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做個了結(jié)
第234章做個了結(jié)
“我簡直不敢相信……”
從府衙大牢出來,魏鸞大口的呼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她從沒有何時,覺得夕陽西下時的余暉是那樣的好看的。
她貪戀著那樣的溫柔光芒,抬眼望去,天邊掛著的是一片片的彩霞。
黎晏快步跟上去,又在她身后站定住腳步,拍了拍她肩頭:“別難過。”
魏鸞吸了吸鼻尖兒,他果然是最懂她的。
她收回目光,側(cè)目略一抬頭,與黎晏四目相對,見他眼底滿是擔(dān)憂,便無聲的笑了笑:“也說不上多難過,只是替張氏不值罷了。初見許恭時,我還問他,就沒想過從頭到尾只不過是張氏的計謀而已,現(xiàn)在看來,是許恭騙了她才對。”
“名不正言不順,總歸不會有什么好報?!崩桕桃彩侵共蛔〉膰@氣,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或許本就是一段孽緣,“他們自己種下的因,得的自然就是這樣的果。但不管怎么說,也都是張氏心甘情愿的?!?/br>
真的這樣輕描淡寫就算了嗎?
女人動了真心,什么都能豁得出去,要不是張氏一顆真心待許恭……不,要不是許恭騙走了張氏的真心,張氏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黎晏好似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一抬手,在她頭頂上揉了一把:“其實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是不是?別替她不值了,有今天的下場,也都是她自己作的孽,她若是個安分守己的,有家室,又有兒有女的,當(dāng)初又怎么會和許恭私通呢?”
說來也是這樣的道理,一個巴掌拍不響,魏鸞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可惜了……
這世上有情人太少,真心該被好好珍惜與呵護(hù),只能說張氏看錯了人,也把真心交付錯了人,一切不過是一場孽緣,時至今日,有什么罪業(yè),也只能張氏自己擔(dān)著。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便當(dāng)她是自食惡果吧?!蔽蝴[長舒了口氣,“我原也不是心疼張氏,只是憐惜那一顆真心罷了?!?/br>
她一面說,又一面唉聲嘆氣的:“接下來呢?你要把陳正廷捉拿歸案,到公堂上去審問嗎?”
“等到明天吧?!蹦欠輵{信早被黎晏揣進(jìn)了袖子里去,他略抖了抖袖口,“有人證又有物證,其實陳正廷也跑不了?!?/br>
這些事情魏鸞是不懂的,可她就是覺得,陳正廷不會這樣乖乖認(rèn)罪,尤其是他那么好面子的一個人,按照張氏的說法,殺親生兒子,也是為了自己那該死的面子,難道他會當(dāng)堂認(rèn)罪,承認(rèn)自己殺害了親生兒子,連畜生都不如嗎?
魏鸞一味的搖頭:“我覺得他不會認(rèn)?!?/br>
“他當(dāng)然不會認(rèn)?!崩桕滔屏讼蒲燮?,又覺得無奈,“一會兒回了客棧,先去見見許恭,張氏說的這些話,拿來問一問他,才最合適不過。張氏于陳正廷而言,畢竟沒有那么親近,說出的證言和供詞,都比不上許恭的有力,如果能讓許恭先認(rèn)了,那陳正廷就無所遁形了。”
魏鸞啊的低呼出聲:“可是許恭會嗎?”
她兀自搖頭。
和張氏相處六年,未必一點(diǎn)情分也沒有,許恭真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嗎?看他對陳正廷那樣關(guān)切,只怕他不是,可既然他不是,對待張氏,又如何真的就成了鐵打的心呢?
然而在他要做個選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舍棄了張氏,選擇了忠于陳正廷,要他供認(rèn)陳正廷的那些罪狀,怎么可能呢?
她小手一揚(yáng),扯上黎晏的袖口處輕拉了拉:“我覺得你去問他,也是白問,并不見得比你直接拿了陳正廷上堂問話會好到哪里去?!?/br>
她想了好半天,又想起當(dāng)初她舅舅和舅母到家里去的時候,說過的那些話,一時想起還關(guān)在大牢之中的孫昶:“當(dāng)初說表哥錯手殺人的時候,也算是人證物證俱在,所以舅舅和舅母徹底絕望了,上上下下的使了那么多的銀子,都沒能叫表哥回到濱州,只是在牢里過的稍微舒坦些,比現(xiàn)在的張氏要強(qiáng)一些而已。你想啊,這么多年不走動,要不是走投無路,實在沒法子了,我外祖父不會叫舅舅到齊州登門,而且最開始的時候,我爹是不想管這件事兒的,橫豎意思也是管不著,一個弄不好,就要擔(dān)個草菅人命的罵名了?!?/br>
魏鸞說到這兒的時候,又頓了下,抬眼去看黎晏,帶著不確定和遲疑:“其實有了人證物證,是可以直接頂罪結(jié)案的吧?”
