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這里邊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過他也不探究，這可比卷進什么宮闈秘事里好太多了，至少不用膽戰(zhàn)心驚，只他自己別回去瞎咧咧就行。

    ……

    暗七走了一個來回耗時一個月，桑蘿如今已經(jīng)八個多月快九個月的身孕了，那肚子是真的大，比周葛的要大了許多，一家人都懸著心。

    民間向來也有家里有雙胎就更容易生雙胎的說法，陳婆子、盧婆子和魏令貞都來瞧過，都說會不會是雙胎？

    偏偏孩子是不是雙胎，大夫經(jīng)驗或是傳承不夠很難從脈象上判斷出來，沈烈先后請了城中三位大夫，都說沒這本事，而鐘嬤嬤從前倒是聽她師父提過，不知是不是實踐不夠，雖則近來常給桑蘿把脈，也看不出雙胎的跡象來。

    桑蘿只能盡量控制飲食，既不敢餓著，也不敢多吃，這里可沒什么剖腹產(chǎn)。

    她緊張得夜里不敢安睡，沈烈更是，從桑蘿肚子吹氣似的大了起來，他一宿一宿的睡不著，也不敢跟從前似的逗孩子了，現(xiàn)在偶爾跟孩子說話也是跟孩子商量著別長太快了，等從你娘肚子里出來再長。

    偏偏不敢給桑蘿壓力，半點兒不敢表現(xiàn)出來。

    好幾回夜里做夢夢見兒時在逃荒路上的事，他娘生下沈安和沈?qū)幒蟛痪镁蜎]了。

    沈烈頭一回那樣恐懼，新宅供了圣旨，也供了先人牌位，他夜里睡不著，去給先人上香，讓一定護佑桑蘿和孩子平平安安，舍他壽數(shù)也可以。

    桑蘿夜半醒來，發(fā)現(xiàn)沈烈剛從外邊回來，她鼻子靈，沈烈身上沾染的那一點香的味道還是叫她聞了出來，略猜一猜也知是怎么回事了。

    “吵醒你了？”

    桑蘿搖頭，拉了沈烈的手道：“你別太緊張，肚子是大些，鐘嬤嬤不是已經(jīng)住到咱們家來了嗎？不會有事的?！?/br>
    沈烈點頭，難得的在桑蘿面前顯出脆弱來，將人小心擁住，“會順利的?！?/br>
    他的阿蘿多心善，便是按活人性命來計功德，她也該是上天都會護著長命百歲的那一個。

    只是年少時的遭遇還是讓他很難放松下來，他喉頭滾了滾，道：“阿蘿，咱們只生這一個就好了，以后再不生了?！?/br>
    桑蘿有半點風(fēng)險沈烈都不敢想象。

    桑蘿眸光軟了，卻是半嗔怪著說他：“你也不怕這肚子里是兩個？這樣說孩子該生氣?！?/br>
    大家都說會不會是雙胎，加上沈安和沈?qū)幋_實也是雙胞胎，肚子在后邊又大得快，哪怕鐘嬤嬤看了十幾次脈都沒看出來是雙胎，桑蘿自己不免也會往那個方向去想的，不敢多抱那個指望，卻也怕沈烈這樣說話不好。

    沈烈照著自己嘴拍了一下：“是我說錯話?！?/br>
    還安撫的撫了撫桑蘿肚子。

    桑蘿笑笑，道：“脫了外衣睡吧，你好些日子沒睡好了吧？眼下泛青了。我不會有事的，老天對我應(yīng)該還算眷顧，會庇佑我和孩子的。”

    穿越女，她就不說什么女主命了，世道那么亂她也活下來了，平平安安壽終正寢的命數(shù)總是有的吧？

    這種時候桑蘿就很樂意給自己在這方面找找自信，心里就安穩(wěn)多了。

    ……

    徐太醫(yī)到的時候，鐘嬤嬤已經(jīng)搬進沈家住了五天了，桑蘿肚子太大了，九個月就生也是有的。

    桑蘿為了生產(chǎn)能平安順利，常扶著腰在院子里走動，沈?qū)幒顽妺邒呔团阒?，聽得外邊有動靜，三人探頭往二進門處看了看，就見范妃娘身邊那個叫曉星的婢女領(lǐng)了個年過五旬留著短須的男人進了院來。

