉(zhuǎn)手中桂花枝，夜露流香。她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寶物來處，可是不能輕易透露的?！?/br>
    天衢子點頭表示明白，心下卻難免起疑——月中不朽木，如今還有何處可得？

    數(shù)十里桑林望不到頭，風(fēng)吹林打葉，沙沙作響。

    頊婳行走其間，腰間星星石的腰鏈閃閃發(fā)光。她說：“記得與奚掌院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桑林?！?/br>
    天衢子當(dāng)然記得，天魔圣殿，魔尊贏墀為了永久禁錮她，虛情假意地種了一片桑林。他說：“本院以為，傀首當(dāng)并不愿提及舊事?！?/br>
    頊婳迎風(fēng)而行，發(fā)絲輕揚，她輕輕靠著一根桑樹，問：“為何不愿？得遇奚掌院，乃本座之喜。倒是當(dāng)時錯將掌院認(rèn)作云階，恐怕令掌院見笑。”

    舊事重提，天衢子心馳神往。他緩慢靠在同一棵樹的背面，感覺到她衣上輕紗溫柔如煙：“傀首……知曉了？能夠與傀首相識，亦是天衢子三生之幸?！?/br>
    畫城桑林，天衢子化身同頊婳說著話，本尊在苦竹林打坐，卻一直未能靜心。

    明月入窗，一地寒霜。他抬目而望，心之所系，終在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