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鐵傘
車隊不疾不徐駛離寬闊公路,頭頂悶雷驟然炸響,眾人抬頭望天,只見如鉛般沉重的烏云中電光若隱約現(xiàn),好似有布雨神龍藏于其中。 張豪起身道“要下雷陣雨了,所有人從車頂下來,當(dāng)心了雷擊。” 其實就算他不吩咐,又有誰敢在雷雨天坐在高處?李知行都不敢。 眾隊員紛紛從堆成金字塔狀的物資上下來,第一件事不是給自己穿上雨衣,撐起傘,而是先拿出特意裁剪過雨披給毛驢蓋上,末世人很少,能拉貨的牲口更少。 隆隆雷聲不絕,有離腦袋越來越近之勢,不多時刮起一陣強(qiáng)風(fēng),吹的兩旁草木沙沙作響。 李知行抬頭看眼天空,臉上突然微涼,正想伸手擦拭,傾盆大雨驟然而落,天地瞬間被烏云中墜下的雨幕籠罩,朦朧一片。 桑田村墻頭,早有準(zhǔn)備的守衛(wèi)紛紛撐起雨傘,一時間墻上花花綠綠,好像長出了無數(shù)色彩鮮艷的蘑菇。 袁連虎撐著一把紫色雨傘,傘面印著猛虎下山,到跟他的名字很是般配,他低頭看著已經(jīng)被風(fēng)雨打濕的鞋子和褲腿,頓時罵道“他娘的,該死的老天爺?!?/br> 杜日升十分狗腿的將一套分體雨衣捧到二師兄身前,諂媚的道“大師兄,這里有我盯著,你先去換上雨衣吧?” “不用,打傘就行了,這些破雨衣不透氣,穿久了一身汗,比淋雨還難受,咱們再有半小時就換崗了,還費那勁兒干什么?!痹B虎隨手將雨衣推開,忽發(fā)現(xiàn)雨幕下一條深色長龍緩緩而來,便伸出食指點數(shù)“1,、2、3、4……嚯,又沒死人,這下真他娘的要熱鬧了。” 杜日升嘿嘿笑道“大師兄,咱們的扒雞這就算進(jìn)了肚了吧?” 袁連虎扯下左邊嘴角,“嗯,進(jìn)肚了?!?/br> 杜日升眉開眼笑,饞涎欲滴。 六輛驢車緩緩?fù)T诖蹇?,遮蓋物資的雨幕被黃豆大的雨點砸的劈啪作響,張豪將黑傘抬起,雨水嘩的一下順著傘面朝后滑落,在身后淌下數(shù)條雨線。 “袁隊,真是有緣啊,幾乎每天回來都能碰上你?!?/br> 袁連虎不客氣的直奔主題,“扒雞帶了嗎?” 張豪拍拍被雨布擋住的物資,笑道“帶了,足足兩箱,都是你們的。” 袁連虎點頭,握緊傘柄從墻頭跳下,兜風(fēng)雨傘減緩了下落之勢,使他如背了降落傘般輕飄落地,四名等候多時的隊員放下竹梯緊隨其后。 六號驢車上,李知行撐著一把藏青色雨傘靜靜地看著守衛(wèi)掀開雨布檢查物資,他對這種舉動毫不奇怪,守衛(wèi)只是怕他們藏了外人而已,反到是袁連虎手上那把紫色雨傘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是對上面的老虎圖案感興趣,他在滄浪山區(qū)連真虎都不知殺了多少只,一幅圖畫在逼真又算得了什么,他只是好奇為什么袁連虎撐傘跳到地上時,那把雨傘的傘骨沒有因為吃不住力向上折斷。 等到袁連虎開始檢查第三輛驢車,李知行看著他繃緊的右臂恍然大悟,原來這傘是特制的,每根傘骨都足有一指粗,雖然傘骨傘柄涂了黑漆看不出具體材質(zhì),但李知行覺得這應(yīng)該是把鐵傘,分量比起自己的鐵檀重劍恐怕輕不了多少。 “這把鐵傘難道是他的兵刃?練南拳的男人也修煉鐵傘功嗎?” 李知行曾聽師傅說宋時南部沿海地區(qū),曾有一采花賊流竄多地頻繁作案,害得許多清白女子投井自殺,近乎天怒人怨。 當(dāng)?shù)劐热~寺女尼九枚師太武藝高強(qiáng),有心擒拿此賊為枉死女子報仇雪恨,卻總因采花賊行蹤飄忽不定未能如愿,苦思之下創(chuàng)出一套鐵傘功傳于眾信女防身。 據(jù)說這功夫走的是輕靈一路,使出時周身藏于傘下,永不露一拳一腳,進(jìn)攻防御全憑一把紙傘,舞動起來猶如蓮花飛舞荷葉飄蕩,不但美觀且威力不俗,加之當(dāng)時女子不分晴雨皆可撐傘出門,隱蔽性極佳,幾乎瞬間傳遍沿海。 更有傳聞?wù)f那采花賊最后就是被鐵傘功割破頸項失血而亡,最后更是被憤怒的苦主點了天燈,死的凄慘無比,導(dǎo)致沿海地區(qū)往后數(shù)十年采花賊近乎絕跡。 