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的情報放到一邊，楚江看向了程昱：“這些事情暫且不要管?，F(xiàn)在你只要專心發(fā)展我們的情報網(wǎng)就夠了?！?/br>
    程昱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了起來，只是，遲疑了一下，他并沒有走出去，而是再次看向了楚江。

    “公子?！?/br>
    “嗯？”

    楚江看向了程昱。

    迎著楚江的目光，程昱鄭重道：“昱為公子做事已經(jīng)有數(shù)年時間了。只是，從始至終，昱始終都沒有想明白公子到底是想做什么。今日，公子是否可以為昱解惑？”

    奇怪的看了程昱一眼，楚江道：“原本我以為，仲德還能再忍一段時間的?！?/br>
    程昱微微搖了搖頭：“數(shù)年時間，已經(jīng)夠久了。當(dāng)初昱因為兄長之事，故而答應(yīng)為公子做事，本來昱是打算在這期間觀察一下公子是否值得昱投效，然而昱卻發(fā)現(xiàn)，公子的想法，很多時候昱完全猜不透。”

    楚江沒有說話，只是示意程昱繼續(xù)說下去。

    “公子的才華自然無需多說，昱雖然自負(fù)，但是卻也不敢輕言能勝公子，而以公子的才華，無論是投奔何人，都必然會得到重用，然而當(dāng)初公子來到洛陽，卻選擇了當(dāng)時幾乎一無所有的宋妃，這是昱看不懂的第一點(diǎn)?！?/br>
    “后來，在發(fā)現(xiàn)宋妃可以說是完全放權(quán)給公子之后，昱本以為已經(jīng)猜到了公子的想法，以為公子是看中了宋妃淡薄權(quán)勢這一點(diǎn)，想要借宋妃的身份來積蓄自身的實力，繼而行王莽之事，只是，很快昱就發(fā)現(xiàn)，昱完全想錯了。宋妃雖然放權(quán)給公子，但是公子卻并沒有借此大肆擴(kuò)張自身實力的想法，若公子真有王莽之心，肯定不會如此。”

    “而如果說這個時候昱就已經(jīng)有些看不懂公子的想法了的話，那么后來公子交好萬年公主，并且取得了陛下的信任的時候，昱就更看不懂公子想要做什么了?！?/br>
    “所以，不知公子今日可否為昱解惑？”

    一番話娓娓道來，即使是說道王莽之事的時候，程昱的面色也沒有半分變化。

    楚江幾乎可以斷定，和荀彧那種人不同，在程昱的心中，大漢根本沒有幾分分量。

    輕輕出了一口氣，楚江臉上浮現(xiàn)一抹追憶，輕笑道：“我想做什么啊，這個很重要嗎？”

    程昱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楚江，但是他的眼神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

    并沒有急著回答程昱的問題，楚江道：“我很好奇，若是我的回答讓你滿意，你效忠于我也算是水到渠成，可若是我的回答你不滿意呢？你也應(yīng)該清楚，現(xiàn)在你負(fù)責(zé)的是我手下的所有情報系統(tǒng)，而這也意味著，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br>
    程昱點(diǎn)了點(diǎn)頭：“昱明白。若公子的志向能讓昱一展所學(xué)，那么昱此身賣于公子又有何妨？若不能，那么昱只有以死來報答公子當(dāng)初饒恕家兄以及程氏一族的恩德了。別的不說，昱這些年來為公子做事也能抵消當(dāng)初家兄的過錯了吧？”

    聽到程昱這么說，楚江一點(diǎn)兒也不意外。

    這大概就是這個時代的謀臣的cao守了吧。

    若你與我志同道合，那么自當(dāng)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如若不能，縱死又有何惜？

    他們只有直著的脊梁，沒有彎著的膝蓋。

    想了想，楚江對著程昱道：“既然仲德這么說了，那江也就和仲德說說我的想法吧。一開始的想法，以及，現(xiàn)在的想法。仲德先坐。”

    程昱默默坐回了椅子上，靜待楚江的回答。

    “我不想做王莽，也不想做衛(wèi)霍?！?/br>
    楚江的第一句話就讓程昱眉頭微皺。

    不想做王莽，也不想做衛(wèi)霍？

    這一句話，可以說已經(jīng)把所有的前路都封死了。

    他并不覺得楚江會走留候的路。

    似乎是猜到了程昱的想法，楚江繼續(xù)笑道：“當(dāng)然，留候的做法我也學(xué)不來，我還沒那么無欲無求?！?/br>
    程昱看著楚江，眼中的意味已經(jīng)很明顯了。

