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敗而逃
天才!無廣告! 繼昌心里清楚,這兩位都是前朝老將,死在他們槍下的人肯定是不計其數(shù),更何況,梁建方又是位勇冠三軍的名將,桑吉這回,怕是兇多吉少。 于是,躊躇須臾,沉聲囁嚅道“兩軍對壘非死即傷不如將軍派兩個能言之士,隨我前去勸降,若能讓其歸順,也免了血染草原?!?/br> 未等梁建方開口,就見駱弘義面顯不屑道“與虎謀皮,談何容易!” 沉吟一會,梁建方長吁口氣道“朝廷出兵,旨在掃平西去障礙,并非一定要殺人,賢侄提議不妨一試,但愿他父子能夠幡然悔悟,深明大義,俯首稱臣?!?/br> 夕陽乍現(xiàn),草木生輝,一小隊軍民混合的人馬,便徑直朝突厥人的軍營走去。 桑吉雖然旗開得勝,連斬兩將,手下將士無不歡欣鼓舞,喜氣洋洋,但桑吉卻既沒吃出羊rou的鮮嫩,也沒喝出馬奶酒的甘醇。 繼昌在對方陣營的影子,始終魔咒般的縈繞在他的腦海,他不信繼昌是來幫人家對付自己,若是那樣,還不如自個砍了自個的腦袋,倒也省得讓昆季難以下手。 在他看來,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繼昌甚至雪狼師父,都受到了朝廷的要挾而失去了自由,不然,師父也不會在父親作了可汗這么久,還不閃面。 于是,一個大膽而又危險的決定便油然而生。 桑吉雙手抹了把臉,抓過羊rou的大手,讓本就鍋底似的臉面,頓時變得像瓦罐般的閃亮,拳掌相擊,轟然有聲,像是下了最后決心。 于是,一面招呼人準備火把火槌,分發(fā)箭支,一面從軍中挑選出五千精兵,他今晚要親自帶人偷襲敵營,救出繼昌。 深夜突襲,并在對方的軍營接著安睡的把戲,桑吉早在巴里坤對付郭孝恪的人馬時就玩過,看今天的架勢,對方人馬不過上萬,戰(zhàn)將本領一般,而且,又被自己連砍兩個,估計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 因此,當桑吉說出打算連夜偷襲的想法,便立即得到了眾人的響應,躍躍欲試的樣子,好像要去參加賽馬叼羊的游戲一般。 一切就緒,桑吉剛剛攆著參戰(zhàn)人員回帳睡覺,養(yǎng)足精神好晚上廝殺,就見外圍哨兵飛馬來報“繼昌惜春和幾個漢人求見?!?/br> 桑吉頓時靈機一動,馬上在軍帳內(nèi)外安排人手,只要他一個手勢,便即刻讓來人血濺當場。 兩個打小的玩伴見面,一個不為人察覺的眼神交換,便已心領神會,于是,一場兄弟耍猴的游戲就此拉開了序幕。 繼昌首先介紹了來人,而后,又語重心長的說了一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大道理,接著,能言善辯的隨軍幕僚吉文墨,又引經(jīng)據(jù)典,搖頭晃腦,說出一番軟中帶硬的廢話來。 在此期間,桑吉始終雙目微閉,像是小孩無奈的在聽大人們的嘮叨似的,一身懶rou堆在那里,一聲不吭。 當聽到吉文墨說,如果不歸降,大唐人馬便要踏平草原,徹底剿滅賀魯時,桑吉依然未動,但身旁的兩員大將卻鐵塔般“唿”的站起身,瞪眼咧嘴嚷道“沙缽羅可汗,是天山草原的太陽,是他給突厥人帶了光芒,要想滅他,除非你能打到天上!” 兩個兇神惡煞般的樣子,著實嚇住了吉文墨和兩個隨行武將,略顯驚恐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落在了繼昌的臉上。 繼昌面顯為難的剛要開口說啥,就見桑吉陶罐般的臉上,呲出一排瓷白的牙齒,似笑非笑的“哼哼”兩聲,淡淡道“馬奶酒我這里有的是,彎刀也不少,是朋友咱喝酒,說廢話就挨刀!” 來人頓時緊張了起來,再次將求助不安的目光投向了繼昌。 