黎晏不假思索的說是:“但最好還是叫陳正廷自己承認(rèn)?!?/br>
她幾乎想都沒想,脫口問他:“為什么?”
黎晏低頭看過去,她臉上兩道好看的柳葉彎眉早蹙攏到了一處去,眉峰高高的隆起。
他見不得她皺眉,從小就見不得,于是上了手去抹平她眉間的不悅:“這件案子如果不牽扯到你和魏家,我怎么結(jié)案,都不怕人背后議論,如今有了張氏的供詞和物證,派人拿了陳正廷,不管他認(rèn)不認(rèn),只拿了他歸案,由著杜啟崖去頂罪,這案子就算是到此為止了?!?/br>
魏鸞是個聰明姑娘,立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她,因為魏家,更多的,是因為湖州城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不能草草結(jié)案。
即便如今手上有了人證和物證,也要陳正廷心甘情愿的認(rèn)罪伏法,不然外頭總會有流言紛紛,傷的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名譽(yù),還有她和魏家。
魏鸞心頭暖暖的,那股子暖流又很快蔓延至她周身:“我明白了,只是覺得很為難你。”
黎晏去握她的手,那小手軟軟的,她又一向養(yǎng)得極好,他捏在手心兒里,連眼底都柔軟了一片:“沒什么為難的,從一開始就想得到,來湖州這一趟不是那么好走的,我要是嫌麻煩怕麻煩,當(dāng)初也不會答應(yīng)來了,只是事到如今我越發(fā)后悔,真的不該帶你一起來,你爹他……”
說來就又要扯到魏業(yè)身上去,這里頭便又牽扯出湖州的流言和京城廣陽王府奇怪的舉動。
黎晏自顧自的收了聲,免得說得再多些,引起她的懷疑來。
他乍然收了聲,魏鸞反倒不疑有他,反手握了他一回,就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這時候提這些做什么,上回不是說好了,都不再提了,便是真有什么,也只等著回了齊州再說嗎?”
她勉強(qiáng)的笑,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是僵硬的:“回客棧去吧,好在你沒把許恭扔到大牢里頭去,就押在客棧中,我估摸著陳正廷這會兒也早就醒了,趙隼應(yīng)該沒再叫他見過許恭,不過出了這種事,不見到許恭他不會輕易離開,現(xiàn)在回客棧,十有八九還能再見見陳正廷?!?/br>
……
魏鸞猜的沒有錯,陳正廷果然沒有離開,是以黎晏帶著魏鸞從外頭回客棧時,兩個人剛剛饒過影壁墻,就瞧見了大堂門外抄著手來回踱步的陳正廷。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陳正廷此時怕是慌了神的。
他并不是因為許恭可能背叛了他而傷心悲痛,更不是不甘心,他只是怕許恭會出賣他。
這個人……
黎晏心下冷笑。
許恭大半輩子都給了他和陳家,為他賣命出力氣,可是真出了事兒,他照樣不能全然信許恭會三緘其口,絕不出賣他。
陳正廷先前的昏厥,現(xiàn)在想來,也應(yīng)該是知道事發(fā),許恭藏不住了,一時急過了頭,想著如何能補(bǔ)救回來,才會急的昏過去,絕不是因為所謂的許恭背叛了他,殺了他的嫡長子而氣急攻心的。
黎晏沉了沉氣,又定了定心神,踱步上前。
陳正廷那頭聽見腳步聲,一回頭瞧見了他和魏鸞正一前一后的往自己的方向步過來,于是連忙迎過去:“殿下,我……”
黎晏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陳老爺還沒回府,是想等我回來,放你去見一見許恭?”
