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蛇王舊事
胡蘇兒卻顧不得關心那些流言的真假,因為從蛇王消失的那天,她的父親也一同消失了。而當她趕回酒肆時,只剩下一身白衣的母親靜靜的躺在血泊中。 她不知道仇人是誰,甚至可能沒有仇人,因為她娘在她懷里咽氣的時候,臉上并沒有仇恨,只有無盡的疲憊和落寞,她只淡淡的囑咐胡蘇兒:“你爹爹拜入仙門了。莫尋他,我們不過是他前世為獸時的余孽,不要......不要給他添亂丟人?!?/br> “他若不認我,我便打到他退回原身,叫他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東西!”胡蘇兒撐大眼睛,并無落淚,語氣冰冷。 “咳咳!蘇兒,娘此去已是解脫,早知活上數百年,會熬到情淡人去,當初我也不會期盼長長久久。”胡蘇兒的娘叫胡鶯娘,這名字還是她那夫君在它們一同修成人的大喜日子取的。 他說:“似水流年等閑過,如花美貌何處尋。沒想到,我的娘子化成人竟似從話本里走出來的般,這樣美貌。從今往后,你便是鶯娘,我便是胡郎,從此執(zhí)手相伴,共赴紅塵?!?/br> 此刻,鶯娘默不作聲的任由淚水爬滿如玉面盤,她生的異常美艷動人,若肯出現在人間城市,必然是要引起轟動的美人,可惜她一生守在這抱月山十步見方的棧,日復一日的守候著夫君,養(yǎng)育女兒,cao持家務,臨了,只盼得個情散人去,此刻的死亡倒像是宿命的終結,不過是油盡燈滅罷了。 “你好好修煉,不行就投靠你二姐,她,她多少是真心關心你的?!丙惸镎f完這句,便舒展眉頭,了無牽掛的去了,一臉縱橫交錯的熱淚,隨著她美目輕闔,被一陣風過,便涼成道道干涸淚痕,再無生氣。 下一世,她會墮入獸道輪回,與他那拜入仙門的夫君從此人獸殊途,再不必相見。盡管他們一同修煉312年化人,盡管他們如人間夫妻般相伴156年,育有兩個女兒,盡管他們曾在數萬個深夜交頸而眠,相互依偎著皮毛取暖,盡管他們曾同寢一張棉被耳鬢廝磨,享盡人間長情,最終,他依然至此絕離。 不知人間夫妻能相伴多久,才配的上那句“山無棱天地和,乃敢與君絕”。 胡蘇兒剪下母親一縷秀發(fā),將她葬在青山秀水旁。 從那時起,她便很想入世,很想看看世間眾人究竟怎么相愛,人間女子還要如何賢良,才能賽過她那癡情百年的娘。 ...... 一只枯瘦青白的手從背后伸到趴伏的胡蘇兒腋下,驚得她渾身一抖,她不敢抬頭卻渾身僵硬,那只手如鷹爪般尖銳有利,輕輕一抬,紅衣少女便如一只輕盈盈的蝴蝶被拈起,與一張青白面孔面對面。 忽明忽暗的燭火下,胡蘇兒怯怯地望著那張修長蒼白的臉,淡淡的長眉斜飛入鬢,細長的鳳眼間夾著一個高聳的鷹鉤鼻,薄薄的唇線發(fā)著詭異的青灰色,一如他身上沾滿泥灰的青衣。 蛇王的眼珠也是詭異的青綠色,眼白很多,只是靜靜看著人便生出一股陰森恐怖之態(tài)。 此刻那一雙狹長的眼正緊盯著自己。 “蛇.....蛇王?!焙K兒心下大亂,百年來,她也從未與可怕的蛇王如此近距離過,更遑論脫身。 “蘇兒啊......”蛇王幽幽開口,詭異青目中辨不出喜怒。 胡蘇兒連忙謙卑的垂下眼聽訓,一只胳膊還在那只鐵掌中不能動彈。 “你倒是......給本王送了道開口菜。”蛇王單薄的嘴角滿意的上揚,如一道縫隙裂開。 “???不......不是的!”胡蘇兒的心猛然一沉,難道他要吃了自己?難道他剛才已然看到自己和猴伯的打斗,知道自己修為大進,要食妖進補? “哈哈哈!”看到少女瞬間顏色盡失的面孔,蛇王忽然仰頭大笑,許久,緩緩凝視她,贊賞道: “本王轉醒后,先是食了一個書生,得以醒智?!鄙咄跹郯滓晦D,慢慢遣詞造句:“之后便見你從窗中躍出,拖著個肥胖壯漢,那漢子身上妖戾很重,” 蛇王轉眼冷冷盯著少女,繼續(xù)慢慢說道:“他被人勒著脖子,到朕面前,方才擺脫,不過不待他喘氣,我便將他食用了?!?/br> 胡蘇兒瞪大眼睛,原來,那獵妖師竟然倒霉的掉在了蛇王眼前,那當時蛇王在哪里? 當然在馬棚!胳膊還是那里撿到的呢。猴伯心中大叫! 聽完蛇王的敘述,猴伯心下了然,暗暗叫苦,蛇王怎么會在自己的馬棚里覺醒?難道當時仙人們收服了他,順手將他鎮(zhèn)在了仙人們的宿腳地?這也太草率了!太偷懶了!太沒有道德了!這等禍害怎么不深埋? “蘇兒?”蛇王看著呆呆望著自己的少女,嘴角一撇,陰沉笑道:“你綁那胖子的繩子,哪里來的?” “???”胡蘇兒又驚又怕,腦中早已一片混亂。 “朕問你,那繩子呢?”蛇王手中一緊,胡蘇兒頓感手臂一陣針扎劇痛,連忙咬牙忍住,她強自穩(wěn)住心神,腦中計策飛速旋轉,原來,他的重點是那繩子。 “那繩子,那繩子......我扔了!”胡蘇兒美眸一轉,方才顫抖著聲音,怯怯開口。 “哦?”另一只手忽地抓住她的另一個胳膊,兩只鐵臂一抻,將她雙臂打開,尖細的鷹鉤鼻探至少女頸間,蛇王瞇起眼,仔細探查?,F在的他剛恢復神志,澎湃妖力還未徹底覺醒,只能這樣靠著六感仔細探尋。 胡蘇兒屏住呼吸,小心躲避著蛇王的恐怖氣息,美眸卻微微瞇起:看來,他也還沒有恢復從前的通天本事嘛。再厲害的妖魔鎮(zhèn)壓了幾十年,初醒時也是最脆弱,不然,他干嘛躲在馬棚里?不然,他干嘛非得著急的吃人醒智? 思及此,胡蘇兒心下已稍微安定,壓制住了天生對蛇王的恐懼感,她開始冷靜思考脫身之策,畢竟,蛇王的殘暴好虐抱月山的眾山民們多年不敢忘懷,唯有逃跑是上上計。 “蘇兒,你果然扔了?”蛇王探究一番,確實沒有發(fā)現任何仙氣,不甘地再次探試她。 “真的,我當時被一個色王爺逼迫,隨手抓了那胖獵妖師的繩子反擊,逃出窗后,我便將它順手扔了。畢竟,那是獵妖師的器物,他煉器時定然下了認主咒的。”狐貍頭腦清晰的辯解道。 “哦?”蛇王終于放開少女,那少女立即謙恭乖順的跪在他腳下,不似作偽。 “哼,一個普通凡人,如何能讓捆仙繩認主!” 蛇王站了半晌,終于疲憊不堪,拖過一把木椅,面對跪伏的狐貍坐下,口中輕蔑嘆道。 捆仙繩?狐貍和猴伯心中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