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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的苦情劇本呢 第71節(jié)

    如果他還能醒來的話。

    眾人再度沉默著對飲一杯。

    薛宴驚舉杯:“神醫(yī)谷的人遠道而來,說不定是想到了什么新法子呢?!?/br>
    “但愿吧?!庇嗾叽蟾攀鞘^太多次,遠不如她樂觀。

    一頓飯在沉默中結束。

    用過膳,薛宴驚獨自離開六師兄的小院,不太想回自己的院落,就在昆吾山中漫無目的地閑逛。

    巍巍群山中,夏日比外面要短,每年唯獨冬季最長,人間尚苦夏,這里已經入了秋,樹葉微微泛了黃,被涼風一吹,便顯出幾分蕭瑟。

    薛宴驚沒有御劍飛行,慢條斯理地攀上了玄天宗范圍內的最高峰。

    確切地說是第二高峰,但最高的那一座已經在瑯嬛一戰(zhàn)中毀掉了。

    登得越高,空氣越寒。

    薛宴驚攀到峰頂,才看到這里已站了兩人。他們背對著她立在山巔,似在俯瞰群山風景。

    “代掌門,姜師伯?!彼褟倪@衣袂飄飛的背影中辨認出了他們的身份,行了一禮。

    “還好嗎?”姜長老對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嗯?!毖ρ珞@站在二人身側,遠眺山間飛鳥。

    “巧了,我和你姜師伯正提起你呢,”代掌門笑了笑,“說你心性實力俱佳,實在是個好苗子?!?/br>
    薛宴驚有些不明所以,她當然是個好苗子,她只是不懂代掌門為何突然強調這一點:“師叔……”

    代掌門干脆把話挑明:“待我來日飛升之后,你就是我屬意的繼承人。”

    “師叔!”薛宴驚看向一旁的姜長老,“諸位師伯師叔尚在,小輩如何敢僭越?”

    “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強大,這一點毋庸置疑。性情也堪當大任,未必愛世人,但愿意保護他們,足夠強硬也足夠柔和,從不妥協(xié)也從不軟弱,”代掌門認真看著她,“當然,除非你不愿意。你不能飛升,要永遠生活在塵世之中,要你長長久久地守護著玄天宗也的確是太沉重的負擔,先幫我頂著,如果做膩了就另挑一位合適的傳人吧?!?/br>
    “您剛剛說什么?”薛宴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當代掌門以為這廝是無恥地要求他把剛剛那些贊譽重復一遍時,薛宴驚已經追問道:“我不能飛升?”

    代掌門頓了頓:“你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薛宴驚反問,“等等,你們全都知道?”

    姜長老抬頭望天望云望鳥,就是不看她,代掌門也連忙甩出這口黑鍋:“之前你出師門做任務,不是李長亭中書送你回來的嗎?他什么都沒說?”

    “沒有,”薛宴驚悲憤,“他只說了一堆廢話。”

    “……”

    作者有話說:

    第80章80

    ◎葉引歌的信◎

    其后幾日間, 玄天宗眾弟子和薛宴驚相處時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戳中了她的痛處。

    薛宴驚無奈,但總不能再逼迫青衣鬼族挑一段自己威風凜凜、大殺四方的記憶給大家觀賞, 以此來挽回威名,只能安心享受來自同門的那些額外的關照和愛護。

    說起來,她這位號稱天下無敵的強者, 自歸師門起, 加起來也沒享用過幾日崇拜與仰慕, 卻總被關愛與眷顧。

    傀儡對傳送爐灶的研究進展不錯,傳盤子的距離越來越遠,薛宴驚時而會幫他試驗, 一次御劍飛到了山下的城鎮(zhèn),取出爐灶, 在路邊等待傳盤子的工夫,路邊玩耍的小孩子以為她要擺攤賣什么吃食,興奮地圍觀了半晌,最后見她慢吞吞地從爐灶里取出個空盤子,失望而歸。