    “娘子?！睍孕桥c桑蘿見了個禮，道：“這位是徐大夫，我家娘子請來給您看看脈的?！?/br>
    聽說是范妃娘請來的大夫，桑蘿謝過，又與徐太醫(yī)點頭致意：“辛苦您?！?/br>
    說著引人往正屋廳堂去。

    徐太醫(yī)看到桑蘿那個肚子，知道圣上為什么讓他來跑這一趟了，這肚子比尋常產(chǎn)婦要大好些。

    桑蘿的情況鐘嬤嬤是最清楚的，兩相里溝通過，徐太醫(yī)便取了脈枕給桑蘿號起脈來，沈?qū)帋兹硕计料⒛?，呼吸都不敢重一分?/br>
    能做宮中太醫(yī)，徐太醫(yī)也是有些本事的，因是專研婦科，祖上甚至有懸絲診脈的本事，他也是得了幾分真?zhèn)鞯摹?/br>
    歙州城的大夫和鐘嬤嬤聽不出來的脈，他搭在桑蘿腕間的三個手指時輕時重，左右手又換過，閉目細聽了近盞茶時間，唇邊露出了幾許笑意。

    “好事，娘子你腹中是雙胎，所以這肚子才大一些?！?/br>
    桑蘿和沈?qū)幎际谴笙?，鐘嬤嬤眼里也有喜色，不過好奇，原是想問一句的，話未出口意識到自己這探的是人家的絕學(xué)，笑一笑轉(zhuǎn)了話頭。

    徐太醫(yī)也松一口氣，只是雙胎的話，他在這里守著，又有那范氏身邊擅醫(yī)的嬤嬤，安全應(yīng)是無虞的，便與桑蘿道：“曾夫人請我過來，不知娘子家中可方便安排住下，若是方便，老朽便在貴處叼擾些時日，等娘子誕下麟兒，老朽再回去與曾夫人交差?！?/br>
    這是求都求不來的，桑蘿怎會說不方便，她這邊一應(yīng)，沈?qū)幰呀?jīng)笑著去張羅了。

    沈烈從學(xué)里回來，沈?qū)幵谝贿M院的灶屋里張羅飯食呢，聽到動靜探出頭來，笑著就奔了出來：“大哥，我大嫂懷的是雙胎！”

    沒等沈烈發(fā)問，叭叭把范妃娘給家里請來一位老大夫的事說了，沈?qū)帢返脠F團的轉(zhuǎn)：“有兩個，哥，這下不用擔(dān)心了，鐘嬤嬤說如果是兩個，這肚子就算不得大，安全的，而且那位徐老大夫會在咱們家留一段時間，等大嫂平安生產(chǎn)后再走?！?/br>
    沈烈心下高興，回正屋見了桑蘿，桑蘿這會兒也不在院里亂轉(zhuǎn)了，她緊著得再做幾身孩子的衣裳出來，鐘嬤嬤正幫著剪裁。

    沈烈回來，夫妻倆自少不得歡喜，鐘嬤嬤見此笑了笑就避開了，沈烈稀奇看桑蘿的肚子：“原來真是兩個?！?/br>
    桑蘿笑：“這下放心了？”

    在沒有剖腹產(chǎn)的古代，順產(chǎn)其實最怕的就是胎兒過大，相較之前的擔(dān)心，眼下知道是雙胎，雙胎的話胎兒小，加之她此前在山里一直習(xí)武，身體底子是極好的，這安全性就高得多了，只是孩子生下來要仔細養(yǎng)著。

    沈烈直笑，“兩個好，不管是兩個男孩、兩個女孩還是一兒一女，總歸都有個伴?！?/br>
    他已是不準備讓桑蘿再生了，這種擔(dān)心只有經(jīng)歷了才知道，其中風(fēng)險他半次都不愿再經(jīng)歷。

    見桑蘿裁剪了不少衣裳，道：“這些針線你也別都自己做，請人幫幫忙也行，做得多了傷眼睛。”

    桑蘿笑道：“有鐘嬤嬤幫忙，阿寧也幫手的，不用你cao心這個了。”