    那你想做什么？

    不想篡位。

    也不做權(quán)臣。

    也不會學(xué)留候的功成身退。

    那還能做什么？

    “所有前人做過的事情，我都不想做。因為我覺得，效仿前人的做法，沒有任何的意義。既然要做，就要如始皇那般，做千古第一?！?/br>
    一句話，直接把程昱心中的困惑不解掃空了。

    他只覺得一股豪情沖霄而起。

    雖然他仍然不知道楚江想要說什么，但是僅僅是這種先人不足法的就已經(jīng)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楚江的真正想法了。

    就如同不管再怎么黑始皇，也改變不了他乃是橫掃八荒六合的千古一帝一般，誰不想讓自己做的事乃是千古第一？因為只要你做了千古第一，那么不管是美名還是罵名，都注定會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和這個相比，其他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從未想過會效忠哪位大漢天子，不管是現(xiàn)在的陛下，還是將來?！?/br>
    楚江語氣平淡，卻說著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大逆不道的話。

    “再扶植一個呂后，而我便做那隱于背后卻掌控一切的一人，這便是我最初的想法。所以一開始我才會選擇了娘娘。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說，娘娘都是屬于極好掌控的那一類人。而娘娘的身份也注定了只要選擇了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想要掌控大權(quán)，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br>
    程昱想了想，然后深以為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若是以有心算無心，宋清想要掌握大權(quán)，真的并不是什么難事。若是宋清掌握了大權(quán)，那么以宋清的性格，楚江自然會順勢掌握所有大權(quán)。屆時，即使無衛(wèi)霍之名分，卻已有衛(wèi)霍之實。甚至，到時候即使要行王莽之事也未嘗不可。

    只是楚江之前已經(jīng)說過，他要行千古未有之事。這只是他之前的想法。

    “那公子現(xiàn)在的想法呢？”

    楚江笑了笑：“后來我見到了萬年公主?！?/br>
    程昱一愣，不知道楚江為什么會提到萬年公主。

    但是看著楚江那笑吟吟的表情，想到楚江之前所說的話，程昱一瞬間一臉驚駭?shù)恼玖似饋怼?/br>
    他隱約猜到了楚江的想法，但是那個猜測實在太不可思議，所以不禁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猜測。

    楚江笑了笑，他知道以程昱的智商到了這種地步猜到一些事情并不困難。

    “仲德，怎么了？”

    “公子真要那般？”深深的看了楚江一眼，程昱壓著心中的驚駭問道。

    “哦？”楚江輕吟一聲，并沒有說什么。

    “如果公子真要那么做，恐怕天下會大半皆反。屆時公子恐怕寸步難行?！?/br>
    沒有正面回答程昱的問題，楚江只是道：“仲德，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有意思？

    程昱苦笑了一聲。

    他想過楚江的無數(shù)種說辭，但唯獨(dú)沒有想過楚江會用有意思來形容這件事。

    只是有意思嗎？

    不過，還真的很有意思?。?/br>
    “始皇乃是千古一帝，這是已經(jīng)無法超越的事情?！背溃骸凹热粺o法超越，我們?yōu)楹尾荒苡H手塑造出一個千古未有的，女帝呢？”

    “屆時，縱然號稱千古一帝，恐怕也沒什么問題吧？千古第一，女帝!”

    “當(dāng)然，我也知道這件事很難?！?/br>
    楚江淡淡道。

    “所以我一直在等?！?/br>
    “等天下大亂，等大漢分崩離析?！?/br>
    “屆時，你我重整乾坤，納天下入手，究竟如何，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有人想要反抗，也不過只是螳臂當(dāng)車而已?！?/br>
    看著一臉傲然的楚江，程昱輕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楚江之前的所作所為，一切就都有了解釋了。

    他之所以沒有發(fā)展自己的勢力，只是因為時機(jī)未到。所以他一直在等。

    “只是，公子就斷定這天下一定會大亂嗎？若是新帝可以重整朝綱，中興大漢呢？”

    楚江笑了笑：“仲德若是不信，我們且等一等？若是真如我所說，屆時仲德再向我效忠如何？這點(diǎn)時間，我還是等得起的。”