    目前最遠的一次,能傳到三座城池之外, 再遠些,就只剩下盤子的碎片了。

    傀儡苦心鉆研,時而會種種地作為消遣, 把薛宴驚的小院都開墾成了農田, 她倒也不甚在意,怕不小心踩到他心愛的白菜苗, 再也不走院門, 每日只飛進飛出。

    倒是靈驢挺興奮, 今天啃一顆小白菜,明日叼一顆未長成的青瓜,傀儡也由得它去,和它商議了一下能否在它身上套個木犁,把它當牛用一用,靈驢用水靈靈的雙眼望著他,裝作什么都聽不懂。

    薛宴驚給李長亭去了一封信,詢問自己所修煉的功法緣何會導致無法飛升。

    李長亭的回答顯得既輕松,又不負責任,熏香的信封,燙金的印信,名貴的彩箋上只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寥寥四字“問葉引歌”。

    “……”薛宴驚氣得扔了信紙,“問就問,難道我怕她不成?”

    傀儡正犁著地,試圖給自己種出完美的白菜,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腳下的信封:“喲,他這燙金印信用的居然是真金,有錢人啊?!?/br>
    薛宴驚能屈能伸,又把那花里胡哨的信封撿了回來。

    她握著筆桿,準備給葉引歌寄信,在寫開頭時為難了一下,什么“見字如晤”,什么“展信舒顏”,落筆下去時總覺得不大合適。

    她始終摸不準葉引歌對自己到底是什么看法,似敵似友亦或是敵非友。

    薛宴驚沉吟片刻后,正式落筆。

    幾日后,葉引歌捧著剛剛收到的信件,看著里面熟悉的字跡陷入沉默,“葉將軍,我那魔功有何蹊蹺,敢問您是否知情?”

    落款——薛宴驚。

    堪稱十分簡單利落。

    “……”

    葉引歌揉了揉眉心,喚屬下取紙筆來,下屬怔了怔:“將軍,咱們這打著仗呢?您要紙筆是……”

    “照做便是,”葉引歌提槍沖入戰(zhàn)局,“備好筆墨,我去去便回。”

    一盞茶的工夫,下屬剛剛將墨汁研磨好,就見她提著對面鬼族頭領的首級回到大帳,隨手將那尚淌血的頭顱一拋,在書案前落座。

    親信不由一笑:“人間有溫酒斬華雄的典故,將軍這是研墨戮鬼族了?!?/br>
    葉引歌在軍中威信極高,甚受愛戴,親信都是跟了她很久的老人,才敢對著她的冷臉開句恭維的玩笑。

    葉引歌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桿永不彎折的長|槍。她提著筆,神色很冷,落筆前卻又喚人捧了清水過來,細細洗凈了手上血色,才重新執(zhí)筆。

    下屬不由咂舌,捧著水盆退下時,不由悄聲與賬外的親信搭話:“將軍這是給誰寫信呢?這么重視?”

    “不該你打聽的事就少打聽!”親信提點了一句,又忍不住苦笑,“還能有誰?總不能是李長亭那個瓜娃子吧?”

    葉引歌和李長亭的部下互相看不慣,時不時陰陽怪氣上幾句,倒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

    屬下似懂非懂,見那親信不愿多說,只能匆匆捧著水盆退了下去。

    幾日后,薛宴驚收到了葉引歌的回信,用的是最普通的那種宣紙,比之李長亭那封實在要樸素許多。

    親自送信前來的魔族面對她時,神色間尚有兩分別扭與古怪:“尊主,將軍要屬下親自將信件交到您的手中?!?/br>
    “多謝?!?/br>
    “不敢?!蹦ё灞卸Y后,匆匆離去。

    薛宴驚望了望他的背影,不知懷著什么心情展開信件,只見里面用極清晰的字跡寫了一二三四,條理分明。

    比之敷衍的李長亭,她心下對葉引歌不免多了兩分好感。

    首先第一點,葉引歌強調了歸一所修并非什么魔功,那是上古傳下來的一種神功,最正統(tǒng)不過的功法。但神功究竟傳承自何處,最終又歸于何處,歸一沒提過,她也并不知情。

    薛宴驚微怔,神功嗎?被外界的什么“魔功”、“邪功”叫了不知多少年,連她自己都被誤導了……可既是神功,卻又為何流落在血流漂杵、生靈涂炭的魔界?

