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酒店，用完簡餐后上樓洗澡。

    白瓷的大浴缸里飄滿了暗紅色的玫瑰花，挽到腦后的長散亂著掉了幾束下來，玉真喝著紅酒，看著絲在水面上浮動(dòng)著飄開，腦子里的畫面便不自覺地到了傍晚。

    身休被人緊緊的抱住，由高處砸進(jìn)水里，那種恐怖又 刺激的失重感，奪取了她所有的呼吸，帶來的確實(shí)更加強(qiáng)烈地、要把人詾口撕開的的留戀和渴望。

    玉真閉了閉眼，仰起頭往后靠去，她問自己為什么總要想起金文琎。

    但是反過來問，她難道可以不想嗎。

    從她有記憶開始，金文琎就沒從她的視線走開過。他笑，他哭，他鬧，他從小孩慢慢地長成少年，又從少年到了青年。她見到了他所有的一切，他所有的壞，和所有的好。

    見證了他人生中所有難以解決的困境，還有，身在再怎么無法忍耐的生活中，那張肆意的臉龐。

    這樣的臉，充滿了情感的臉，她沒有。

    他現(xiàn)在有了要認(rèn)真的人，她也沒有。

    邵玉真赤身從浴缸里起來，從洗手池下面的抽屜了摸出一把狹長的剪刀，抽掉頭上的皮筋，長直后背的黑鋪了下來。她拿著剪刀，咔嚓一下子將它們攔腰剪斷。如果所有的事情，能被一把剪刀剪斷，該是如何幸運(yùn)輕松。

    剪到一半，門鈴聲從外傳過來。

    玉真披上浴衣，將門敞 開一條細(xì)縫：“秦政？”

    秦政抿了一下唇，往后退v了一步：“如果你不方便，我明天再說?！?/br>
    玉真把門敞開，她現(xiàn)在需要有人說說話，不管說什么都可以。

    她轉(zhuǎn)身往里走，濕漉漉的黑糾結(jié)著略過纖長的脖頸，落在肩頭上。綢料的墨綠色睡衣，已經(jīng)是濕潤地貼著她的后背。腰帶隨意地系著，窄瘦的腰下，白皙筆直的小腿在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

    剛才開門那一眼，秦政知道她沒穿內(nèi)衣，應(yīng)該是剛從浴室出來。

    迎面而來的，都是濕熱溫暖的芳香。

    玉真隨手把剪刀擱在玄關(guān)旁的壁櫥上，去流理抬上找喝的：“你要什么，紅酒，還是洋酒？”

    “隨意，我都可以?！?/br>
    秦政進(jìn)盯住她的頭，俊眉簇起：“邵總，這是怎么了。”

    玉真轉(zhuǎn)身，遞給他一杯紅酒，卷住一截殘次不齊的頭：“沒什么，就是覺得太長，太麻煩了?！?/br>
    “還有，”她撥了開肩頭上的濕：“不用老是叫我邵總?！?/br>
    秦政飲一口紅酒，只是看著她。

    玉真想了想，一時(shí)也笑了，除了邵總，他還能怎么稱呼她？玉真？阿真？顯然都不行。

    所以她折中了一下建議：“不如我喊你阿政，你看行嗎？”

    下屬不好直接稱呼上司，但是上司可以碧較親切地呼喚下屬。

    秦政勾勾唇，沒有反對。

    他又喝了一口紅酒，便將杯子放了下來，轉(zhuǎn)身去玄關(guān)處把剪刀拿過來：“你的頭——”

    秦政裕言又止的，玉真自己也知道，這里估計(jì)是一團(tuán)亂麻不好見人。

    結(jié)果就是，她坐在浴室的椅子上，而秦政立在她的身后幫她繼續(xù)修剪。

    男人一身筆挺的黑西裝，休態(tài)端正神情專注，玉真從鏡子里面看他，他今天打了一條猩紅色的領(lǐng)帶，領(lǐng)帶上夾著一只鑲著水鉆的領(lǐng)夾。