陳正廷又點(diǎn)頭:“大總管那里我再三的說了,他不叫見,說是沒有殿下放話,眼下誰都不能見許恭……”
“是我說的。”黎晏面上沒什么表情變化,冷不丁的斜一眼過去,在臺階前站定住,“許恭現(xiàn)在涉案,而且有張氏的證言,證明他的的確確是參與了此案,手上沾了血的。陳老爺,周姨娘只是有涉案之嫌,便被關(guān)在了你陳家西院,不許人見她,更不許人與她交談,許恭這樣的,怎么可能叫人見他呢?”
“可是殿下,許恭畢竟跟著我服侍了這么多年,他又是陳家家生的奴才,我實在不敢相信……”陳正廷面上的急切是不作假的,只是他究竟為了什么,他心里有數(shù),黎晏和魏鸞也心里有數(shù)罷了。
他的后話仍舊沒能說完,黎晏也實在懶煩聽他絮叨,板著個臉轉(zhuǎn)過頭來,正視著陳正廷,連語氣也不大好:“陳老爺,事實放在這兒,是我冤枉了許恭,還是張氏隨意攀咬?你應(yīng)該很清楚,這種事,憑張氏一介弱質(zhì)女流,如何能在你陳家宅中成事?沒有許恭支持她,幫襯她,兩個人里應(yīng)外合的,陳昱卿的命,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交代了呢?”
陳正廷再無話可說了。
許恭和張氏的關(guān)系擺在那兒呢,而且這會子齊王殿下就這么把人押著不許見,一定是許恭也坦言了罪行,不過有沒有把他供出來,那得兩說。
齊王的客氣,只能當(dāng)客氣來看,那張還略顯稚嫩的臉后頭,究竟藏了什么別樣的心思,竟連陳正廷都一時難測。
他抿了抿唇:“殿下,我真的不能……”
魏鸞見他糾纏不清,略一擰眉:“陳老爺,許恭做這種事,你怎么反倒還有心袒護(hù)他一樣呢?”
陳正廷一愣,立時扭了臉兒去看她:“這不是袒護(hù)!我只是想問問他,為了什么……”
他有氣無力的垂下頭,帶著說不出的喪氣和悲傷:“他畢竟在陳家太多年了,殿下您是知道的,家生的奴才和外頭買來的又不一樣,打他小的時候,我就把他放在柜上去歷練,真是要我還怎么對他好,還怎么去栽培他?便是這樣的恩情,他都一點(diǎn)不知道感念,現(xiàn)在……現(xiàn)在成了這樣……”
黎晏知道這是做戲給他們看,自然也沒覺得魏鸞那句話問的有何不妥,陳正廷這幅模樣落在他眼中,叫他覺得惡心至極。
他實在無意與陳正廷站在這里周旋,便沉了沉聲:“許恭為的,不過是張氏而已,我也替陳老爺問過了,當(dāng)初他見不得張氏跪在他腳邊哭著哀求,所以才同意了幫張氏做這件事,目的也很簡單,他們要的是你陳老爺后繼無人,你這一輩子,嫡子也只得三個,三個嫡子都沒了,那就只有陳昱舟能繼承你陳家家業(yè)。”
他一面說著又頓了下,像是怕陳正廷再追問別的,自己又添了兩句話:“他也說了,陳昱舟也不會安然無恙,不然落在外人眼里,一定會背地里嚼舌頭,說是陳昱舟對三個哥哥動了歪心思,只不過不管他們會對陳昱舟做什么,總歸不會要了他的命就是了?!?/br>
陳正廷果然倒吸口氣:“怎么會……就為了一個女人,許恭他怎么會這樣背叛我……”
“他做都做了,做一次是做,做兩次也是做,陳老爺,你現(xiàn)在來糾結(jié)為什么,已然毫無意義。有張氏的供詞,許恭自己也供認(rèn)不諱,陳老爺,回府去吧。”黎晏一面說著,已經(jīng)邁開步子上了臺階,等到他站定住腳,再把腳尖兒調(diào)轉(zhuǎn)個方向,回過頭去看陳正廷時,帶著三分居高臨下,“至于周姨娘,和這案子也大抵脫不了干系,張氏是什么都沒說,但許恭交代了,幕后主使之人就是你的這位姨娘。我看陳老爺先前氣急攻心厥過去,本不想告訴你,但陳昱卿畢竟是你兒子,你也該知道這一切,明日我會升堂問案——”他拖長了尾音,眼中隱有玩味閃過,說出口的話更是言有所指,又模棱兩可的,“陳家的命案一拖數(shù)月,孫家大爺在牢中也吃了不少的苦頭,陳老爺,這一切,也該是時候做個了結(jié)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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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府衙大牢出來,魏鸞大口的呼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她從沒有何時,覺得夕陽西下時的余暉是那樣的好看的。
她貪戀著那樣的溫柔光芒,抬眼望去,天邊掛著的是一片片的彩霞。
黎晏快步跟上去,又在她身后站定住腳步,拍了拍她肩頭:“別難過。”
魏鸞吸了吸鼻尖兒,他果然是最懂她的。
她收回目光,側(cè)目略一抬頭,與黎晏四目相對,見他眼底滿是擔(dān)憂,便無聲的笑了笑:“也說不上多難過,只是替張氏不值罷了。初見許恭時,我還問他,就沒想過從頭到尾只不過是張氏的計謀而已,現(xiàn)在看來,是許恭騙了她才對。”
“名不正言不順,總歸不會有什么好報?!崩桕桃彩侵共蛔〉膰@氣,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或許本就是一段孽緣,“他們自己種下的因,得的自然就是這樣的果。但不管怎么說,也都是張氏心甘情愿的?!?/br>
真的這樣輕描淡寫就算了嗎?
