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阿金現(xiàn)在都覺得心疼蕭晨，嘆著氣感慨說：“你們別看師父年紀(jì)輕輕，她這十多年來每一天都當(dāng)兩天用、從來不休息的，她出的活是這個——“阿金比了個大拇指，“對待徒弟們的心也是這個！你們啊，只要肯學(xué)，絕對是掏心掏肺教你們。”

    新來的五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還是李坪小聲地問：“不是剛才說、戚鶴堯是因?yàn)橥祹煴涣P了嗎？”

    “哦，紅豆鎏金漆……這里面有原因的，這漆的專利還沒落定，現(xiàn)在保密是為了保證這漆只用在賀家山，“阿金信心滿滿地說，“等到專利握在我們師父手里，她就會把配方教我們一起做的。”

    “新來的五個人吃好了沒有??？”依彤急匆匆跑進(jìn)食堂，“哎呀怎么還在聊天，賀總催呢！”

    “依彤！來來來，“阿金虛聲叫胖美人兒過來，向她打聽八卦：“你們家小病什么情況？”

    依彤迷戀小病，賀家山人盡皆知，小病的事情她最上心，瞧了瞧左右、她壓低聲音對阿金唉聲嘆氣：“昨晚回來的時候本來師父臉色就很不好，誰知道師父還沒說什么、小病倒發(fā)起瘋了，在工棚里一頓摔東西……”

    阿金倒吸一口涼氣，依彤也是不敢置信又困惑的表情：“你說他是不是故意找死？誰敢在工棚里面還撒野啊？當(dāng)時要不是賀總攔著，師父立刻就要趕他下山。”

    “啊喲……”阿金光是想想就害怕地拍拍心口，她趕緊催新來的：“快快快，別吃了！趕緊過去！”

    李坪他們也都是在外面漆廠干過幾年的，蕭晨的名號誰沒聽過，關(guān)于她脾氣酷虐的傳聞更多，一聽她等著，全都放下飯碗就跑過去。

    **

    工棚前面的空地上撤開了雜物，平時放在展廳撐場面的那張?zhí)藜t條案被搬了過來，賀小雪做事總是把排場弄得很好看，祭祖的香爐和果品一應(yīng)俱全，賀家山十多個徒弟分兩隊(duì)站兩邊，正正經(jīng)經(jīng)是個大場面。

    蕭晨今天也難得地?fù)Q下了她的運(yùn)動服，鄭重地穿著一件大襟右衽交領(lǐng)寬袍，黑色云錦底、大紅流云紋，這是賀家山南國雕漆傳承人出席正式場合的服飾。她人矮，穿這種傳統(tǒng)服飾更顯得年紀(jì)小，好在蕭大魔王氣勢足，昂著頭站在人群最前方領(lǐng)頭香、受李坪等人的拜師禮，毫無怯場之意。

    賀娟和賀小雪這兩個真正的賀家人只能站在邊上，甚至得排在蕭晨的一干大弟子之后。賀小雪還好，賀娟臉色一早起就是黑的，蕭晨在那里拜山、拜祖、訓(xùn)徒，她挨著賀小雪不住地叨叨：“來了五個，一個都不分給我，這太不像話了吧？你再這樣縱著她，早晚咱們兩個都被她掃地出門！”

    “賀工，“賀小雪望著蕭晨、嘴里冷冷地對姑媽說著話，“人一上山我就問過了，沒有一個肯拜你。”

    賀娟一愣、臉色更難看，賀小雪卻毫不留情面的繼續(xù)說：“說到底，賀家山的招牌是蕭晨。你沒能力打敗她，就乖乖順著她。最重要的永遠(yuǎn)是南國雕漆，個人情緒自己管理好?！?/br>
    在紅豆鎏金漆的配方?jīng)]有到手之前，賀家山存亡都在蕭晨的一念之間。這個道理、賀小雪在jiejie死后就已經(jīng)想明白了。

    “咳……”賀娟開始給自己找臺階下，指著那邊遞電鋸的依彤說，“哎？戚鶴堯還真的被罰了？”

