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地輸君一尺光
如果說前兩振刀只是讓她懷疑自己手氣不太好,隨即到來的亂藤四郎和五虎退,徹底打消了久候數(shù)寄鍛刀的念頭。 “……你說什么?”田中托了托眼鏡,滿臉驚詫,“新鍛出來的付喪神……保留著之前的記憶?” 久候數(shù)寄點了點頭。 時政安排來接待她的田中先生,是前些時日在京都碰上的那位。她順勢略去客套的寒暄,直接點明此次拜訪的目的。 亂藤四郎的怨懟與五虎退的懼怕絲毫做不得偽,并不像是初次面對審神者應(yīng)該有的反應(yīng)。好在兩人心智尚幼,久候數(shù)寄誘導幾句,輕易拼湊出了真相。 “而且……”她頓了頓,還是開口,“小狐丸先生似乎……也有點問題……” 她對別人的情緒向來敏感,實在不覺得小狐丸真像刀帳所述,是前任審神者最后鍛出的付喪神。 他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久候數(shù)寄卻覺得他對本丸的過往了如指掌。 要不是小狐丸對今劍表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親昵與隨意,她也不敢這么篤定。就算同屬一個刀派,從輩分上來看他也只是今劍的晚輩,理應(yīng)如待小烏丸一般,再親近也秉持幾分敬重。 田中目露凝重,叩了叩桌子,輕嘖一聲:“這樣吧,你暫時先別鍛刀了?!痹诳煽胤秶鷥?nèi),鍛刀對審神者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久候數(shù)寄沒必要騙他。更何況她所描述的情況聞所未聞,又是在那樣一個本丸……當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會向上面匯報,盡快拿到調(diào)查權(quán)限。”說著他便敲起了報告,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費,“上次的委托,考慮的怎么樣了?” 久候數(shù)寄擰眉不語。 事關(guān)數(shù)日前。 時之政府地處時空罅隙,于所有組織機構(gòu),上行下效,令行禁止,與“委托”這個字眼看似毫不沾邊。 僅僅是看似罷了。 對上窮兇惡極的溯行軍,審神者一水兒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哪里討的了半點好?久候數(shù)寄先前疑慮陡生的便是這點。 真要為將為帥,不說武藝傍身,行軍布陣總要略知一二??伤H眼所見的審神者無一不是象牙塔里的菟絲花,挑了她們依仗的寄主便一蹶不振,壓根不是運籌千里之外的樣子。 田中聽了,挑了挑眉:“你察覺的b我想象中早?!?/br> 事實如此,審神者的選拔他們向來敷衍的很,因為根本不重要。審神者和付喪神以為自己廝殺在前線,誰知那只是時政替他們?nèi)ζ饋淼挠螛穲觯嬲齼措U的地方,他們不能去,也去不了。 “這么說吧,”田中提筆,寫寫畫畫,“現(xiàn)在時空轉(zhuǎn)換器上預(yù)設(shè)的坐標,都是我們清掃過的戰(zhàn)場,留下的不過是溯行軍的殘兵敗將,不值一提?!?/br> “戰(zhàn)場周圍我們設(shè)置了屏障,溯行軍通過會引起靈力共振,一旦振幅達到臨界點,屏障會自行絞殺——也就是說,能闖入的溯行軍的數(shù)量和實力都有限……這么說吧,那是我們?yōu)楦秵噬駵蕚涞摹嚐拡觥?。?/br> “同是屏障也是為了保護隨行的審神者,你以為誰都能承受住時空穿梭的后遺癥?”他盯著久候數(shù)寄,目光里滿是意味深長。 不待她提問,田中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審神者都是小姑娘完全可以理解嘛……幼師不也一樣?” 幼師……久候數(shù)寄無言以對,思及某些付喪神的言行舉止,確實與幼稚園小朋友無異。 也怪不得她身無靈力都被簽了下來,怕是但凡召得出付喪神便足以,時之政府真的不在乎她的來歷——不過是些打雜的工作,又談何威脅? 時之政府真正的戰(zhàn)斗力,應(yīng)是遠不止她所見。 果然,田中緊接著道:“我們要對付的溯行軍,可不是你見到的那些木頭,只會站著挨打。溯行軍有靈魂有思維,行動模式無限趨近于人類,你見到的不過是他們培植的傀儡罷了……” “或許,還是失敗品?!彼菩Ψ切?。 久候數(shù)寄想到了今劍,他雖墮成溯行軍,卻顯而易見地保留了思維能力,莫非就是田中口中真正的溯行軍? 她背后霎時洇sh了。 幸好她見時政的人也在yyan寮,多留了個心眼,沖破陣眼的同時徹底洗清了今劍t內(nèi)溯行軍的氣息,不然他下場如何,真是難說。 可溯行軍為什么要接納一個時政的付喪神?其中必有蹊蹺,究竟要不要向時政言明…… 久候數(shù)寄開口。 她說的卻是另一番話:“那審神者的付喪神,也是時之政府的失敗品嗎?” 所以無論刀解還是碎刀,審神者都不會得到任何懲罰。 她這話沒頭沒尾,可言下之意,田中不會不懂。 他沉y半晌,只吐出一句:“你以后會得到答案的。” …… 見狀,久候數(shù)寄也只好輕輕放下:“所以呢,您找我來是?” 