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扶桑雪
過春入夏,洛都城中一派太平。六月十五,青閣寺中游人香火如織,扶?;ㄩ_得正盛,一干富貴閑人進寺中賞花,吳其江腹誹道:“賞什么花,分明是看姑娘?!?/br> 宮情摸頭安慰道:“老實人別怕,我們都嘴緊些便是,沒人告訴尊夫人,乖?!?/br> 吳其江氣結(jié)跺腳,“我行得正坐得端,還怕你們告訴不成?” 朱乘被小狗追得滿寺跑。那白毛小狗雖仍沒名字,卻被6侵喂得不成休統(tǒng),數(shù)月間大了幾圈不止,圓滾滾白絨絨如一團棉花,跟誰都親親熱熱,偏生對朱乘齜牙咧嘴,追在后面汪汪大叫,順帶將寺中禮佛的姑娘們嚇得花容失色,紛紛被各家侍女嬤嬤護在身后。狐朋狗友們伸長了脖子看,劉仲齊道:“快看!那個紫衣裳的就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明年就要跟我成親了!漂亮不漂亮?她從小就這么漂亮!” 6侵賞他一腳,“混蛋東西,把你媳婦兒藏好,別讓這么多人看?!?/br> 劉仲齊道:“怕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大家看清楚了以后才好多照應(yīng)。哎,王爺,你既懶得找王妃,就往外站站,叫姑娘們看兩眼,姑娘們看見你這張臉,一會順便去月老殿一求,省事姻緣不就上門了?” 宮情哈哈大笑,擠兌道:“王爺別聽他的,咱們口味不同流俗,跟我走,去文曲星那看看有沒有漂亮公子?!?/br> 小狗轉(zhuǎn)到宮情腳下汪汪大叫,亮出滿口尖牙,又扯著6侵的袍角往外走。宮情嚇了一跳,將狗踢開些,“寶貝兒,咱們在府里作威作福還不夠?王爺,你平白帶這長毛白驢出門做什么!” 扶?;ㄩ_了滿山,紅得艷烈如血般灼灼裕滴。時近晌午,游人越多起來,幾乎摩肩接踵,熱鬧得叫人頭痛,一行人索姓離寺下山,預(yù)備找地方喝酒。6侵將亂跑亂嗅的狗抱在懷里,從地藏殿后門繞到前門,邁出門檻,忽停下腳步來,回頭望去。 青煙疊嶂堆在殿前,緋色衣衫的姑娘跪在佛團上,兩手合十,虔誠地俯下身。帷帽籠了遮面輕紗,唯有頷時被風(fēng)剝出半痕側(cè)影,鼻尖被香火青煙盈過,隨即輕紗落回原處,重又擋住了瀲滟容光,她站起身來,重新合掌一拜。 6侵足下頓了半晌,突然原路踏回階上。劉仲齊肩膀冷不防被他撥開,力道不小,一個趔趄,“哎喲”叫了一聲,引得殿中一片搔動。6侵一步步邁得急迫,分開人海穿過人群,香客紛紛側(cè)目,待到6侵抿了唇走到佛前,佛團自是空空,那姑娘拜完便罷,早已走了。 不過是個小c曲。他帶眾人下山喝酒,酒過三巡,劉仲齊想起自己方才被急著看姑娘的6侵搡了一把,便沒脾氣道:“看上了?是誰家的meimei?” 6侵道:“沒看清?!?/br> 劉仲齊一拍腿,“難怪心動神搖,沒看清才最漂亮。說說看,長什么樣子,穿什么衣裳?我來幫你找,保準(zhǔn)找到?!?/br> 結(jié)果一干人幾乎將洛都城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這么一個人,畢竟6侵看得含糊,他們找得也含糊,凡是身材高挑、肌膚白皙、側(cè)影尤為俊挺的都被一一看過,6侵一一搖頭,意興闌珊,“不是這樣?!?/br> 七月十五,洛都人在街頭巷尾擺出香案供奉鬼神。劉仲齊鬼使神差道:“王爺,你他娘的別是撞到鬼了吧?” 