ЯōūSHūЩū.ㄨz 第一百七十五章 憶述
西陵厲十歲那年,般若島,早春。 早起的他發(fā)現(xiàn)雨已經(jīng)淅淅瀝瀝止住了,落地窗外的木質露臺浸了兩夜的雨水,濕嗒嗒的淋滿了白的、粉的、嫩黃的落花。遠山含黛,層林浸染,nongnong的雨云似永遠不會化開的結晶,飄散在山間,卻更添幾分沉冷的潤澤。 伸伸懶腰,慢吞吞地洗漱完畢,懶懶地穿上練功服,提了掃帚簸箕,推開門,一點一點地掃起來。 說實話,他來這里兩年了,每天除了千篇一律的防御攻擊訓練,各類武器的搏擊,外加無聊的文史經(jīng)濟、天文地理,甚至包涵了為人處世的教育…… 就只有陪著島主日復一日整理這些花花草草,有的時候送些他要的東西去實驗室,有的時候陪他下下棋,或者跟他過幾招,再無其它事情。 總之,般若島,不像他被告知的那樣可怕。 也許是因為他聰明,超越一般的聰明。 入島的第一天,他和“她”被強行分開,她被送去“黑崖”,一個完全神秘的地方。而他留在內島,第一站,就是“送檢”,也沒什么大不了,無非確認他的骨骼、身體發(fā)育情況,外加測試他的智商。 那些邏輯、形象、數(shù)字問題,他本不想照實答的,就像他在家里玩的小手段一樣,裝小孩,鬧鬧小情緒,多有趣??!可轉念一想,他已經(jīng)不在家里了,他的家人拋棄了他,因為他是“她”的,曾經(jīng)是,所以一輩子……都是。 其實,最終是他主動要求跟來的,他對尊者說:“我不管‘她’是誰,總之教我的老師告訴我,我是‘她’的,‘她’到哪,我就跟到哪!” 英朗卻又沉郁的男子竟然笑了起來,邊笑邊起身,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說:“那我成全你?!?/br> 于是,他陪著“她”一路漂洋過海,來到這里。 記得“她”不再穿那專屬于“她”的紅衣,長長的頭發(fā)被剪得狗啃一般層次不齊,皮膚也失了嬌艷,現(xiàn)出一種清霜般的菜色,但他不在意,“她”看過去還是漂亮的,只是那種漂亮,不再被定性為女孩的漂亮,而是有了一種難分性別的……雋秀。 他從未問過“她”發(fā)生了什么,他只是摟著“她”,兩人縮在窄小的船艙里,互相偎依。 “她”經(jīng)常被船長無緣無故地拎出去,一去就是很久,回來的時候,“她”的臉上沾滿了淚漬,褲子上,鮮血淋漓。 他只能一語不發(fā)抱著“她”,但他卻偷偷地,偷偷地趁著某個月黑風高夜,趁著船員們爛醉如泥的時間,用自己琢磨出的開鎖工具打開了那扇緊鎖的門,第N次走了出去…… 悄悄推開船長室,聽到野獸般的嘶吼,和“她”痛苦呻吟的剎那,他知道事先演習了多次的計劃,即將實現(xiàn)。 氰化鉀是從貨倉里得到的,恐怕般若島上有什么礦產(chǎn)冶煉基地吧?否則這種劇毒物,是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 他邪邪一笑,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摒住呼吸,將白色的粉末撒到那杯香檳里,然后靜悄悄地躲到往常躲著的死角陰影里,等著船長“盡興”后,習慣性喝上一杯香檳。 黑暗中的他默念著一句話:“別怪我!讓你選我你不選,傷害‘她’,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船長終于從極度的興奮中恢復,掀開幃帳,走到外間,根本沒有注意房間里多出來什么,只是慣常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時的西陵厲,不再為計劃即將得逞而高興,而是…… 說不清,很復雜的感情,但是為了“她”,他一狠心,沒有阻止。 接著就容易了,他看著船長繞回內室清洗,趁著有人來帶走“她”之前的空隙偷偷溜了回去,再等著“她”回艙,抱著“她”,那一夜,無論外面亂成什么樣,他的心都格外平靜。 * 西陵厲打掃著落花,良久良久,才從回憶里清醒,才注意到腳下的木板,已經(jīng)干凈的只剩水光粼粼。 他撐著掃帚,嘆了口氣,多久了?還要多久? 如果他知道黑崖的具體方位,他早就去找“她”了??墒撬恢睕]能得手,更可惜的是,這是般若島,離開了這千坪的主休憩區(qū),外面是兇惡的原始雨林,他試過,撿了一條命。 他分析過尊者分開對待他們的原因,無非是因為他不是罪魁禍首,而“她”才是。 只是他不明白,要一個人死不是很簡單嗎?為什么要把“她”送到這里來受罪呢? 話又說回來,“她”何罪之有?要說有罪,也是有違倫常,又一直故意隱瞞真相的父母?!八币呀?jīng)夠可憐了,被人說成“人妖”、“怪物”…… 西陵厲搖了搖頭,禁止自己去想這些,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維持他在“她”心中,懵懂無知的小男生形象,至于遠超常人的智慧和理解力,這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也就意味著,他要一輩子,假裝活在不明真相里。 只要讓“她”自然、放松,就行。 想到這里,西陵厲抓緊了露臺的圍欄,對著遠山,洋洋灑灑吼了幾聲:“喂~~~~~~” 不知道,遠方的“她”,可聽見他的聲音? * 可那天他剛剛繞到島主的正房前,就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階梯下,大人反而沒有那著黑衣的孩子沉著冷靜,而那藍眸的男孩,在他第一眼見到時就知道,此,非常人。 因為就算隔了老遠,他都能嗅出男孩身上nongnong的尸氣,那是一種這個島上的“特產(chǎn)”“獒”身上的特殊氣味。他們冷血,視人命如草芥,殺的人越多,那種氣味越濃,仿佛是地獄里爬出的幽靈。眼前的男孩雖小,身上的氣味,卻不輸于他所遇到的任何一匹“獒”。 西陵厲,在他十歲零兩百二十天的那個早上,第一次意識到般若島的可怖性,他愣在階梯上,階梯旁夾道栽種的粉色櫻花飛如雨,打在階梯下身長挺立的男孩身上,正印了那個傳說…… 粉色櫻花本該也是白的,只因樹下埋了無數(shù)的尸體,吸了血的白櫻花,從此粉艷妖嬈。 西陵厲打了個冷顫,警覺起來,可也就在那時,他看見了花雨紛飛中走出的另一個身影。 他竟然忘記了警戒,慢慢地挪步,接著狂奔而下,融入到那花雨之中…… 于是,西陵厲在他十歲零兩百二十天的那個早上,愛上了粉色的櫻花,并愛屋及烏地喜歡上櫻花樹下為他帶來好運的藍眸男孩,還有…… 他再也不放“她”離開,這花雨,如若更長,更猛烈,更鮮艷,他都不會在意。 有“她”,天堂地獄,白色粉色,是一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