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陽奉陰違
第174章陽奉陰違 杜啟崖原本唯唯諾諾的,應(yīng)聲回話也這樣,真是叫黎晏嚇唬住了。 他自個兒也心想了,打從中了進(jìn)士,入朝為官,十幾年間也沒這樣過,昔年他有一身的文人骨氣,便是對待上官,恭謹(jǐn)有是有,卻遠(yuǎn)不止于用的著唯唯諾諾這四個字。 到底是如今官場上待的久了,再不是那樣一身剛正之氣,黎晏說他從前清貴……是,那也只是從前了,打他第一回開始拿人銀子,就再與清貴二字沾不上邊兒。 他又恨。 恨手底下當(dāng)差的沒能耐沒規(guī)矩,為了那點銀子就黑了心肝,什么都敢干。 這么些年了,他貪的是不少,要說來這天底下有誰不愛銀子呢?可是他從來不克扣底下人的月例俸祿,逢上年節(jié),還另多發(fā)了銀錢給他們過節(jié)去,饒是這樣也不行,為了銀子,敢私下里向外傳遞衙門里的消息,且又事關(guān)齊王殿下,這些人真是自己找死還要拉上他來墊背! 然而眼下黎晏說,人放出去了,倘或湖州再出了人命案子,同朝廷便不好交代…… 他略一合眼,誰也不是傻子,言外之意都聽得出。 于是杜啟崖抱袖長揖“殿下還是想拿了人回來嗎?” “怎么?杜知府不想?”黎晏不搭反揚(yáng)聲問,又一面倚著扶手好整以暇的看他,“人進(jìn)了你知府衙門一遭,吐出了些什么東西,外頭人大約不知道,或許他也知道,畢竟你身邊,誰是那個通風(fēng)報信的,你也未必心里有數(shù)了。可是杜知府,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壞在人身上的,既知道這些人恐怕會壞事,如何還能留他們性命?” “只是下官以為……”杜啟崖嘴角抽了抽,“那人既謹(jǐn)慎,知他們被捕后,再沒有露過面,事情既然敗露,他就知道衙門里一定想方設(shè)法要抓他,即便此時放了人回去,他也未必貿(mào)然就動手來殺人滅口。況且他從來都是蒙面而來,未曾以真面目示人,那也就不怕這些人認(rèn)出他來,如今殺人滅口,反而容易暴露行蹤,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他說的這些,黎晏又何嘗不知呢? 可是要找出一個人來,原也不只是憑著容貌,身形、聲音、特征,這種種加在一起,或許找人難了些——那個人,或許他們認(rèn)識,或許從前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過。 如果是個陌生男人,便不至于以面紗遮擋,不敢真面目示人,便真的給人看見了,畫出來了,這天下如此之大,要找出一個陌生的男人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來日他隱姓埋名,遠(yuǎn)走他鄉(xiāng),誰又奈他何? 那么他在怕什么呢?——他所怕的,無非是這些乞兒被抓,將他容貌描述出來,自己能立時認(rèn)出來。 黎晏心下是如此篤定,雖然冷靜下來想時,他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可不知是從何時起,這個念頭,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且一日強(qiáng)烈過一日。 這些話同杜啟崖沒多大的必要說,黎晏收斂起所有的鋒芒,再沒有那樣的和顏悅色,至少是打從杜啟崖見到這位殿下,至于今日以來,最難得的一次和顏悅色了。 他也只是拿手掌撐著腦袋,手肘支在扶手上“我既這樣說了,杜知府照辦就是,不鬧出人命是最好,我雖然想抓人,可這百姓的命也是命,皇兄每每教導(dǎo)我要愛民,我也不是說心里盼著他們喪命才好。不過杜知府可要小心了,這殺人滅口,總不會明目張膽,大白天走在街上捅你一刀子,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兒,盯緊些,卻別打草驚了蛇。這件事,恐怕是為難杜知府,但是沒辦法,受為難的事兒嘛,好些地方都會有,你瞧著我如今接手了孫昶的案子,不也一樣受為難嗎?” 他一面說著,已經(jīng)起了身來往堂下走,路過杜啟崖身側(cè)時,一抬手,在他肩膀上輕拍兩下“共勉之,嗯?” 杜啟崖做了深呼吸狀,對著黎晏的背影滿滿施禮,翻了眼皮目送著他頎長身形漸次消失在影壁墻后,方才直起身來,又將那口氣,長長的松了下去。 旁邊兒跟著的主薄,此時直起身,轉(zhuǎn)過臉來看他,神色略有些古怪,一雙烏黑的眼珠子卻定定然“大人,齊王殿下這是……這究竟是盼著出事兒,還是盼著不出事兒啊?” 他是幽幽開口,聽的這么一絮叨,杜啟崖背上的寒毛都恨不得豎起來。 “別胡說八道的!”杜啟崖輕聲呵斥了一嗓子,“殿下是大梁的王,哪有盼著臣民出事的道理?!?/br> 話是這樣說,可是黎晏那樣的舉動和言行,真是不想啊。 聽來聽去,他真的像是盼著這些人,一旦放出府衙大牢,便會出事,也只有出了事,才會有跡可循,順藤摸瓜的揪出下手的人。 不然何至于再三的交代,叫他盯緊了,盯仔細(xì)了,說什么不會明目張膽的殺人滅口…… 這些人居無定所,平日要出個什么意外,也是再輕易沒有的。 黎晏他…… 杜啟崖黑下臉“倒是衙門里的人?!彼活D聲,又蹙著眉頭,“這幾個人是趙隼帶著人交到衙門里來的,那天也是你同我一道,帶著人收了押,再往下的不入流的人不知情,是以要往外傳遞消息,其實真要查,沒那么難。只不過眼下礙著齊王還在湖州,他近來挑刺兒,我沒那么大的心,還叫他拿住我的把柄,你悄悄的查,自己的心腹用起來才放心,別什么都交辦給別人了,知道了?” 那主薄顯然遲疑“可是齊王殿下已經(jīng)上了心,大人要是不揪出幾個人,交給殿下,只怕殿下那里,并不好交差。” 交差?這話說來多輕易,上下嘴唇一碰,好似是他說要交差,黎晏就能叫他把這個差事給交了的。 杜啟崖心下越發(fā)不稱意“孫家的事情你全都知道,鬧到了今天這地步,我能在齊王面前交什么差?人家就為這個來的,別說我,你也跑不了,孫家的銀子不是我一個人拿的,你也有份兒,甭打量著還能交什么差,也不要想著他交代了什么,我們只管照做,做好了,就一切太平——想要相安無事,那是癡人說夢,你且看著吧,等事情了結(jié),少不了一本奏章把我參了,我討不著這份兒好,你也一個樣。既然早晚都是討不著好處的,那對著齊王,面子上恭謹(jǐn)著也就盡夠了!”嬌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