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比(六)
付靈一開口認輸,擂臺上的景色便瞬間有了變化。原先站在臺上的兩人瞬間被移到了臺下,擂臺須臾便變回原本嶄新完整的樣子。 “一炷香后,松同宗林葉對云想宗白落——” 唱詞的侍童長長喊了一聲便退下了,付靈看著有幾分失魂落魄,最后卻還是擠出了幾分笑來應對: “楚伊仙子好劍法?!?/br> 楚伊抬頭看了一眼付靈,冷然道:“并無,你的刀法其實也不差,只是可惜定力和心性不足。如若你能像你兄長付道一般,把握住本心,不說勝算,至少還能再拖我一炷香。” “受教了……是我,韌性不佳?!?/br> 楚伊張嘴便是硬繃繃的說教,付靈也不惱,只是神色看著更加落寞自慚。楚伊皺了皺眉,看著他的樣子還想說些什么,但未開口,便被匆匆趕來的身影吸引走了注意。 “許宣?!?/br> 走過來的正是許宣,他見楚伊下了臺,便松了口氣,打算過來問問楚伊她接下去與楚群日程如何。這次他與夏柚先行走了,之后也只顧著驚奇,倒是忘了聯(lián)絡。 “師姐,恭喜得勝?!?/br> “嗯。你過來可是問長歌在哪?他去了任輕門掌門那。出門前師父吩咐我們要與任輕門的沈掌門送些東西,且越快越好,故我與他約好誰先上臺便另一人去送,若兩個人都運氣不佳再另做打算。然而長歌是明日的比試,運氣不錯,所以那事便落在他頭上了?!?/br> “算算時間……”楚伊垂頭一算:“估摸是戌時能出來。” “原來如此?!痹S宣摸了摸鼻子,向旁邊瞥了眼依然沒有離去的付靈:“付修士?我與師姐有事要談,便先不作陪了?” 這付靈,就算他走了過來和師姐攀談,也不見要走。明明耳尖都因為尷尬有些泛紅,卻依然佇在那里,有點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是什么心思。 然而……許宣看了眼楚伊,心中一嘆。 付兄弟啊付兄弟,你喜歡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喜歡楚伊師姐,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這楚伊可是某種意義上比夏柚還要鐵石心腸,油鹽不進,喜歡她,還不如去喜歡塊石頭,好歹能捂熱。 或者說,不要用愛慕的心思看待,朋友親人,大概還是能做一做的吧。 “走吧?!背凉黄淙徊粸樗鶆樱粋€眼神都未落在付靈身上,轉(zhuǎn)身便走。許宣對著付靈笑了笑,也追了上去。 “師姐,你說我是去直接找掌門呢,還是等到長歌師兄出來好?” “等?!背猎趫鐾廪D(zhuǎn)角停了步,對許宣偏頭:“師父交代我們與掌門說那周煙官的事,我不確定這望兮門的掌門會有如何反應。如若直接求見,遇到了什么事會有所不妥,不如直接等在外頭?!?/br> “你與長歌不是有弟子令,按照你們兩人的關系,必然早已交換過各自的序數(shù)罷?,F(xiàn)在又離得近,直接用真氣與他留言一道便好。” 原來如此,楚伊這么一提,許宣才想起他與楚群其實已然相距不遠,且可保全安危,雖不能直接動用神識搜人,但已不差這一點留音的真氣。 “還是師姐你有辦法,我這一急,腦子就犯渾,完全忘了有弟子令這回事?!?/br> “是么?!背裂劬σ晦D(zhuǎn),不急不緩地掃了許宣一眼,直把許宣看得全身難受才罷休:“師弟你過于妄自菲薄了,你的資質(zhì)并不輸我見過的任何人,包括心性。” “師姐——”許宣有些窘迫:“你待我好,自然如此看我?!?/br> “并不,我從不說謊?!背琳A苏Q?,平靜道:“你定然不會是滄海遺珠?!?/br> 用著特有的語氣安慰完了許宣,楚伊便不再留戀,交代自己要去休息領悟此戰(zhàn)的經(jīng)驗便轉(zhuǎn)頭離去。許宣問清了楚群大致所在方位,給他發(fā)了道消息,又回頭和夏大郡主留了封書,才去與他相約的地點等待起來。 待到月上柳梢,已然喝酒喝漲了肚的許宣才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四師兄。 “許宣。” 楚群一出隔絕了神識探尋的大殿,便收到了許宣留與他的訊息,當即馬不停蹄地來了相約的蓮池亭榭。 趙書這次主動與他與楚伊提起了周煙官之事,是他們兩人未曾想到的。 趙書要他和楚伊和任輕門的掌門傳出消息,說是事關重大,但是雖將事態(tài)講得如此嚴重,卻可疑地一直不肯全盤托出,也不愿自己前去面對。 楚伊覺得是周煙官傷透了趙書的心,聞之只是益加全身散出冷意,楚群卻是覺得奇怪。 “長歌師兄?!?