    看著楚江的笑意，程昱也笑了。

    無論是皇子辯，還是皇子協(xié)，皆非中興之主??！

    “不用了。不得不說，公子的想法，的確如公子所說，真的是，很有意思??！人活一世，若是皆效法前人行事，那么又有何意義？跟著公子做那千古未有之事，就算是失敗了，也不枉此生。昱，拜見主公！”

    看著已經(jīng)換了稱呼的程昱，楚江滿意的笑了。

    他知道，從現(xiàn)在開始，程昱才算是真正成為和他一個陣營的人。

    “仲德，我曾聽說過三句話，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今與仲德共勉?！?/br>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程昱重復(fù)了一遍這三句話，暢然長笑：“主公之語總是發(fā)人深省。只是不知主公覺得我們還需等到什么時候？”

    看著明顯是剛剛表明忠心，想要表現(xiàn)一番的程昱，楚江反問道：“仲德覺得呢？”

    程昱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然后又看向了楚江。

    “看來昱的看法卻是和主公不謀而合??！”

    “是啊?！?/br>
    楚江站起身來，走出書房。

    程昱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只要劉宏一死，幼帝登基，屆時不管是皇子協(xié)還是皇子辯繼承大統(tǒng)，恐怕整個大漢都會變天了吧？

    若是皇子辯繼位，以十常侍為首的宦官集團(tuán)肯定不會束手待斃，同樣，若是皇子協(xié)繼位，大將軍何進(jìn)也絕對會有所動作。

    只要這二者起了沖突，便是機(jī)會。

    “如此看來，主公當(dāng)初埋下的那個暗子，還真是深謀遠(yuǎn)慮??！”

    程昱想到了當(dāng)初經(jīng)他手放出的那個本已經(jīng)必死的死囚。

    輕輕一笑，楚江淡淡道：“閑暇時多落一些子，總沒有壞處?！?/br>
    看著楚江淡然的表情，程昱心中微凜。

    若是真如楚江所說，這枚暗子只是他知道的。那么，像這般的暗子，他不知道的，又還有多少呢？

    ............

    廢刺史，立州牧。

    這件事情很快便傳遍了天下。

    對此，無數(shù)人彈冠相慶，同樣，也有無數(shù)的有識之士看到了其中的隱患。

    不過，不管如何，這件事情都已經(jīng)成為了既定的事實，已經(jīng)無法改變。

    而中平五年，也混在這股風(fēng)波之中，悄然走到了盡頭。

    又是一年除夕夜。

    初見時還是一枚可愛的小蘿莉的劉思，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嬌俏少女。

    而楚江，如今已經(jīng)十九歲了。只要再過一年的時間，便可以正式加冠了。

    宮殿外，兩人對月而飲，一如當(dāng)初。

    “公主今年還去看望娘娘嗎？”

    微微搖了搖頭，劉思回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大殿，眼中閃過一抹擔(dān)憂：“不了，子玉回頭代本宮向娘娘問聲好。本宮想要多陪陪父皇?！?/br>
    楚江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問為什么。

    劉宏時日無多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對于現(xiàn)在的劉宏來說，沒人能說得好他還能活多久。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最近這段時間，劉思的情緒一直都談不上有多好。

    又對酌了一杯，劉思突然開口道：“子玉，若是父皇有一天真的離開了，你支持誰繼位？”

    沒有想到劉思會問這個問題，楚江愣了一下，道：“公主為何會突然這么問？”

    直直的盯著楚江的眼睛，劉思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輕聲，而又堅決的說道：“若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可以支持阿協(xié)?！?/br>
    楚江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公主為何這么說？”

    既然已經(jīng)開口，劉思也就不再猶豫：“若是阿辯繼位，大將軍作為阿辯的舅舅，權(quán)勢將無人可擋。屆時阿辯年幼，也未必能限制住大將軍。本宮不想讓大權(quán)旁落。而若是阿協(xié)繼位，就沒有這種隱患。縱然宦官一時專權(quán)，但是他們的權(quán)勢終歸只是來自于天子，只要阿協(xié)成長起來，自然可以收回大權(quán)。”

    無奈的笑了笑，楚江輕嘆道：“公主，有些事情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呢。”

    看著劉思疑惑的神色，楚江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道：“公主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和陛下談一談，屆時公主就知道江為何這么說了。”

    看著一臉嚴(yán)肅，不似開玩笑的楚江，劉思沉吟片刻，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