女人動了真心,什么都能豁得出去,要不是張氏一顆真心待許恭……不,要不是許恭騙走了張氏的真心,張氏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黎晏好似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一抬手,在她頭頂上揉了一把:“其實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是不是?別替她不值了,有今天的下場,也都是她自己作的孽,她若是個安分守己的,有家室,又有兒有女的,當(dāng)初又怎么會和許恭私通呢?”
說來也是這樣的道理,一個巴掌拍不響,魏鸞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可惜了……
這世上有情人太少,真心該被好好珍惜與呵護(hù),只能說張氏看錯了人,也把真心交付錯了人,一切不過是一場孽緣,時至今日,有什么罪業(yè),也只能張氏自己擔(dān)著。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便當(dāng)她是自食惡果吧?!蔽蝴[長舒了口氣,“我原也不是心疼張氏,只是憐惜那一顆真心罷了?!?/br>
她一面說,又一面唉聲嘆氣的:“接下來呢?你要把陳正廷捉拿歸案,到公堂上去審問嗎?”
“等到明天吧?!蹦欠輵{信早被黎晏揣進(jìn)了袖子里去,他略抖了抖袖口,“有人證又有物證,其實陳正廷也跑不了?!?/br>
這些事情魏鸞是不懂的,可她就是覺得,陳正廷不會這樣乖乖認(rèn)罪,尤其是他那么好面子的一個人,按照張氏的說法,殺親生兒子,也是為了自己那該死的面子,難道他會當(dāng)堂認(rèn)罪,承認(rèn)自己殺害了親生兒子,連畜生都不如嗎?
魏鸞一味的搖頭:“我覺得他不會認(rèn)?!?/br>
“他當(dāng)然不會認(rèn)?!崩桕滔屏讼蒲燮?,又覺得無奈,“一會兒回了客棧,先去見見許恭,張氏說的這些話,拿來問一問他,才最合適不過。張氏于陳正廷而言,畢竟沒有那么親近,說出的證言和供詞,都比不上許恭的有力,如果能讓許恭先認(rèn)了,那陳正廷就無所遁形了。”
魏鸞啊的低呼出聲:“可是許恭會嗎?”
她兀自搖頭。
和張氏相處六年,未必一點(diǎn)情分也沒有,許恭真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嗎?看他對陳正廷那樣關(guān)切,只怕他不是,可既然他不是,對待張氏,又如何真的就成了鐵打的心呢?
然而在他要做個選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舍棄了張氏,選擇了忠于陳正廷,要他供認(rèn)陳正廷的那些罪狀,怎么可能呢?
她小手一揚(yáng),扯上黎晏的袖口處輕拉了拉:“我覺得你去問他,也是白問,并不見得比你直接拿了陳正廷上堂問話會好到哪里去?!?/br>
她想了好半天,又想起當(dāng)初她舅舅和舅母到家里去的時候,說過的那些話,一時想起還關(guān)在大牢之中的孫昶:“當(dāng)初說表哥錯手殺人的時候,也算是人證物證俱在,所以舅舅和舅母徹底絕望了,上上下下的使了那么多的銀子,都沒能叫表哥回到濱州,只是在牢里過的稍微舒坦些,比現(xiàn)在的張氏要強(qiáng)一些而已。你想啊,這么多年不走動,要不是走投無路,實在沒法子了,我外祖父不會叫舅舅到齊州登門,而且最開始的時候,我爹是不想管這件事兒的,橫豎意思也是管不著,一個弄不好,就要擔(dān)個草菅人命的罵名了?!?/br>
魏鸞說到這兒的時候,又頓了下,抬眼去看黎晏,帶著不確定和遲疑:“其實有了人證物證,是可以直接頂罪結(jié)案的吧?”