    罰個鬼！賀小雪冷笑，別人以訛傳訛、她心里清楚得很，戚鶴堯是蕭晨最喜歡也最像她的徒弟，要不是他不肯、蕭晨早把傳承人給他了，怎么可能是因?yàn)橥祹煈土P他，昨晚那兩個人回來時的動靜，分明是戚鶴堯在跟蕭晨賭氣。

    賀家姑侄兩人在這里嘀咕的同時，蕭晨那邊祭祖拜師已經(jīng)完成了。蕭晨不喜歡形式化太重，基本禮儀到位就讓李坪他們站起來聽她訓(xùn)話。

    “你們上山來都是為了學(xué)手藝，除了李坪是髹漆工，其他人以前都是雕刻的下手是吧？在這里，之前學(xué)的手藝都得忘記。第一年你們把每道工序都學(xué)一遍，第二年的時候可以選自己感興趣的著重學(xué)。”蕭晨指著每道工序上的師兄師姐們給新人認(rèn)識，“他們都會帶你們，但主要時間還是我教你們。你們的檔案我都看過了，年紀(jì)都跟我差不多——你們兩位還比我大兩歲。以后私下相處、大家隨意。”

    “但是，進(jìn)了工棚、一定要繃緊了弦。在工棚里、我絕不跟任何人談面子和交情?！笔挸空f規(guī)矩的時候非常認(rèn)真，甚至是真摯的，一句一句慢慢地跟他們說得清楚：“你們或多或少都有過從業(yè)經(jīng)驗(yàn)，專業(yè)上的事，今后我慢慢教你們。今天只說一件事——”

    裴知和司空良到的時候，就聽到這里，聽到人群之中蕭晨的聲音清晰地一字一句說著：“賀家山上除了賀工和她兩個徒弟所在的五號工棚，一到四號工棚內(nèi)沒有任何機(jī)器，連蔭房里也沒有溫度控制機(jī)，天氣干就多刷一遍漆、潮濕就多等幾天，推磨、燙蠟這些也全部是手工完成。我們賀家山?jīng)]有外包合作廠，制作木胎的木材、進(jìn)山自己砍——用斧頭，七月份割漆、自己去——我領(lǐng)頭。”

    李坪弱弱地舉起手，“師父，請問……”

    “沒關(guān)系，你說。”蕭晨鼓勵地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

    “什么都自己手工做嗎？那像熟桐油呢？”熟桐油是配罩漆用的，要用明火熬制，非常麻煩也非常臟臭，一般都是向?qū)I(yè)的廠家購買。

    可賀家山顯然不是。蕭晨微微一笑，沒有責(zé)怪李坪，她語氣平靜地說：“在賀家山上，要學(xué)會制胎就先學(xué)會木匠，要學(xué)會配漆就先做漆農(nóng)。不要害怕慢，雕漆、本來就是沉淀時間的藝術(shù)品?！?/br>
    靜靜站著的人群里，瘦弱矮小的女孩子高高舉起手，裴知看到她手指上垂下來一枚剔紅印章，經(jīng)過歷史沉淀的紅奪人心魄，在她白凈的手掌心里耀眼醒目。那印章一現(xiàn)身、蕭晨的聲音都高亮了幾分：“這是我們賀家山南國雕漆的印，三百三十五年前它印在賀家山為皇家做的雕漆物件上，三百三十五年之后，也只有不遜于御用貢品級別手藝的南國雕漆，才能印上這個印、堂堂正正從賀家山交付出去！否則的話……”

    蕭晨從依彤手里接過她的電鋸、同樣高高舉起：“這是一到四號工棚里唯一的機(jī)器，沒有資格印南國雕漆印的作品、全都從它手下過?！?/br>
    蕭晨手指輕撥，電鋸“日……”地啟動，齒輪在升起的朝陽下瘋狂咆哮轉(zhuǎn)動。

    裴知身旁的司空良咽了口口水，有些想回家、改日再來，他偷眼看向他哥——咦？哥哥你為什么在笑？而且為什么要用這么欣賞的目光看著一把電鋸呢？

    第36章 也許放棄（二）

    2、

    “哇……”賀家山前廳的展廳里，司空良將臉貼緊在玻璃櫥柜上、瞪大眼睛欣賞里面的紅豆相思圖剔紅屏風(fēng)，“這是你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嗎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