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疼的一頭一臉的汗，但卻是一句罵也不敢說了。她看了眼阿梨，又掃了眼薛延屋子，身子顫一下，踉踉蹌蹌趕緊轉(zhuǎn)身跑走，走了三步后，又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xù)跑，不敢停留。

    阿梨慢慢站起來，甩甩傷了的手，又將上面泥沙吹掉，才回去找薛延。

    薛延出來時(shí)只穿著里衣，現(xiàn)在已經(jīng)套上干凈外衫，正到處找鞋子換。阿梨沉默看了他一會，到墻角打開柜子，把底層的新靴子拿出來，又翻出雙襪子，遞給他。

    薛延接過的時(shí)候頓了一瞬，他看見了阿梨手心處的傷。她天生白皙，哪里都盈著水兒一樣的嫩，現(xiàn)在破皮流血，看著觸目驚心。他抿抿唇，把東西放在炕上，手掌撐著炕沿坐下，頭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阿梨低聲問，“你是怪我？”

    薛延指尖收緊，骨節(jié)的地方白了一瞬，倏又松開，沒說話。

    阿梨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王氏過分，你打她幾下也是合該的，但總要想想后果。若是她真的傷重，咽不下這口氣，去官府告咱們該怎么辦，賠她些銀子是小事，若是因這個押了你，豈不是要了阿嬤的命?！?/br>
    薛延仍舊那樣坐著，眉心中皺出深深溝壑。阿梨喉頭發(fā)苦，她偏頭擦了下眼角的濕，緩了緩，又笑道，“反正都過去了，王氏該是怕了你了，以后也不會再來，挺好的。我將飯做好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溫著，你要不要吃？”

    薛延終于開口，嗓音發(fā)啞，道，“不吃了。”

    他撈了鞋襪過來，迅速穿好，而后直直繞開站在門口的阿梨，沖出門外。

    不知何時(shí)又下起了雨，天霧蒙蒙的，薛延走的快，一會就掩在了雨幕里。阿梨看著他背影，眼里酸的不行，但到最后也沒哭出來，她吸了吸鼻子，也走出去，用手擋在額前，小跑到廚房。炒飯不能放，涼了就不好吃了，總不能白白扔了。

    但阿梨覺得，今日的鹽似乎放多了，格外難以下咽。

    街邊隨處可見的小酒館，連桌子都是破破爛爛，老板娘手里抓著個油爛爛的抹布，裝模作樣地到處擦。光線昏暗，充斥著各種食物混雜在一起的味道，但絕激不起誰的食yu。

    薛延趴在桌子上，面前兩壇酒和一個掉了漆的碗，喉里一陣陣翻涌著醉后的惡心，神智卻清明得驚人。他四處瞧著這處小屋子，臟污隨處可見，旁邊的客人翹著一只腳往地上吐痰，笑得滿臉油膩，薛延心中一陣厭惡，別開眼。

    他不知道他是厭惡這個臟透了的酒館，厭惡那個邋遢的男人，還是厭惡現(xiàn)在的自己。

    曾經(jīng)在京中鼎鼎大名的四少薛延，如今卻淪落到在這個四面漏風(fēng)的地方喝酒，多諷刺。

    極為粗糙的高粱酒，里頭不知兌了多少水，但還是沖不淡那污濁的黃，入口苦澀，苦的他心肝脾肺都揉成了一團(tuán)。

    眼前似蒙了層紗，若隱若現(xiàn)浮出阿梨帶淚的臉，她哭腔說，“薛延，你別這樣”。

    薛延知道，阿梨沒做錯什么，自己那樣朝她發(fā)火沒道理。但是王氏在院子里說的那些話句句刺心，他當(dāng)時(shí)覺得自己握著棍子的手都在顫，若不是阿梨攔著，當(dāng)場將那fu人打死都有可能。他知自己不受人待見，在馮氏眼里他千好萬好，但換作別人，他就是那個“早該死的薛四”。

    他確實(shí)是早該死的。

    王氏也沒說錯什么，他本就是一灘墻角的爛泥，恰巧投了個好胎罷了。但即便生的再矜貴，即便鑲了金，那也就是灘爛泥。家業(yè)傾覆之后，父親與祖父雙雙病死，大伯前來吊唁，指著他的鼻子罵，“你爹娘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東西，若是你有哪怕一分半點(diǎn)本事，薛家也不會倒得這樣回天無力?！?/br>
    薛延回想了下他的前十幾年，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他似乎一直都是以累贅的身份出現(xiàn)的，從前是薛家的累贅，現(xiàn)在是馮氏的累贅。所以當(dāng)初離京時(shí)，馮氏苦苦哀求，但他一直不愿，連他自己都開始厭惡的靈魂，又指望著誰來喜歡。

    當(dāng)初薛家輝煌，他為幺子，家中負(fù)累不要他來撐，所有榮華由他來享，薛延從小都是恣意的。呼朋引伴，縱馬當(dāng)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