黎晏不假思索的說是:“但最好還是叫陳正廷自己承認(rèn)?!?/br>
她幾乎想都沒想,脫口問他:“為什么?”
黎晏低頭看過去,她臉上兩道好看的柳葉彎眉早蹙攏到了一處去,眉峰高高的隆起。
他見不得她皺眉,從小就見不得,于是上了手去抹平她眉間的不悅:“這件案子如果不牽扯到你和魏家,我怎么結(jié)案,都不怕人背后議論,如今有了張氏的供詞和物證,派人拿了陳正廷,不管他認(rèn)不認(rèn),只拿了他歸案,由著杜啟崖去頂罪,這案子就算是到此為止了?!?/br>
魏鸞是個聰明姑娘,立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她,因為魏家,更多的,是因為湖州城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不能草草結(jié)案。
即便如今手上有了人證和物證,也要陳正廷心甘情愿的認(rèn)罪伏法,不然外頭總會有流言紛紛,傷的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名譽(yù),還有她和魏家。
魏鸞心頭暖暖的,那股子暖流又很快蔓延至她周身:“我明白了,只是覺得很為難你。”
黎晏去握她的手,那小手軟軟的,她又一向養(yǎng)得極好,他捏在手心兒里,連眼底都柔軟了一片:“沒什么為難的,從一開始就想得到,來湖州這一趟不是那么好走的,我要是嫌麻煩怕麻煩,當(dāng)初也不會答應(yīng)來了,只是事到如今我越發(fā)后悔,真的不該帶你一起來,你爹他……”
說來就又要扯到魏業(yè)身上去,這里頭便又牽扯出湖州的流言和京城廣陽王府奇怪的舉動。
黎晏自顧自的收了聲,免得說得再多些,引起她的懷疑來。
他乍然收了聲,魏鸞反倒不疑有他,反手握了他一回,就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這時候提這些做什么,上回不是說好了,都不再提了,便是真有什么,也只等著回了齊州再說嗎?”
她勉強(qiáng)的笑,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是僵硬的:“回客棧去吧,好在你沒把許恭扔到大牢里頭去,就押在客棧中,我估摸著陳正廷這會兒也早就醒了,趙隼應(yīng)該沒再叫他見過許恭,不過出了這種事,不見到許恭他不會輕易離開,現(xiàn)在回客棧,十有八九還能再見見陳正廷?!?/br>
……
魏鸞猜的沒有錯,陳正廷果然沒有離開,是以黎晏帶著魏鸞從外頭回客棧時,兩個人剛剛饒過影壁墻,就瞧見了大堂門外抄著手來回踱步的陳正廷。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陳正廷此時怕是慌了神的。
他并不是因為許恭可能背叛了他而傷心悲痛,更不是不甘心,他只是怕許恭會出賣他。
這個人……
黎晏心下冷笑。
許恭大半輩子都給了他和陳家,為他賣命出力氣,可是真出了事兒,他照樣不能全然信許恭會三緘其口,絕不出賣他。
陳正廷先前的昏厥,現(xiàn)在想來,也應(yīng)該是知道事發(fā),許恭藏不住了,一時急過了頭,想著如何能補(bǔ)救回來,才會急的昏過去,絕不是因為所謂的許恭背叛了他,殺了他的嫡長子而氣急攻心的。
黎晏沉了沉氣,又定了定心神,踱步上前。
陳正廷那頭聽見腳步聲,一回頭瞧見了他和魏鸞正一前一后的往自己的方向步過來,于是連忙迎過去:“殿下,我……”
黎晏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陳老爺還沒回府,是想等我回來,放你去見一見許恭?”
陳正廷又點(diǎn)頭:“大總管那里我再三的說了,他不叫見,說是沒有殿下放話,眼下誰都不能見許恭……”
“是我說的。”黎晏面上沒什么表情變化,冷不丁的斜一眼過去,在臺階前站定住,“許恭現(xiàn)在涉案,而且有張氏的證言,證明他的的確確是參與了此案,手上沾了血的。陳老爺,周姨娘只是有涉案之嫌,便被關(guān)在了你陳家西院,不許人見她,更不許人與她交談,許恭這樣的,怎么可能叫人見他呢?”
