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色信羽
窗外夜風(fēng)徐徐,紅木桌角上的長明燭閃爍不定,映的吳王那張瘦長陰沉的臉明暗交錯。 手下獵妖師和護衛(wèi)都派出去,全力搜索那逃跑的狐妖。此刻,那圓滑世故的猴妖店主正雙手攏袖站在這間貴房的雕花木架后,他似乎很是喜歡藏在陰影處,時不時用那雙精明瘦長的眼暗暗窺伺。惱怒的吳王此刻倒是好奇,他這般謹小慎微,多疑多慮的樣子,到底能看透啥? “老妖猴?那狐貍逃了,你可有法子追回來?”吳王小眼一迷,冷冷盯住垂手斂目的猴伯。 “恕老朽無能,王爺何不尋那黑衣仙人相助?”猴伯恭敬答道。 “喝!你倒是精滑!”王爺冷聲一笑:“那狐貍?cè)舨凰溃ㄈ粫貋碚夷?,?jù)她說,你與她有殺父之仇?!?/br> “純屬胡謅!”穩(wěn)如一段沉木的猴伯終于面色一慌:“怕是她為了脫身,想出來的騙詞?!?/br> “哪里,她還求本王,替她殺了你呢。”王爺輕蔑一笑。 “王爺!那狐貍之歹毒狡猾,您也親見了,老奴辦事不利,鑄成大錯,不敢求王爺饒恕,但王爺也萬不能輕饒了那大逆不道的狐妖,老奴真心懇求王爺能邀那黑衣仙人來捉妖。那狐貍不除,以她歹毒的性子,定會殺個回馬槍!” 猴伯心中自知,今夜一過,下次怕是要與那狐貍生死相見了。心下慌張,果斷雙膝跪地,對著吳王真誠哀求道。 “呵呵!”王爺將佝僂的背抻直,愜意的靠在藤條椅背上,心中惡氣稍有舒暢。 “你且說說,那狐貍還有何弱點?”吳王切入正題。讓他去邀那黑衣仙人?哼,一路至此,那赤霄仙尊的首席弟子何曾跟自己多說過一句話,如今獵狐失敗,豈能讓那黃毛小兒看笑話! “老奴還真沒良計了,不過......”猴伯苦苦思索片刻,狠聲道:“方才那傻書生多次護她,想來有些交情。不如殺了那書生,人rou血腥,千里飄香。我猜那狐貍識得其味,定然會回來!” “哦?她還會再中你的書生圈套?” “呵呵,王爺不知,那狐貍對書生可是情深的很,老朽有八成把握,她會折回!” “那你便去吧......”吳王疲憊的舒了口氣。 “呃,王爺......”地上的猴伯身子伏的更低了,神態(tài)扭捏:“老妖我修的是正道,萬萬不能犯那殺生大忌!” “哈哈哈!猴妖啊猴妖!你還真是個蛇蝎小人,你修的是哪家的正道?”吳王大笑。 “小妖曾在百歲前,得青霄仙尊點撥,按照吳頂?shù)窍龅奶斓丶{靈法,勤修至今?!奔热粚Ψ侥芎蛥琼?shù)窍鲞@種遙不可及的仙派結(jié)伴而行,猴伯也毫不示弱的將自己的仙緣說出,這等仙緣高枝也不是誰都能冒領(lǐng)的,如此一說,不過是期盼那王爺能心慈手軟些。 “王爺貴人少憂,不知我等修行之難,求生之苦,如今那狐貍再見定然會與我生死相向,我方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叫王爺見笑了。話說英雄不問來路,自古名士也不乏殺妻證道者,我猴伯修煉百年,一心向善,但求正道,今日之計實屬下策,我愿為那書生禱告往生。再者,那書生今日為了伏妖而獻身,到了陰間領(lǐng)取的是為民除害的功勞,便是往生,也是投胎貴地,與他,也是積德修善啊!” 猴伯久久不見頭頂動靜,連忙將心中所怕所思全盤托出,深入淺出一番詭辯,竟然將殺人之計說得冠冕堂皇。 打從這行人來,狠厲吳王步步緊逼,狡猾狐貍連連逃脫,雙方都沒有給過他一絲置身事外的機會,如今,自己已然沒了后路,只好將身家性命靠在這王爺身上,真心求附。 “呵呵,你這番話,倒是略顯忠誠。”吳王抬眉滿意道:“那,便叫你那店小二去殺了那書生吧?!?