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風起
這夏蘭嵐一步一眸,又囂張怪異地很。她那么疼愛她的幼弟,照理來說是不可能舍得真的就這么放手,但是這陣法的威力極大,在他和許宣如此的擾亂之下,不可能沒有什么代價。 魂飛魄散,也并非不可能。 在原地療傷調息了些許時間,許宣幾人終于確認陣法失效,夏蘭嵐不知所蹤。幾人終于得到了喘息的余地,卻也不敢多耽誤時間,確保整體無礙便開始在徐家莊各處勘測,最終終于找到了他們想要找的人。 在那牡丹花旁的井下,有著一條密道,元粹希便是被鎖住了真氣困在了此處,身上插了好幾把劍,定在畫了陣的墻上,一身修為散了七七八八,人也一直無法叫醒。 在西廂的深處,則是有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公子,是這徐家除了徐渺渺外唯一剩下的直系香火。原先許宣他們來時,這徐小公子便已經(jīng)病重,不知為何,這一波的陣法吸取后,他卻病情依然,并無減輕卻并無惡化。 只是到了眼下的這種境地,幾人也實在再無心思考慮這問題,除了白宿真多瞥了那小公子幾眼,剩下的幾人都陰沉著臉在莊內繼續(xù)搜尋。 結果不甚樂觀,原先莊內便沒有幾人,剩下的都是狐貍留下的人手,這次陣法大開后,只剩下半條命的大多被吸成了人皮。 這其中最為打緊的徐大小姐,也沒有脫出這個厄運,甚至可以說更壞。她連一張皮子都沒保住,剩下的是一層猶如戲份的砂。 許宣回想他與徐小姐初遇時還打過的賭,再看這棉被之下殘留的一層砂礫花衣,一時無話可說。 “許宣?!?/br> 楚群持劍走到許宣一側,對他點頭:“莊內外都搜清楚了,我們應當回門稟報,之后的事門中會有人來收。而且元師弟的傷也需要馬上回師門救治。” “長歌師兄……” 許宣閉眼欲言,最后卻還是咽回喉中,又重重看了一眼再無人影的床上,轉頭跟著楚群上了飛劍:“無事,走吧。” 門外白宿真托著腮坐在樹下,看著他和望兮門幾人踩上飛劍,也不急躁,允著酒水笑:“這就要走了?” “正是如此。”許宣對著白宿真一拱手:“此次真真感謝……白姑娘?出手相救,如若之后再有緣相見,必會想盡辦法來報此次相救之恩?!?/br> “當真?”白宿真伸長脖子,歪了歪頭。許宣失笑,點頭:“當真。” 得他如此許諾,白宿真彎了眼角,似是有所釋懷。楚群在許宣身后,拉著背著元粹希心急火燎想要先跑的葉華也點頭示意了謝意,見白宿真揮手,也不再拖沓,直接起身離去。 “……白宿真?!?/br> 一股黑煙在許宣幾人離去后燃起,蕭無晚拿手捂著心口的位置,臉色蒼白地從樹后走出。白宿真瞥了眼他,微微皺眉:“你不是說不會有太多的影響?” “現(xiàn)在的影響的確不大?!笔挓o晚臉色不變:“我并沒有騙你?!?/br> “……到底我是妖怪還是你是妖怪?”白宿真嘆氣啜了口酒:“痛的話,不說出來,很多人不會懂的?!?/br> “……并不是很痛?!?/br> 蕭無晚閉上眼,揉了揉眉,道:“但是接下去的時間我興許都可能陪不了你,我的事有消息了。” 白宿真驚愕轉頭:“此話當真。”“當真?!笔挓o晚抽出佩劍,目光沉沉:“所以我馬上就走?!?/br> “那向涯呢?” 見白宿真如此問,蕭無晚一怔,道:“他在城外的醫(yī)館,你不會是想要我?guī)纤俊?/br> “為何不可?我眼下也有事要做,恐怕是護不了他,交給你最放心?!?/br> 蕭無晚哭笑不得,半晌才回話:“你還真是不把我當外人。但是這次怕是不行?!?/br> “為何不行?” 白宿真捻了顆梅子,看了眼他的臉色,慢悠悠道:“眼下你煞氣無法自控,短時間內怕是情緒難穩(wěn),向涯生來的好脾氣,哪怕你打他罵他肯定也能把你攔回來?!?/br> “不是如此——”蕭無晚不明白白宿真是真不懂,還是心知肚明卻裝不明,因為心中有事,索性直接對白宿真攤開了話:“這次之事對我的意義重大,你第一次見我時就應知曉。” “……”白宿真不說話。蕭無晚明白他在聽,持劍又看了幾眼,道:“我此次前去是抱了必求結果之心,如若事情真真了解……我也無所牽掛了?!?/br> 白宿真表情微妙,輕飄飄道:“所以?你這是存了死志?就你現(xiàn)在的實力,這天下有幾個人需要你如此?我說你,不會是欠了我的債,卻想要跑吧?” 