    沈烈也確實惦著另一樁事，道：“你歇歇，我先去謝一謝徐老大夫?！?/br>
    說著轉(zhuǎn)到東廂見那位徐大夫去了。

    說是范妃娘請來的大夫，桑蘿信，沈烈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下意識會多想幾分了，尤其是人直接在家里住下了，要等著桑蘿順利生產(chǎn)后才離開。

    他特意去謝老大夫，聽著老大夫一口官話里隱隱帶出來的口音，連日來的緊繃終于松了下來，沈烈躬身與老大夫行了一禮：“我家娘子要托您老費心了。”

    謝的是大夫，更感謝的是大夫身后那人。

    哪怕這關(guān)心的背后有他的功利，沈烈此時也是由衷感激。

    第256章 九月初五

    打從鐘嬤嬤住到沈家來，沈?qū)幰蝗杖涂赡贸隽巳勘臼?，如今再添一個徐大夫，她更上心了，一天三頓恨不能做出花來。

    徐太醫(yī)住進沈家的第一天，吃到那飯食眼睛就亮了，而在沈家醒來的第一個早晨，是被隱隱約約的特殊食物香氣給喚醒的。

    一頓晚餐加一頓早食，就把徐太醫(yī)給收買住了，這一趟出來值了。沈家這小姑娘手藝好不說，早食吃的東西他在京城也沒吃到過，一時倒覺出這差事的美了，這一趟出來，值了！

    他閑著無事時常在大興莊走動，因桑蘿隨時可能生產(chǎn)，也不敢走遠，只沈家山里地里轉(zhuǎn)轉(zhuǎn)，這一細轉(zhuǎn)，發(fā)現(xiàn)的東西可就多了。

    這沈家是經(jīng)濟上的好手啊，田地便罷了，他是頭一回看到有人把山地用出了花來的。就沒一處閑著的啊，甚至若觀察得細一些，能發(fā)現(xiàn)植物、動物、地力好像被循環(huán)用起來了。

    他自家在長安城郊也有莊子，如今更有職田，一家人偶爾也會往城郊小住，家里的莊子自然也有山地，可自家的山地跟沈家這山地一比起來，那利用率瞧著就太低了。

    就算是養(yǎng)雞養(yǎng)鴨養(yǎng)羊養(yǎng)豬，這沈家的好像也跟別人家的格外不一樣，說不上來，看著就是講究。

    他是個大夫，甚至看到原本應(yīng)該是野生的薯蕷被大量種植，蜂蜜也能人工養(yǎng)著，喂雞的飼料里好些精處理過的地龍干拌在料里。

    這東西喂雞？總不能是藥鋪里買的吧？從雞食盆里扒出來一點看看，又不大像。

    跟幫工的漢子們攀談取經(jīng)，人家也不瞞著，連他沒發(fā)現(xiàn)的也一并告知，比如那羊舍設(shè)計的好處，比如劁豬，比如給雞喂地龍的好處以及要注意的事項，壓根兒不藏著，說是左右鄉(xiāng)鄰都會來學(xué)，大多數(shù)東西桑娘子都會教。

    當(dāng)然，也有沒說的，比如那蜜蜂是怎么養(yǎng)的，比如哪弄來的那許多地龍。

    徐太醫(yī)總算是明白了皇帝怎么會把手伸得這樣遠，臨行前為何交待他第一要務(wù)要確保的是產(chǎn)婦的安全了。

    看著都未到雙十，能琢磨出曲轅犁來不說，對農(nóng)事經(jīng)濟上也極有心得，加之那沈家兄弟還是讀書人，這不早晚得進京？

    得，是陛下擎等著用的人。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沈烈又上了兩天課，學(xué)里的先生就通知下來了，說朝廷比照給官員的假日，給學(xué)子除卻旬假之外也添了田假和授衣假，田假五月，授衣假九月，官員是每個假期十五天，而學(xué)子則是各給足了一個月的假期。