    至于最正統(tǒng)……難道修界這筑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一層層境界修下去的功法竟不是,反而這無法飛升的功法才是最正統(tǒng)?可修士們的終極追求不就是飛升嗎?

    她不及多想,繼續(xù)看了下去。

    第二點,不得飛升,因為這功法脫胎于大地厚土之間,肯修這功法的,不論人妖魔,便是已經認下了自己將來永生永世守護大地、守護蒼生的責任。神功修煉至高階,便與大地產生了絲絲縷縷、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也即是被束縛在了千里大地、萬丈疆土之上。

    守護?居然是守護……

    這的確讓薛宴驚有些驚訝。

    她輕聲一嘆,數日前,與代掌門和姜長老在山崖邊討論起時,兩人都分析,興許是這功法太過強橫無匹、太過逆天而為,才使天道給其加了個“不得飛升”的限制。

    卻原來是為了守護……

    想要天下無敵的能力,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薛宴驚覺得很公平。

    只是……若是修煉這功法的家伙得到能力后卻反悔了,不想守護了,又當如何?

    代掌門說她未必愛蒼生,她的確不怎么愛,畢竟有些人性丑陋不堪,令人討厭的家伙很多,她想干掉的人也實在不少。

    薛宴驚皺著眉頭略作思考,覺得自己實在不敢保證,她不會有朝一日想反悔抵賴。

    她尚是如此,何況其他人?

    她暫且按捺下疑惑,繼續(xù)閱覽信件。

    第三點,這功法入門的條件極為苛刻,它要求修煉者必須是個好人,或是好魔、好妖。

    好人?

    這想必就是功法為篩選傳承者做出的限制了。

    可是好人……這限制何等寬泛,何等虛無縹緲?什么樣的人才算是好人?常做善事才能有資格,還是沒做過惡事便算?到底要論跡還是論心?其中種種衡量標準,怕是古往今來的圣賢聚在一起都未必能討論得出一個準確無誤的結果。

    薛宴驚覺得當初給這功法設立傳承條件的大能,未免有些天真了。

    想起歸一魔尊傳聞中那些殺伐屠戮的過往,薛宴驚覺得連自己都不敢拍著胸膛保證她一定是個好人。

    她心下再度泛起與剛剛相似的疑惑,假使修煉神功時尚算好人,天下無敵、無人能擋后,又開始作惡多端了呢?那又該怎么算?

    她繼續(xù)讀信。

    第四點,修煉者不得利用此功法行以惡事,但有反悔、不愿繼續(xù)守護大地蒼生者,或是以神功為惡者,借由此功法獲得的功力就此逸散,再不復返。

    ……

    原來這第四點,才是對第二點的限制。

    薛宴驚望天,這玩意兒古怪限制一堆,一旦反悔又要被收回功力,百年千年的修煉都就此付諸東流,怪不得在她之前,沒聽說過有多少人愿意去修這勞什子的神功。

    也難怪,在她少數圍觀過的記憶片段里,想追殺她奪功法的,都是些能夠輕易被她自爆金丹反制的家伙,而那些真正的大魔,都對此諱莫如深。

    那些追殺她的魔族,想必壓根沒聽過這功法的限制,只是聽說她得到了一件厲害東西,便要搶奪。

    薛宴驚繼續(xù)讀信,發(fā)現“再不復返”這四字后有一塊濃稠的墨跡,似是寫信人重重地將毛筆尖在此處頓了一頓。

    在這塊墨跡后,葉引歌寫道,十余年前歸一便是利用了這一點。

    利用?薛宴驚一怔,匆忙看下去。

    信中說,當初歸一魔尊很長時間沒有在人前露面,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挑戰(zhàn),不再處理朝政,葉引歌偶爾見到她時,她也臉色微微泛著蒼白,顯得很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