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這么叫過他了。他努力地回想，卻始終記不起眼前的這個人來。

    “看來你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不過話說回來，你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我是唐沁啊！還記得嗎？”

    榮景笙搖搖頭。

    那人一身筆挺的西裝，和今天到訪的少爺們沒什么兩樣。他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唐沁半開玩笑地說：“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們小時候認(rèn)識的。我家在琉璃市，那時候你mama照顧我nǎinǎi，你們都住在我家里?！?/br>
    榮景笙攤手：“抱歉，我mama在琉璃市照顧過很多老太太。我住過很多人的家?！?/br>
    唐沁有點尷尬地低頭，然后低低地說：“我家在第六街，后面是一個公園。你整天跑到公園里去玩。公園里有個人工湖，里面養(yǎng)著幾只鵝。有一次你掉到水里了，濕淋淋地回來，還被你mama罵了一頓。后來我nǎinǎi去世，你們就走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前幾天在報紙上看到——才知道原來你——”

    榮景笙終于想起那戶人家來，對唐沁也有了些模糊的印象。那時候他大概十歲，唐沁和他年齡相仿，常常坐在客廳里為客人演奏鋼琴曲。

    然而他說：“我不認(rèn)識你。”

    他們幾乎沒說過話，當(dāng)然算不上什么舊識。

    唐沁的臉?biāo)查g紅透了。榮景笙的態(tài)度令他覺得自己像個拼命巴結(jié)權(quán)貴的狗腿子。

    “不要碰我的東西?！睒s景笙再次強(qiáng)調(diào)。唐沁這才慌忙放下了手中的小勺子，有些手足無措地說：“我只是，呃，覺得加點辣椒醬味道會更好一點?！?/br>
    “這又不是給你吃的?！?/br>
    唐沁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景笙，jiāo到新朋友了嗎？”榮啟元緩步踱到他們兩個面前，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掏出來兩條烤魚。“來，你一條，你的小朋友一條。我的蝦呢？”

    榮景笙白唐沁一眼：“沒有了，他把我的調(diào)料都搞混了。”

    唐沁的臉紅得就要滴血，慌亂地解釋：“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榮啟元不動聲色地走去，拿起那碗醬料聞了聞，說：“很香啊。來——我試試?！闭f著往手中的烤魚身上抹了一些，自己咬了一口，“嗯，不錯，不錯。年輕人，請去那邊給小姐們也調(diào)一調(diào)，讓大家一飽口福?！?/br>
    唐沁知道總統(tǒng)這是給自己解圍，感激地道了一聲遵命，一溜煙往他的母親和姐妹們那里去了。唐沁剛一轉(zhuǎn)身，榮啟元立刻板起臉：“你太任xing了。哪怕是對不認(rèn)識的人也應(yīng)該有基本的禮貌！”

    榮景笙笑笑，伸手拿過他剛剛咬了一口的魚大嚼起來，含糊不清地說：“嗯，加了點辣椒確實更有勁了。”榮啟元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榮景笙抬起頭，笑說：“那個人，mama和他爸爸搞過呢。他們在我和mama睡覺的閣樓里搞。有時候他突然半夜上來，mama就把我趕去逛公園?！?/br>
    他以前從未說過這種事，榮啟元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想伸手拍拍榮景笙的肩膀，然而忍住了，握成拳頭chā進(jìn)褲袋里放著。

    榮景笙接著說：“他爸爸那時候是琉璃市的議員，現(xiàn)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榮啟元面無表情地回答：“jiāo通部的部長?！?/br>
    榮景笙同他開玩笑：“你不妨讓情報局去調(diào)查一下，說不定你的整個內(nèi)閣都睡過同一個女人。這也算有緣啊?！?/br>
    榮啟元道多說無益，于是轉(zhuǎn)移話題：“今天來了這么多漂亮的姑娘，你就一個都不喜歡嗎？”

    “不喜歡。不過我真佩服你，你自己的婚姻失敗成那樣，居然還有興致給別人牽線?！?/br>
    榮啟元：“……”

    他真的是被戳到痛處了。

    當(dāng)年的榮太太是家里給他選的，新婚之前只瞻仰過對方的照片。后來他入政壇，到處奔波競選。榮太太對政治毫無興趣，嫌他刻板沒有情趣，暗中和一個巨富勾搭上。他們離婚的時候?qū)ν庹f是和平分手，但真相是他被甩了。

    他曾經(jīng)自嘲地說：“至少有個錯誤被糾正了。世界上有那么一個女人，因為果斷地離開我而獲得了幸福?！?/br>
    但是對著榮景笙，他做不出那么瀟灑的姿態(tài)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