田中順勢接過話頭:“你剛才……借著時空轉(zhuǎn)換器闖入的,正是我們目前的主戰(zhàn)場之一?!?/br> 平安時代的京都?久候數(shù)寄想不大通。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平安時代統(tǒng)共也沒幾場叫得上名的戰(zhàn)役,且大都是些權(quán)貴間的利益紛爭,溯行軍所圖為何? “溯行軍也不光會攪渾水,我們擾亂他們的行動,他們也會打斷我們的計劃。時政目前著手于回收草薙劍,溯行軍肯定不會坐視其成?!?/br> 所以,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久候數(shù)寄用目光詢問。 “草薙劍一事與你無關(guān)?!碧镏袚u了搖頭,“是yyan寮委托時政,退治于京中作亂的溯行軍。” “此劍牽扯到高天原,事關(guān)重大,我們暫時分不出人手。如果你能率付喪神前去,自是最好。” 他安撫她:“放心,紀律散亂的不是溯行軍的主力部隊,你應(yīng)付得來?!?/br> 久候數(shù)寄當然不會一口應(yīng)下:“為什么是我?” “不是我們選擇了你?!碧镏刑谷灰詫Γ笆莥yan寮,指名的你?!?/br> 她瞠然,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鶴發(fā)水衣的男子。 時有倥傯,而至今日。 久候數(shù)寄只是前來討教一番,至于yyan寮的委托,她并未拿定主意。 見她不答,田中激她:“這不擺明了是升官發(fā)財?shù)暮脵C會,一般審神者求也求不來?!?/br> “難不成你想做一輩子幼師?”他與她調(diào)侃。 ……對不起。久候數(shù)寄在心底回絕他。 要說聲名利祿權(quán)與怙,她還真是,一概不缺。 “唉……”田中見不得她不為所動,“本來我還想說,順手幫你把爛攤子給收拾了,既然你不領(lǐng)情……” “什么?”久候數(shù)寄顧不上失不失禮,打斷他。 田中笑了。對嘛,這才是小姑娘該有的樣子。 時之政府還真沒淪落到那個地步,要養(yǎng)在溫室里的審神者去沖鋒陷陣。真要擺平那些個游離在外的溯行軍,也動用不了多少人手。 他不過是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罷了。 這點權(quán)限,他還是有的。 —————————— 是夜。 久候數(shù)寄自時政歸來時面上不顯,夜里卻兀自輾轉(zhuǎn)反側(cè)。 雖已應(yīng)下平安京一行,卻不知為何,心有悵悵。 到底是哪里捋不順……她不能寐,g脆披衣起身,去拉屋里通向庭院的門。 卻迎面撞上不知何時立于門外的付喪神。 她悚然一驚,倒退一步。就寢前分明仔細排查過,前田藤四郎今日不在…… 不對,身高不對。 她抬頭,終于對上一雙久候于此的眼。 那雙眼濯濯如洗,湛湛如積,鳶se如一捧吹不動的火,屹然其間。鎏金一般的長發(fā)被月光涂得有些發(fā)白,于夏夜悶熱的空氣里一絲不茍,高束腦后。 縫著水se內(nèi)襯的鴉黑披風纖塵不染,綴于身后,甲胄只著肩胯與腕,锃亮如雪。 小龍景光從月se里來,身后是池塘脈脈,草木疏疏。 天地敞亮,皆不如他。 他散漫慣了,微弓著腰,肩卻繃得筆挺。 小龍景光在她面前晃了晃拎著的陶罐,那里頭鉆出茶葉的清香。 語氣閑淡:“我們談?wù)???/br> 茶是好茶,禪茶一味。 話是賴話,貶諷兩全。 小龍景光陳詞冗調(diào),意猶未盡,末了還添一句:“你不仁不義在先,可想過今日孤立無援,還須得不甚熟識的付喪神幫襯?要不是看你靈流未濁,沒爛到根里去,我才懶得管你。” 久候數(shù)寄:“……”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轉(zhuǎn)念一想,她又反應(yīng)過來,小龍景光昨日是往付喪神起居那邊去了。 八成是三日月宗近那家伙又在搬弄是非,將前任審神者的鍋扣在了她的頭上。 完了還能將自己摘得一g二凈:“我只說是審神者,并未點明是哪一位呢?!?/br> 而為了表現(xiàn)得與本丸的付喪神毫無嫌隙,她不得不捧出一顆拳拳真心,最多將自己摘個g凈,卻絕不可能再反咬他一口。 ……老狐貍。 久候數(shù)寄翻出一式兩份的審神者合約,指給他看。時之政府簽下的人都記錄在案,任憑查閱,她不信他會那么沒腦子,疑她作偽。 果然,默不作聲的換作是他。 “既然如此……”小龍景光遲疑開口,“那我就……” “不,”久候數(shù)寄不讓他把話說完,“你走吧,我養(yǎng)不起你?!?/br> 小龍景光:“……”啥? “我靈力有限,你還是另謀明主吧。”她耐心與他解釋。 “況且本丸是個什么景況,你也看出來了。不是我心存芥蒂,不愿將他們之間的利害關(guān)系一一說與你,實在是過些時日時政外派公g,我怕是有一段時間不在本丸,顧不上你?!?/br> “你走罷?!?/br> 小龍景光這時倒斬釘截鐵:“我不?!?/br> 久候數(shù)寄嘆氣:“就當幫幫我?!盚ǎíτǎ卡纒んùωù.CX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