長樂王這一段風(fēng)流韻事在城中傳為佳話,6侵生得一副快意桃花相,本就招惹不少姑娘愛慕,如此一來,緋色衣衫和輕紗帷帽這樣的普通衣裳又成了不少姑娘的新寵,連八公主都置了一身,專門穿給6侵看,指著自己笑道:“四哥哥,他們說你對一個姑娘一見傾心呢,是這樣的嗎?” 6侵將她帷帽扯下來,二話不說將人拽過去壓在桌上,往調(diào)皮腦瓜上彈了足足十個爆栗。太后也不勸,氣得臉色白,“該打!堂堂公主金尊玉貴,學(xué)外面那些妖j做什么!” 八公主被打得躲到門外,探回頭來委屈道:“難道只準(zhǔn)四哥哥看上妖j,不準(zhǔn)人笑話他嗎?” 太后問道:“老四,看上的是誰家的姑娘?皇祖母給你指婚??傄矝]個王妃,太不像話。” 6侵大大方方往后一靠,翹起腿來喝茶,笑道:“說不好是誰家的妖j,找到了再說。6揚眉,你擺一張苦瓜臉做什么?” 6揚眉從外面聽了一耳朵軍報,自然又是塞北十城的潁川侯將進犯遼人一一挫敗,上月已突出棲城,守軍壓往邊境之上的云河城,全是好消息。不過因6侍的死,小姑娘這幾個月來瘦了一大圈,總難開顏,聽了好消息也不過高興一晌,隨即便嘆了口氣,“我也想去塞北看看。塞北該下雪了,云河會凍住嗎?” 塞北苦寒的時節(jié)遠(yuǎn)遠(yuǎn)未到。安平流跟著云河城內(nèi)的守軍四處打野吉,新鮮了不過兩個月,第一場雪已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他大呼小叫地闖進營房,“這就下雪了?” 元翡從滿桌圖紙中抬起頭,微笑道:“塞北就是這樣的?!?/br> 他又去問隨軍做軍醫(yī)的陳聿,“這就下雪了!” 陳聿差點跳起來,“……真沒見識,原本塞北就是這樣的!你不要踩我的藏紅花!” 安平流索姓將他的藥箱打開,把烤野吉用的香料包了一包拿走。陳聿去跟元翡告狀,“你還管不管那個姓安的狗混蛋?” 元翡想了想,從一案文書中稍側(cè)了側(cè)臉,歪頭問道:“缺了這些香料礙事嗎?” 陳聿道:“我那些病患都鬧著要吃鹵吉手,這么一來不就沒得吃了,心情不佳,很影響恢復(fù)的?!?/br> 元翡沉吟道:“那便等小安將軍拿香料將東西做好,你趁他不備,直接給病患端去?!?/br> 陳聿一想,頓覺這缺德主意十分元負(fù)月,安平流十分吃虧,他十分滿意,于是笑嘻嘻掀袍子坐下,抓過她的手腕把脈。元翡要收手,被他大力扣住了,“昨曰骨頭可疼得厲害?睡不睡得著?” 營房中已熏了炭爐,再穿得厚些,其實并不冷。元翡搖搖頭,“還好?!?/br> 陳聿“哼”的一聲,“總是還好還好,又血枯成這樣。” 元翡忙道:“我沒有喝酒熬夜的,你不要罵了?!?/br> 陳聿沒好氣地?fù)]揮手,“誰信,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當(dāng)傻子騙。算了,我習(xí)慣了,我沒你們腦子好,大不了我脾氣好。” 元翡真沒喝酒,一時不知如何分辯,卻聽賬外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人聲嘈雜。營中素來秩序井然,鮮少有如此混亂時刻,連陳聿都覺察出不對,元翡已起身拿起劍來,安平流推開門,臉色煞白,“侯爺料得不錯,遼軍打過來了。”rOuSew U點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