/br> “這......”猴伯又面露難色。 “你這......”王爺立即豎起眉頭,大怒不已,可還不待他說完,剛才狐貍逃走的窗邊,忽然“撲愣愣”飛進來個小物件。 猴伯隨著那王爺?shù)哪抗馓ь^,定睛一看,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不知是什么鳥的,通體血紅色,邊際還泛著暗藍色的光芒。 “快走吧。”不待猴伯仔細研究,窗外不遠不近的傳來一聲催促。 “你的雪翎,怎么......變成這個顏色了?”吳王神色不定,對著空窗問道。 “自然是血魔氣息染的,我尋的一處靈佑地,你快隨我前來?!蹦锹曇羟謇涔掳?,猴伯辨出,應(yīng)該是吳頂?shù)窍龅暮谝孪扇恕?/br> “那便走吧?!眳峭跛剖锹牭搅耸裁戳瞬坏玫南?,連忙起身,匆匆站至窗前,回頭對跪地的猴伯囑咐道:“你我二人之事,稍后再議,那書生暫且不動,此時不宜見血。” 說音剛落,他便隨著一道藍光,消失不見了。 猴伯眨了眨眼,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奇怪的探頭巡視:什么重要的事讓這倆貴人匆匆離去?他們果然不是到抱月山游山玩水的,不過辦差事便差事,偏還要惹是生非,將他陷入這不仁不義的境地! 猴伯憤憤然離去,剛一開門,便見馬王站在一樓搓著手,伸著粗長的脖子,探頭探腦的朝貴室看著,見他出來,連忙招手。 此刻已是夜深,周圍房間再沒有任何異動,方才狐貍逃跑時也動靜不大,其他住們都已深深睡去。 “什么事?”猴伯沒好氣的問道。 “老......老板,我剛才去馬棚,覺得不大對誒!” “你他媽半夜去那里干嘛!”猴伯聲音忽然拔高,厭惡不已。 “能干嘛!大晚上打打殺殺的,你都沒喂馬!”馬王委屈的叫道,聲音嘶啞,急的就差給他來個馬嘶了。 “再說了,我也這么大了,你怎么還不放過我小時候的羞羞事!”馬王大眼里蓄起淚水,溢滿對猴伯的哀怨之情。 他剛來店里當(dāng)差時剛修成人身,有次自然而然的跑去馬棚以獸身幽會美女母馬時,被猴伯逮個正著。當(dāng)時猴伯在自己的馬棚里突然發(fā)現(xiàn)多出了一批威風(fēng)凜凜,俊美異常的公馬正雄風(fēng)大震,壓著匹母馬。猴伯興奮不已,剛準備給他套上,就見那馬熱情的嘶鳴一聲,用馬臉蹭著他的頭叫道:“老板,是我呀!”說完,馬王連忙化成人身,著實把猴伯惡心了個半死,拿起馬鞭狠狠教訓(xùn)了一個時辰:“你他么已經(jīng)是人了!要是還是這樣下作,馬上給我滾,馬上給我滾!” 自此,喂馬的事,20年來,都是猴伯親力親為,馬王再不敢靠近馬棚。 只是每當(dāng)入夜,馬王都會落寞地路過那些曾經(jīng)的朋友摯愛們,遠遠的望一眼,它們來自五湖四海,它們依舊單純愚笨,它們不用為了修煉發(fā)愁,它們也不用躲著獵妖師和仙人。成不成人,落入哪種輪回道,它們連想都不用想,它們美好的生活都寄托在一根根青嫩的草葉上,一口一口慢慢品味,嚼碎了咽進肚子里,在勞累一天的路上,慢慢反芻,那樣簡單的快樂,他都模糊了。 它依稀記得,它似乎曾是一位強大武神的坐騎,在一場場戰(zhàn)爭中,沐浴著一道道斗神氣,于某天開智覺醒。當(dāng)然,具體哪天早不記得了,等他能像人一樣思考為什么的時候,它已經(jīng)溜達到這抱月山了,一化成人,他就熟門熟路的賴在這個酒肆里不走了,直到用勤奮勞動打動異常摳門的猴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