“可是殿下,許恭畢竟跟著我服侍了這么多年,他又是陳家家生的奴才,我實在不敢相信……”陳正廷面上的急切是不作假的,只是他究竟為了什么,他心里有數(shù),黎晏和魏鸞也心里有數(shù)罷了。
他的后話仍舊沒能說完,黎晏也實在懶煩聽他絮叨,板著個臉轉(zhuǎn)過頭來,正視著陳正廷,連語氣也不大好:“陳老爺,事實放在這兒,是我冤枉了許恭,還是張氏隨意攀咬?你應(yīng)該很清楚,這種事,憑張氏一介弱質(zhì)女流,如何能在你陳家宅中成事?沒有許恭支持她,幫襯她,兩個人里應(yīng)外合的,陳昱卿的命,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交代了呢?”
陳正廷再無話可說了。
許恭和張氏的關(guān)系擺在那兒呢,而且這會子齊王殿下就這么把人押著不許見,一定是許恭也坦言了罪行,不過有沒有把他供出來,那得兩說。
齊王的客氣,只能當(dāng)客氣來看,那張還略顯稚嫩的臉后頭,究竟藏了什么別樣的心思,竟連陳正廷都一時難測。
他抿了抿唇:“殿下,我真的不能……”
魏鸞見他糾纏不清,略一擰眉:“陳老爺,許恭做這種事,你怎么反倒還有心袒護(hù)他一樣呢?”
陳正廷一愣,立時扭了臉兒去看她:“這不是袒護(hù)!我只是想問問他,為了什么……”
他有氣無力的垂下頭,帶著說不出的喪氣和悲傷:“他畢竟在陳家太多年了,殿下您是知道的,家生的奴才和外頭買來的又不一樣,打他小的時候,我就把他放在柜上去歷練,真是要我還怎么對他好,還怎么去栽培他?便是這樣的恩情,他都一點(diǎn)不知道感念,現(xiàn)在……現(xiàn)在成了這樣……”
黎晏知道這是做戲給他們看,自然也沒覺得魏鸞那句話問的有何不妥,陳正廷這幅模樣落在他眼中,叫他覺得惡心至極。
他實在無意與陳正廷站在這里周旋,便沉了沉聲:“許恭為的,不過是張氏而已,我也替陳老爺問過了,當(dāng)初他見不得張氏跪在他腳邊哭著哀求,所以才同意了幫張氏做這件事,目的也很簡單,他們要的是你陳老爺后繼無人,你這一輩子,嫡子也只得三個,三個嫡子都沒了,那就只有陳昱舟能繼承你陳家家業(yè)。”
他一面說著又頓了下,像是怕陳正廷再追問別的,自己又添了兩句話:“他也說了,陳昱舟也不會安然無恙,不然落在外人眼里,一定會背地里嚼舌頭,說是陳昱舟對三個哥哥動了歪心思,只不過不管他們會對陳昱舟做什么,總歸不會要了他的命就是了?!?/br>
陳正廷果然倒吸口氣:“怎么會……就為了一個女人,許恭他怎么會這樣背叛我……”
“他做都做了,做一次是做,做兩次也是做,陳老爺,你現(xiàn)在來糾結(jié)為什么,已然毫無意義。有張氏的供詞,許恭自己也供認(rèn)不諱,陳老爺,回府去吧。”黎晏一面說著,已經(jīng)邁開步子上了臺階,等到他站定住腳,再把腳尖兒調(diào)轉(zhuǎn)個方向,回過頭去看陳正廷時,帶著三分居高臨下,“至于周姨娘,和這案子也大抵脫不了干系,張氏是什么都沒說,但許恭交代了,幕后主使之人就是你的這位姨娘。我看陳老爺先前氣急攻心厥過去,本不想告訴你,但陳昱卿畢竟是你兒子,你也該知道這一切,明日我會升堂問案——”他拖長了尾音,眼中隱有玩味閃過,說出口的話更是言有所指,又模棱兩可的,“陳家的命案一拖數(shù)月,孫家大爺在牢中也吃了不少的苦頭,陳老爺,這一切,也該是時候做個了結(jié)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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