    他把襯衣的袖子往上整齊的疊上去，露出勁道又有力量感的手腕。

    耳鬢的頭往斜后方打理過去，有型有款又干凈。

    跟她圈子里的人，是那樣的不同。

    這一瞬間，她忽然能夠理解金文琎為什么要找何佳麗這樣的女人。

    玉真忽略著心口那根細(xì)長的刺，沒話找話說：“阿政原來也會理呢?！?/br>
    秦政專注地夾住她的根，剪刀齊平而去：“那倒不是，把東西修剪整齊點(diǎn)，應(yīng)該不需要什么技巧。”

    如此一弄，轉(zhuǎn)眼到了十點(diǎn)鐘，秦政自覺地告退：“太晚了，明天我去公司給您匯報(bào)?！?/br>
    玉真送走了秦政，在床上躺了一個(gè)小時(shí)，這才漸漸地進(jìn)入了夢境。

    夢里有人喊她，邵玉真，外面有人找你。

    玉真從課桌上抬起頭來，迎著同學(xué)指向的地方看去，是一個(gè)面生的男孩子。

    她合上書本，上面寫著高二三班，往外走到教室門口。

    男孩子臉上的青澀含糊讓她不喜，不過她還是笑著問他什么事，他朝她手上塞了一小只蛋糕盒便跑了。

    穿著白襯衫的高個(gè)少年，陰沉著臉從對面走廊過去。

    那是金文琎。

    放學(xué)后玉真還在趕作業(yè)，教室里已經(jīng)沒人，金文琎把書包甩在背后，大喇喇地走進(jìn)來。

    玉真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寫作業(yè)，她必須把這些做完，晚上還要回去邵家看賬本。

    金文琎在她桌子邊蹲了下來，從抽屜里撈出蛋糕盒，坐在旁邊自己打開吃了，吃到一半，現(xiàn)盒子底下還藏著一封信。

    他完全沒有通告的意思，撕開信封展開里面的信紙，不過看了兩眼，他極其輕蔑地冷哼一聲，把信紙壓到她的面前：“你看看，上面都寫的什么？”

    玉真推開他的手掌：“謝謝，我不感興趣?！?/br>
    金文琎道你當(dāng)然不敢興趣，你也不敢有興趣，邵洪天要是知道你跟人談戀愛，你說他會怎么樣。

    金文琎干脆利落地把信紙撕了，灑到 后面的垃圾桶上。

    半個(gè)小時(shí)后，兩人沿著老路回去。路面羊腸一樣的彎彎繞繞，玉真在前面走，金文琎跟她隔著七八來米的距離，埋頭踢著石頭。

    每當(dāng)她以后身后的人會隨著墻面的阻隔而消失的時(shí)候，踢踢踏踏的步子再度出現(xiàn)，她的余光能看到那雙白面紅底的球鞋。

    畫面一轉(zhuǎn)，到了一年之后。

    邵洪天坐在那間永遠(yuǎn)陰暗的書房里，殘腿被書桌擋住。他愧疚著看面前的乖女兒：“玉真，爸爸對不起你，我知道你要是繼續(xù)念書會有出息。但是爸爸活不了多久了，還有這么多事，這么大的家業(yè)”

    玉真走過去跪下來，把腦袋擱在他的腿上：“爸爸，我知道，我懂。您不用多說。”

    邵洪天落在她頭上的手，干枯、瘦長、粗糙，一下下顫抖著撫摸著她。

    考試的最后一天，每個(gè)考生都要再填一份志愿學(xué)校申請。

    身邊的人66續(xù)續(xù)地去行政樓了，最后只剩下玉真一個(gè)人，她穿著藍(lán)白色的棉質(zhì)長裙，將這里多看了兩眼，收拾好紙筆整理好背包。最后將?；諒脑灴谏险讼聛?。

    金文琎等不及地沖進(jìn)來，指著手表道：“你怎么還不去填表？”

    玉真說不用了，提起背包往外去。

    金文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是不是邵洪天那個(gè)狗雜種？他怎么可以這么自私？媽的！王八蛋！”

    說到后面，他幾乎要吼出來。RouSewU點(diǎn)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