可這是女人的功夫,袁連虎身材高大健碩,武功若過于輕靈豈不是發(fā)揮不出自身優(yōu)勢,舍近求遠(yuǎn)?李知行一時想不明白,便搖搖頭,不再亂想。 見他已經(jīng)到了身前,便跳下驢車讓其搜查。 其實也搜不出什么,袁連虎粗略掃一下眼堆疊在一起的物資,甩掉手上雨水,輕飄飄的留下一句“我可不是馬連龍那個蠢貨,你們最好別當(dāng)著我的面?;印!鞭D(zhuǎn)身踩著竹梯回到墻頭。 李知行皺眉道“怎么一個個都這么自以為是,難道都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嗎?” 賀家輝輕聲道“可能是因為他們在桑田村這口井里呆久了,忘了外面還有高人吧?” 李知行聽出這話是在暗捧自己,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車隊進(jìn)村,村口沒有出現(xiàn)往日夾道歡迎的熱鬧場面,偌大的桑田村除了撐傘巡邏的守衛(wèi)外靜悄悄的,毫無人氣,連那些嘴饞的孩子都仿佛憑空消失了。 李知行納悶兒道“人呢?” “他們都回棚屋躲雨去了,現(xiàn)在藥物匱乏,村民手里沒傘,最怕淋雨感冒,要是難受幾天好了還沒事,萬一稍有不慎轉(zhuǎn)成肺炎……唉,命就等于沒了。”賀家輝解釋道。 跟什么人聊天最舒服,答案是機(jī)靈的人,因為和這樣的人聊天只要說半句話,他們就能聽出弦外之音,理解那沒有說出口的十句。 賀家輝就是這種人,傅爺和張豪也是。尤以張豪為最,他幾乎能憑一個動作便猜到他人心思,比如李知行之前落在他的身邊,不需要開口,只是力道重了一點,他就已經(jīng)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李知行聞言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兩名守衛(wèi)從車上搬下兩箱扒雞,美滋滋的關(guān)上鐵門,爬上圍墻分發(fā),反正都是真空包裝不怕淋雨。 車隊緩緩繞行,路過棚戶區(qū)時,張豪仍是照舊扔下十五袋物資,如今大雨似瓢潑,滿世界都是噼噼啪啪的雨聲,便肆無忌憚的高聲喊道“物資放在邊上了,等雨停了你們別忘了出來拿,總共十五背包!” 說完后便示意小竹繼續(xù)前進(jìn),至于有沒有村民會拼著感冒,冒雨出來多拿一些,他就管不著了。 車隊在板房前左拐,朝倉庫直行,物資不能留在車上過夜,否則即使有雨布遮擋也會受潮。 雨幕中李知行看到食堂門口一個孩子朝他不停招手,終于久違的露出笑容。 “叔叔,叔叔,你看我能走啦!”小宇興高采烈的喊道。 李知行等車駛到近處笑著責(zé)備道“快進(jìn)去,下雨了天涼,可別感冒了?!?/br> 小宇嘻嘻一笑,指下廚房說“不怕,小蘭jiejie在熬姜湯呢,她說咱們每個人都要喝一大碗,喝了就不會感冒了?!?/br> 李知行看著他燦爛的笑臉,依舊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總覺得像極了路邊任憑狂風(fēng)暴雨仍舊倔強(qiáng)生長的小草,不一定多絢爛,卻完美詮釋了人類在末世的頑強(qiáng)。 “有姜湯也不能任性,快進(jìn)食堂里去。”李知行板起臉說道。 “嗯!”小宇吐了吐舌頭,朝后退了一步。 程龍一路上沒說過幾句話,似乎第一個擊殺喪尸已經(jīng)耗盡了他的力氣,這時車隊慢慢遠(yuǎn)離版房,他輕聲道“李哥,這就是你在村外救得那個孩子嗎?” 李知行微微點頭,朝身后揮了揮手,那傻孩子還在門口朝他揮手呢。說來也怪,小宇這孩子雖然是小蘭小竹安慰下才止住了悲傷,但卻和自己最親近,張豪說這是什么印隨現(xiàn)象,他的父親死了,就本能的把自己這個救他的人當(dāng)成了至親和心理依靠。 程龍忽然想起了自己還沒出世的孩子,羨慕的說“希望我的孩子也能有他這么活潑?!?/br> 賀家輝道“放心,我干兒子肯定比他還活潑,比牛犢還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