他其實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糾纏蕭無晚什么,但是直覺告訴他,如若此次讓蕭無晚一人前去,必然會得出一個讓他后悔的結果。他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覺,這次便也憑了本心辦事: “帶上向涯吧,你知道他雖然武技不算過分出彩,但是好歹也不會拖你后腿。而且他懂幾分歧黃之術,好歹有事的時候派的上用場?!?/br> 蕭無晚似乎看出了他心中在憂慮什么,也明白了如果他不答應,白宿真怕是不會簡單放他走。雖然有點驚訝于自己竟然對他來說也有著幾分重量,但是感覺并不壞。 這么想著,他甚至嘴角微翹,扯出了和白宿真相識至今的第一個笑:“希望如此……白宿真,后會有期。” 白宿真這邊剛送走蕭無晚,許宣這邊也迎來了新人。 這新人說新其實也不新,說舊卻也不舊,正是多年前又有了幾面的夏柚。 當時他們扶著元粹希進了門中醫(yī)館,迎面就撞到了這紅衫似火的大郡主。見他們帶傷回來,她也不驚訝,抓著酒袋卻不飲,一言不發(fā)地跟著他們進了館,見他們稍微得空,才緩步上前,對著許宣打眼色: “噯,你,對,就是許探花你。” “郡主?”許宣望了眼守著門表情呆滯的葉華,又看了眼垂著眼試劍的楚群,對夏柚做了個出去談的手勢,兩人輕聲出了門。 “啊——感覺局促感瞬間就沒了!”出門折了個彎,夏柚就改了原先還有些局促收斂的動作,長吁吐出一口氣來,然后眉眼彎彎地望向許宣,向前戳他:“噯,你怎么還喊我郡主啊?” 許宣挑眉笑著橫了她一眼,回道:“這不是禮尚往來。” 見他如此回道,夏柚睜了睜眼,笑道:“這感情好,我還擔心你會從此以后都對我郡主來郡主去呢?你這是走出來了?說真,我和你關系也沒差到那種地步,你也不是那種守死規(guī)矩的父子,單單那么對我,我可承受不住。” 夏柚果然是看出來了。許宣在心里長嘆一聲,苦笑道:“好說也有那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那么窩囊?!?/br> “那你是打算如何?” “……” 如何?這個問題太久沒有人問起過,包括自己,許宣一時之間竟然有點茫然。短短幾年,他所歷實在壯闊波瀾,路上都是拼死搏命,完全沒空去想其他事。 “……你竟然回答不出。”夏柚淺淺笑了,眼底有幾分欣慰:“我覺得這對你來說是好事,你還有那么長的時間,將來也會有更長——” “……不要說?!痹S宣捂住了嘴:“我好久沒見到娉卿了,我是個失職的兄長?!?/br> “她不會怪你?!毕蔫终骸岸夷惆阉胸熑螖埖阶约荷砩系男袨橐膊恢档觅澷p,娉卿她也是一個大人,你雖然有照顧她的責任,但是她也應該自己自立。你走之前,是好生安排好了她的吧?” “是……”許宣遲疑,見他如此,夏柚又笑道:“那么,又有何過?我知曉你這五年有因為師長禁令所以不得下山,實乃情非得已。你不要說什么你竟然忘了,你也有自己安樂的需要,你不應該無視自己。許宣,娉卿會希望你怎么做,你真當不知曉?你也應當信任與她。她是那種會因小事計較不休的人么?你們當初在京城,難道又是一直黏在一起不成?” 見許宣未回口,夏柚揚眉:“是這樣的道理,對吧?你并非不愛她,不念她,自顧不暇如何牽掛其他。你和她雖然如今分隔兩地,但依然是相互親愛的兄妹,沒有誰對不起誰。而今和你當初出去進修拜學并沒有什么差別,如果真的在意,就回頭寫一封信——” “我寫了?!痹S宣摸了摸鼻子,柔軟了臉色:“五年來未曾斷過。夏柚,我知道了。” 夏柚點頭,道:“好,看來這事你以后是不會再多想,那我們來談談其他?” “其他?”許宣看著夏柚手里甩來甩去的酒袋,有些猜不透這郡主葫蘆里是賣得什么藥。因為夏柚多年來的判詞命格,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病,所以對她和他有來往卻不交心的行為從不在意,而今主動談心不論,竟然還要與他談其他。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許宣,四大仙門主持的仙門大比要開始了?!毕蔫掷@著手指,眼里泛著漣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