/br> 許宣拿著酒杯托著腮半躺在石桌上,懶洋洋掃了楚群一眼,便又轉(zhuǎn)頭過去看月亮。楚群看出他已經(jīng)有了幾分醉意,也不計較,只是上前拿走了他的酒: “別真喝醉了,到時醒來頭疼?!?/br> “不會,我酒量可不小。師兄,師父要你們和這任輕門掌門說什么?” 見許宣問起,楚群有些猶豫。先前他與楚伊被趙書特地交代過,關于周煙官之事,除任輕門掌門不可為外人道也??墒?,許宣可以算外人么? 想到這里,楚群還是開了口:“師父說,周煙官身上有傷,在右胸,每逢雷雨便會有所反應,是雷傷?!?/br> 許宣覺得奇怪,看著楚群的神色更加心里懷疑:“為何是雷傷?不是說周煙官也是望兮門前輩,先前叛出師門砍了師父……這是師父他做的?” “不知?!背喊櫭迹骸暗磶煾傅纳裆矣X得定然不是他下的手。只是雷法,除了少見的先天寶物所成的法器,很少會有可以影響修士至此的功法罷?!?/br> 那可就讓人納悶了,既然趙書知道,那便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傷了周煙官。但這雷法,普通的修士所修的之法并不陰損,依照周煙官的實力,絕無有留下如此隱患的可能。 “也許這是舊傷?”許宣思來想去,覺得只有這個可能,卻又被楚群否決:“不,師父說是那日傷他,舊傷至今未愈。指的便是周煙官叛出師門那日?!?/br> “那我可就不明白了?!痹S宣神色苦悶:“不過就這事,又有如何不為外人道也?” 楚群搖頭表明不知,道:“……還有,師父說那趙書可能去了夕洛城,懇請任輕門掌門前去阻止周煙官作亂。他說周煙官好穿紅杉,喜歡聽書,經(jīng)常會去聽說書人講那些江湖雜談,如若去那茶樓棧,沖著喜歡拿著書蓋臉睡覺的男子,多半就是正主。” “師父還說,那周煙官挑食得很,如果是打尖反響平平的便不用多看了。如果真的堵到了他,隨便華掌門如何處置,只是要記得把那周煙官身上的那塊白玉玉佩和那把刀帶回來?!?/br> 許宣莫名其妙:“這是要作甚?這玉佩和刀莫非是我望兮門的什么要緊物什……我們望兮門不是向來習劍與蕭?” 楚群道:“我亦不知,以上已是我與追雨此次所知全部?!闭f到這里,他又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補充道:“哦對,師父還給了華掌門一張畫像?!?/br> “哈……”許宣放下手里把玩了半天的酒杯,揉了揉眉道:“我總覺得這事有什么隱情?!?/br> 那日在幻境,他終于見得了那周煙官的真面貌。原本該是好奇心解開,事情告一段落。 但誰能料到那魔頭的真樣子,竟是和他想象相差如此之大,一時間讓他都有些無法適從。在他心里,這叛出師門,還傷了同門者多少應該有些小人的樣子,就算長相并非賊眉鼠眼,但是至少氣質(zhì)不會像周煙官一般。 可以即使是至今想到那紅衣青年,他也依然只會覺得如浴春風和明朗如陽。周煙官給他的印象實在過佳,以致于許宣實在無法把別人口中犯下了那么多錯事的人與他套在一起。 也許……元粹希會知道一些什么。但是不巧,這次在徐家莊正好是他昏迷不得醒,哪怕他心中疑惑重重,也暫時無法得到答案。 這次趙書的態(tài)度從某些方面來說也是一個突破口,但方向?qū)嵲谶^于曖昧不清,一時之間也無法理出頭緒。 “許宣,你想要如何?” 楚群似乎看出了許宣心中有所謀劃,開口問道。許宣在心中斟酌了一二,最后還是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經(jīng)歷和楚群說上幾分。 “竟是如此……” 如許宣所想一般,楚群對周煙官一事或許另有定論這一猜測并不排斥。 “若真如你見得的那般,那么他當年之事便極有可能是被人陷害。” 見楚群如此快便接受了這個說法,許宣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我也喜歡這種可能,但長歌師兄你是不是有些接受過快。要知道我不過是見過他三面而已。一次在現(xiàn)世,一次是記憶,還有一次都未見著正臉。雖說我也希望我所想無錯,但這只是短時間的感受,是他做出的迷惑人的漂亮表象的可能也是極高的?!?/br> “嗯?!背河謶艘宦?,問道:“聽師父說,許宣你此次來是為了觀戰(zhàn)。那么這幾日你的日程又打算如何?” “這個嘛……”許宣苦笑一聲:“暫時可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他這大比時候的所有日子,都在夏柚夏大郡主的手里捏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