    說白了，這其實更多的是為農(nóng)家子弟入學(xué)考慮的，五月和九月都是農(nóng)忙時。

    沈烈聽了這消息，只覺得這假期來得太是時候了，田地里的事不至于要他cao多少心，但桑蘿生產(chǎn)應(yīng)該就是九月里，他至少能陪在身邊。

    歸家當(dāng)天，鐘嬤嬤領(lǐng)著沈?qū)幇旬a(chǎn)房都提前布置好了，到了這會兒，沈烈想起來一樁一直被他忽略了的事，徐大夫在這里干什么的？是大夫可不得用藥？雖然他希望阿蘿平平順順一樣都用不著，但是有備無患是正理，忙找徐大夫問家里可要備些什么藥材。

    徐大夫看他一眼，擺手：“不用，我這里一應(yīng)都齊的?！?/br>
    末了還描補一句：“曾夫人備好了?！?/br>
    ‘曾夫人’。

    沈烈道一聲謝，讓沈?qū)幵诩遗阒笊?，自己帶著沈安就張羅田里的事情去了，夜里又和沈安一起，琢磨著給孩子做小搖籃。

    一家人都盼著兩個孩子的出生，兩個孩子似乎也知道，來得比沈烈料想的還要快，沈烈和沈安搖籃還沒做好，桑蘿就發(fā)動了，甚至比更早有孕的周葛都發(fā)動在了前頭。

    ……

    生雙胎比之生單胎要難些，難在哪里，難在時間上更長帶來的風(fēng)險，人家疼一份，生雙胎的娘得疼兩份，風(fēng)險也多一份。

    好在鐘嬤嬤在，又有個徐大夫守在東廂隨時候著，九月初四下午發(fā)動，九月初五丑時初第一個孩子就出生了，小的那一個遲了一個多時辰才生出來，桑蘿疼得脫力，尤其是生第二個時，要不是有那位徐大夫備的湯藥及時灌下，她已經(jīng)使不出力氣來了，萬幸母子皆安，身體上也沒受什么損傷。

    醒來時已經(jīng)不是在產(chǎn)房了，而是回了自己房間，沈烈在旁邊守著，桑蘿下意識就是找孩子，頭一側(cè)，才看到兩個孩子在床里側(cè)睡得香甜。

    她之前疼得腦子里一片空白，大的那一個還知道是阿窈，小的那一個是男孩還是女孩兒她都不清楚了，鐘嬤嬤或許告訴她了，只她根本聽不到。

    沈烈聽鐘嬤嬤說了當(dāng)時情況的，道：“你先歇著，我喂你喝點溫水，鐘嬤嬤燉了湯，一會兒喝點?！?/br>
    又道：“大的是阿窈，小的是謙寶?！?/br>
    桑蘿笑了起來，等沈烈喂她喝了些溫水潤過喉后才道：“原來真是一兒一女，那天倒也沒應(yīng)錯。”

    沈烈知她說的是他當(dāng)時問孩子喜不喜歡名字時孩子應(yīng)的那三下，也笑了起來，只是看桑蘿臉色蒼白，少不得又心疼：“讓你吃苦了?！?/br>
    桑蘿這會兒看著兩個孩子，滿心的幸福暖乎乎的都快滿溢出來了，哪里還記得前頭的苦，笑著搖了搖頭就又側(cè)頭看孩子去了。

    “謙寶看著比阿窈小些?！?/br>
    沈烈點頭：“徐大夫和鐘嬤嬤說不要緊，姐弟倆在雙胞胎里不算小的了，精心些養(yǎng)上一陣子長得也快的，他們都說會在家里多留一陣，我正好有假，怎么照顧你們這幾天也能跟鐘嬤嬤學(xué)?！?/br>
    沈家沒有長輩，夫妻倆只能自己扛著，好在沈烈兄妹三個從小就沒少幫著帶沈金幾個，還有個鐘嬤嬤在，月子也好，帶孩子也好，有人指點，應(yīng)該都沒問題。

    夫妻倆沒說幾句話，外頭沈?qū)幭胧锹犞藙屿o，探頭進來瞧了一眼，就往灶屋去喊鐘嬤嬤，端了湯來給桑蘿喝。

    當(dāng)然，沈?qū)幨遣渲此男≈杜托≈秲骸?/br>
    她其實已經(jīng)看過幾回了，皺巴巴紅通通的，架不住她稀罕。

    這一點沈安和沈金幾個就不如她，兄弟幾個現(xiàn)在大了，尤其是沈安和沈金、沈銀，兄嫂的屋子也不好隨意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