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湖州水深
第187章湖州水深 天色昏黃時,每個人的輪廓,都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了。 魏鸞提著步子到黎晏身側(cè),他身量高,她要仰視他,可是一抬頭,那張側(cè)臉,卻也只有心中熟悉的那個輪廓,看的不真切了。 她深吸口氣,兩只手捏著長裙略提起裙擺的動作一收,四破長裙便又搖曳及了地:“你在生什么悶氣。” 她說的平靜,是篤定了他心情不太好,在生著悶氣,只是她不明白,好好的問了得寶幾句話,他在氣什么呢?要說生氣,難道不該是她嗎?畢竟在天下人眼中,她和溫瑤是一樣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是了,不安于室。 魏鸞唇邊揚起個自嘲的弧度來:“我都沒為得寶幾句無心的話動怒生氣,好端端的,你怎么生氣了?” 黎晏低頭看她,她那里是就著光的,是以他能看真切,那張姣好面容,還有那張臉上,最真心實意的的擔憂,以及眼底不加掩飾的困惑。 他心里堵著的那口氣,好像一下子又平順了。 黎晏搖頭:“也不是說生氣,只是看得寶這樣子”他又唉聲嘆氣的,“外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齊王,可我的身邊,能這樣實心為我的,卻沒幾個?!?/br> 魏鸞起先有些怔住,啊了一嗓子,旋即又明白過來,噗嗤一聲笑了:“是,齊王殿下有這樣的感慨,若給人聽了去,還不要笑話死嗎?” 她是有心打趣,試圖令他開懷一笑,可話音落下,卻發(fā)覺黎晏只是拿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在看她,她便也就訕訕的收了聲,不再玩笑:“你不是還有趙隼,也還有我嗎?” “那樣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得寶他”黎晏略一頓,自己也猶豫著想了須臾,好半天才又重新開了口,“得寶自己也會說,他其實是不配在我面前求什么情的,放在平日里,不要說他,就是孫昶,都未必有資格在我面前回話。” 這話說來他又像是怕魏鸞會生氣,打量了她一眼:“你別惱我這樣說話。” 魏鸞嗨呀一嗓子:“你這說的也是實話,我惱你做什么。我們這樣的人家,是什么樣的身份,我心里一直都有數(shù),其實說穿了,要不是沾了我的光,我爹從京城離開后回到齊州,每每到齊王府去拜訪,你也未必樂得見他?!?/br> 有些話說的太直白,其實大家都有些尷尬,黎晏便干咳了一聲,顯然對她這樣的言辭感到不滿。 魏鸞自己倒是無所謂的,橫豎她說的也是事實,她自己都不覺得丟臉尷尬,他有什么好尷尬的? 黎晏也不跟她計較這個,又重提了前話:“可你看啊,我臨要出門,得寶仍舊敢揚聲叫住我,攔住我的腳步,同我說那樣的一番話。孫昶身邊有這么個奴才,是他的幸事,也是孫家的幸事?!?/br> 魏鸞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著:“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你在羨慕什么,可人家說高處不勝寒,從來都是這樣的道理。你高高在上,是因你生來便該高高在上,那個位置,少有人能與你比肩,孤獨也好,寂寞也好,這些都是你該為你的貴重而付出的代價,可其實來說,你也并不差,我不是說了嗎?你的身邊,至少還有我,還有趙隼,而陛下與太后,又是那樣的疼愛你。你今天是怎么了,見了得寶,倒有這樣一肚子的感慨?!?/br> 是啊,他這是怎么了呢? 或許從前沒想過,得寶一個奴才家,會為他主子做到這地步。 他不覺得得寶是個糊涂的人,今天在酒肆中的一番談話,不論他說什么,隱晦的、直白的,得寶的回話,可以說都是恰到好處,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紕漏不討喜,那便是關(guān)于溫瑤的那一番說辭,牽扯進魏鸞去,但那原也不是得寶的本意。 這個奴才很聰明,平日一定是機敏的人,他大約知道,此番一進湖州大牢,很有可能再也走不出來。 然而得寶什么都沒說,更什么都沒做,他心甘情愿的接受了這一切,他所希望的,只是孫昶或者,是有人能夠救孫昶掙脫牢籠,還孫昶一個清白。 黎晏心下覺得震撼不已,突然就開始有些后悔了自己當初的這個決定。 “如果得寶死在了大牢里,孫昶會覺得遺憾嗎?” 魏鸞覺得他這話問的莫名其妙,咦的一聲反問回去:“他為什么會死在大牢之中?” “也許”黎晏哂笑,低著頭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也許有人不希望他說出今日這番話吧。” “可當初他一路回濱州,要殺他,就該早點讓他閉上嘴了。” “那不是節(jié)外生枝嗎?”黎晏失笑著搖頭,一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湖州出了命案,得寶那天夜里就在場,他若那時死了,這案子就一定有蹊蹺,杜啟崖想壓也壓不住。什么人有什么原因,要去殺得寶呢?即便做成意外,這也未免太過于巧合,孫家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況且他只有回到了孫家,杜啟崖才能得到孫家的那些銀子,不是嗎?” “那你是想說”魏鸞把秀眉一蹙,尾音又拖了拖,她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或許當初有人想要得寶死,可是杜啟崖暗中保護了得寶,或是攔下了你在懷疑什么?” 他懷疑什么呢? 得寶當初如果死了,那是事有蹊蹺,可現(xiàn)在死,就是死無對證。 說不定藏在陳家的那個幕后黑手,和杜啟崖之間真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和聯(lián)系,早在最初放得寶回濱州時,就是二人商量過,想貪孫家一筆銀子的,而那時誰也沒料到,這案子到頭來會驚動了他,如果沒有他到湖州走這一趟,得寶的那些話,又有誰會輕易就信了?有杜啟崖這個四品知府壓在上頭,誰還能夠越級去告御狀嗎? 黎晏的心往下沉了沉:“不是我在懷疑什么,而是事情本身,應該是什么樣的?!?/br> 他說的不明不白,魏鸞不由的懸起心來:“我最開始的時候,真的以為,這案子只是陳家做了手腳想害人,如果我早知這里面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