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平安
喬景禹的門開著,她走到門口,看到他立在窗前,先前腦中醞釀了千百遍的說辭,突然之間全都忘了。 雙腳凍得有些麻木,她的步子邁得極緩,她走到他身后時,他也沒有轉(zhuǎn)過來看她一眼。 鼻頭一酸,眼淚又險些掉下來。她伸手,去抱他,冰涼的臉貼在他溫暖寬厚的背上,輕輕蹭蹭,就像從前一樣同他撒著嬌。 喬景禹僵住了,他沒想到自己昨晚那番對她,她還是這樣依賴自己。身后就像有個冰塊貼著自己,他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比身體還要涼。 他多想轉(zhuǎn)身,將她抱入懷里,給她取暖,給她慰藉,但這些都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他不能主動,所以他只能任由她多抱一會兒,多抱一會兒興許她就能暖和過來。 她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一直在收緊,生怕他會溜走。小臉貼在他的背上,喁喁噥噥著:“子珩,別生氣了好不好?你要不喜歡Jack董,以后我就不見他了,季家的錢我們也會想辦法還清。可是你寫的那個東西,我會當真,我會傷心……你收回,好不好?我們一起……” “不好。”喬景禹吃力地掰開她交疊在一起的雙手,冷冷地拒絕道。 她沒想到他還是這樣決絕的態(tài)度。扯住他的衣袖想再挽回一次,他卻甩開她的手,徑自坐到了辦公桌前。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離婚?”她走上前去,抽走他手里的文件,聲音有些哽咽。 饒是這樣,喬景禹也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我做的決定,從來沒有反悔過。”他的語氣淡淡,卻是絕對的堅定。 季沅汐青紫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想再說點什么,卻覺得已是蒼白多余。 她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兩張紙,放到他的面前,“爺,您選一個吧,我聽您的。” 喬景禹抬眸看了一眼,一份是當初二人的結(jié)婚證書,一份是自己所寫的離婚協(xié)議。 當下,他真的猶豫了。他攥緊拳頭,心內(nèi)掙扎,在她也要狠下心的時候,他竟有些心軟。 “三爺?!卑⑦M站在門口敲了敲門,看到少奶奶也在,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喬景禹看出他的心思,嚴詞厲色地命令道:“有什么話就說!” “清……清婉小姐……來了……”阿進低著頭,吞吞吐吐地回話。 聽到這個名字,季沅汐的心里突然一陣悶疼,腦袋暈沉。恍恍惚惚地,只聽喬景禹說,“讓她還是在車里等我。” 應該是經(jīng)常來吧?季沅汐想。她還在指望什么呢?有些荒唐可笑。 喬景禹點了點桌上那張離婚協(xié)議,對她說:“你看到了,我還有事?!?/br> “我知道?!彼呀?jīng)流不出眼淚,只能笑著。 她拿起桌上那張結(jié)婚證書,從中間開始,撕成兩半、四半、再六半,直至碎片…… “希望喬部長以后,前途無量,愛情美滿?!彼闷鹨恢ЧP,鄭重地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轉(zhuǎn)身走了,應該是心如死灰了吧! 他從情竇初開,到情根深種,都只有她而已??勺詈髤s是他自己把她給推走的。 辦公桌的底下,是成衣鋪剛送來的雕花玻璃匣子,里頭是他早就為她定下的婚紗。來得太晚了,否則,他們一定能拍張幸福的合照。 他會把那相片貼身放在胸前的左兜,就算在戰(zhàn)場上犧牲,她也會一直留在他的心上…… 從他的辦公室出來,季沅汐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她踉蹌了一下,往墻上倒去。 “夫人!”梅小萍跑上前扶了她一把。 一早就知道喬部長不讓放行的事,本就對他的做法頗有微詞,現(xiàn)下看到夫人這副憔悴的樣子,梅小萍更是義憤填胸。 “夫人,您還好吧?需要去醫(yī)院嗎?”梅小萍把她攙起來,關切地問道。 季沅汐一手扶著墻,一邊被梅小萍攙著。她邊往前艱難地邁著步,邊笑著搖頭,“不是什么夫人了,小梅,以后叫我沅汐吧……” “這……這是什么意思?”梅小萍怔住了,她以為就是普通的夫妻拌嘴,難道竟發(fā)展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地步嗎? 別說她不明白,就連作為當事人的季沅汐都不明白。一夜之間,什么少年感情,心尖寶貝兒,全都化為無可追溯的泡影。從此陌路,就是他們的結(jié)局。 “就是一別兩寬的意思?!奔俱湎珱_她微笑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希望以后還可以在別的地方見到你,謝謝你,小梅。” 因為這個地方,她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當天下午,季沅汐就從喬公館搬了出來,除了一些衣服首飾,她并沒有像離婚協(xié)議書寫的那樣,帶走他的財產(chǎn)。那把他曾經(jīng)親手交給她的銀行鑰匙,她也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既然選擇了分開,那就不要在這些無謂的俗事上還有所牽連。 穗兒哭著要和她一起離開,她沒有同意,因為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婚姻,而去影響他們的感情,穗兒也該有自己的生活,阿進是個不錯的托付。 她陪白駒最后玩了一次球,她把它抱在懷里,她說,他們沒有孩子,權當給他留個念想。她也有一只,從他舊宅里拿來的羊脂白玉狗她還留著。她說白駒,想你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看。 妮子是要和她一起走的,她也覺得自己有責任要把這個孩子帶在身邊。董則卿在黃昏的時候,開了車來接她,她笑笑說,“我才是凈身出戶吧?最后連陪嫁丫鬟都搭了進去。” 董則卿沒有同她說這些,他只告訴她,日本人已經(jīng)炸毀了東北的一段鐵路。而這則消息正好和他們的離婚啟事登在了一個版面上。 有錢有權的人家都在紛紛往外跑,中國大部分地區(qū)很快就會被戰(zhàn)火覆蓋。 他已經(jīng)打點好了一切,英國是不能去的了,因為需要穿過滿洲里,而日本人正在那里叫囂。他們需要去美國,夜里的火車先去上海,沒有時間讓她多做考慮。 她說,聽他的安排。季家的事已經(jīng)有了轉(zhuǎn)圜,父親和母親也會帶著家人暫避新加坡,她在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牽掛,就算不是避難,出去看看也是她一直以來的愿望。 嘴上說著沒有牽掛,卻在離開之前,把衣柜里的軍裝都拿了出來,在里側(cè)都縫上了她求來的“平安符”。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也開始信了這些,他要知道的話,看到別扭的針腳,應該會嫌棄的笑她吧? 夜里11點的火車,他們走得很隱蔽,她總覺得他會來送她,一直望著窗外…… PS: 三爺來了沒有?我不想說,你們隨便猜猜,沒有答案(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