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呼出來的熱氣透著急切都灼燒著曉卿的面龐，曉卿一手還按著眼睛，一手環(huán)住她卻直搖頭，“沒事兒，沒事兒，乖，別慌，別慌，”不七手也覆了上去去摸他的眼睛，給他揉，曉卿也任她揉，“就是澀的慌，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

    不七還在給他揉，其實已然有些心驚，卻又無限迷茫，曉卿的眼睛會突然如此，一定和剛才自己把精水抹在鳳鳴的眉間有關(guān)，說明蜈蚣說的沒錯，精水能給鳳鳴消災(zāi)，只要收集齊，肯定有用。又說，幫鳳鳴就是幫曉卿，這也有應(yīng)驗，要不曉卿不會這么大的反應(yīng)，只是——為何是曉卿的眼睛如此難受——不七手突然停了下來，呆著望著曉卿，要是——要是鳳鳴醒了，鳳鳴好了，曉卿卻，瞎了————

    就見不七突然抱住曉卿，手腳都纏在他身上，人執(zhí)拗著叫他抱著往外走，

    “不救了！不救了！我們回家！回家！”

    幾拐的不七，幾無情的不七，幾沒心沒肺的不七哦，

    鳳鳴不救了？

    他要傷著曉卿，你義無反顧就拋下他也不救了？

    曉卿笑了，

    她的心思有幾分，那都骨連著骨筋連著筋栓自己身上呢，

    這確實是自己養(yǎng)出來的東西，也只有自己養(yǎng)的出來的東西，

    忠誠又容易叛變，慈悲又容易狠毒，鐘情又容易涼薄，

    “真不救他了？”

    不七點頭，去摸他的眼睛，

    “真沒良心，會遭報應(yīng)的，”

    不七固執(zhí)地去摸他的眼睛，還點頭，

    曉卿頂著她的眉心望著她，

    “要救他，要不然，我和你就真你死我生，你生我死了，咱們不要心里再有隔著的東西，其實，生與死之間就是隔著一道不體諒，我完全屬于你了，你完全屬于我了，我想你之想，你想我之想，如何得來“陰陽兩隔，永不碰面”呢，心都長一塊兒了，生與死分得開嗎，”

    不七只是流著淚，點頭，再點頭，

    曉卿終是了解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啊，

    忠誠里有背叛，背叛后，是噬骨的疼，

    慈悲里有狠毒，狠毒后，是強(qiáng)烈的悔，

    鐘情里有涼薄，涼薄后，是無盡的悲，

    終不得忘，

    不七是佛掌心里的一顆稚子啊。

    98

    正文

    小七終是受不得一點折騰，今兒個這大的動靜算是把這孩子磨的夠嗆，曉卿招呼她睡著了后披著軍裝外套走了出來，就坐在大殿的門檻邊點了支煙。

    朦朧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有些許不真實，他手中忽閃忽明的煙星子有似人不可琢磨的心事。

    瞇著眼嘬了口煙，沉沉吐煙時他抬起手，小指甲磨了磨自己的眉心：七兒還有心事瞞著他啊————

    這人，他養(yǎng)了十二年，

    這人，他放在心里，不敢近不敢遠(yuǎn)的擱了十二年，

    她的哪一個眼神他不熟悉，

    她的哪一個舉動他不清晰，

    曉卿無奈地笑了起來，這個笑，其實很蒼涼，

    最依賴的人，他到不敢依賴，最依賴的人是小七，

    最該親近的人，他不敢親近，最親近的人是小七，

    因為，這是第一眼就注定了的，卻也恰恰是清清醒醒第一眼后知道了“注定”，而不敢！

    第一眼看到小七時，她跪在明黃的蒲團(tuán)上正在安安靜靜地抄經(jīng)文，

    八歲的孩子有如此寧靜的氣質(zhì)確實很吸引人。當(dāng)時，曉卿總感覺自己的心里蟄伏著一頭猛獸，胸中總火辣辣的，不使點壞，不惹點亂子，總像無法平息那股子躁勁兒，

    奇異地，第一眼，只第一眼，曉卿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心中突然像沖灌進(jìn)一股暖流，小手樣輕輕撫摸著那頭猛獸，————這還只是看著她小小的背影，

    那時小七的頭發(fā)只齊耳，前面一排整齊的劉海，她低著頭寫字，根本看不到她的臉，

    當(dāng)時，曉卿就像現(xiàn)在一樣，竟然就坐在了大殿的門檻邊，出奇寂靜地望著她，感受著胸中暖流的涌動，————曉卿竟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那個趴在那里寫字的小小一團(tuán)，就是自己的心！自己迷失了好久好久的心————

    正為突然冒出這種想法感到驚蟄時，他看見寫字的人這時放下了筆，站起來后像習(xí)慣了的，走到高高的供臺邊，那供臺比她高許多，她踮著腳才能夠到上面的貢品，幾艱難喏，扒下來一只果子，然后在自己身上蹭了又蹭，抓起來就咬了一口，正吃著轉(zhuǎn)身時，她看見了曉卿————

    曉卿也看見了她，

    很漂亮，

    又開始泛起莫名其妙的感覺，曉卿竟然為她的漂亮有些許得意，仿佛———她有多漂亮，陳曉卿的心，就有多美，多善，多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