繼昌輕咳一聲,略顯急躁道“桑吉!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我李家一向忠于朝廷,雖然你我是朋友,但在兩軍交戰(zhàn)中,我不會站在你那面?!?/br> 見桑吉倪眼冷笑,繼昌繼續(xù)道“從小我就打不過你,但在兩軍陣前,也要竭盡全力,拼死一搏,就是死了,也落個忠臣!” 桑吉面顯不耐的擺手嚷道“別說沒用的!看在以往的份上,你走你的商隊,我打我打仗,咱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插手漢人的事,這里便是商道的盡頭!” 繼昌無奈的瞅了瞅吉文墨,而心懷忐忑的他,也只是輕嘆著搖了搖頭。 一邊是大唐勢在必得,一邊是桑吉寸土不讓,一場殊死決戰(zhàn),在所難免。 繼昌自知回天乏力,也只能在臨走時扔下個紙條,言明對面有五萬兵馬,讓桑吉好自為之。 勸降無果,是早在梁建方所料之中,所以一試,不過是想摸摸繼昌與那黑鬼之間的交情,和乘機探探對方的虛實罷了。 聽了吉文墨的詳盡匯報,梁建方并沒顯出不滿和憤然,只是目光淡淡瞅了繼昌一眼,欲言又止。 繼昌長吁口氣,聲音平平道“事已至此,我留下也沒啥用,打架又不是人家的對手,既然那貨同意商隊經(jīng)過,不如我明早就走,也免得誤了期限?!?/br> 駱弘義剛要說啥,就見梁建方輕輕擺手道“少俠已經(jīng)盡力,商道漫長,確實不宜在此久留?!?/br> 翌日的太陽,還未頂出東方的地平線,一行千人的商隊,已然迤邐在沙丘叢林之間。 遙望著羊群般的氈房軍帳,繼昌憂心忡忡,他多么希望桑吉能夠知難而退,不要和人家硬拼,但轉(zhuǎn)念又一想,他咋退?又能退到哪里? 時局的更迭,讓往日只在義氣交情圈子里度日的繼昌,有些慌亂的應付不迭,從前大唐和乙毗射匱爭斗時,也沒覺得咋樣,時不時還能暗中幫著桑吉打場勝仗。 可一旦成了朝廷要與賀魯作對,繼昌頓時便像土地爺拍螞蚱,慌了神。 盡管,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伸張正義,大義滅親,這些道理,繼昌都懂,但真正到了忠孝情義殘酷抉擇的檔口,還是讓他心絞氣餒得不知所措,甚至,連和大家說笑的精神都沒有。 太陽剛剛爬上樹梢,只聽轅門一聲炮響,頓時,高德逸和薩孤吳仁并馬在前,身后上萬精兵緊隨其后,殺氣騰騰,朝西而去。 接著,梁建方催動中軍隨后,揚起滾滾黃塵,緩緩朝西漫來。 還是老地方,還是老陣勢,只是桑吉那個狂妄自大的家伙,早已橫刀立馬,擋在坡下。 性如烈火的薩孤吳仁見狀,不等軍兵扎住陣腳,便縱馬挺槍,直奔桑吉而來。 幾個來回過后,雙方的節(jié)奏像是不約而同的慢了下來,因為,他們遇到了真正的對手。 又戰(zhàn)幾十個回合,不分勝敗,高德逸便忍耐不住,縱馬揮刀,大喊一聲“我來殺他!”話音未落,對方早有一馬斜刺里殺奔而來。 高德逸無暇顧及桑吉,而只能策馬應對旋風般滾來的黑熊。 大唐名將,偏偏遇上了草原第一勇士毗羯,這一場大刀對草原彎刀的廝殺,真是風雷山響,雪花飛揚,人神震撼,大地嗚咽。 四將在平谷殺得難解難分,招險驚人,兩陣兵將,看得是眼直口歪,唏噓不已。 正在此時,就見梁建方帶領前軍趕到,靜觀須臾,見二人一時難以取勝,便大斧一揮,崔軍掩殺了過來。 這邊也頓時呼嘯四起,喊殺震天,上萬突厥人如漫坡的狼群般沖殺了過來。 兩股滾滾洪流,瞬間匯集平谷,混戰(zhàn)在一起,這場萬人廝殺,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令日無光。 大唐這邊,后軍趕到,便自發(fā)投入戰(zhàn)斗,而突厥人是一哄而上,全無后援,交戰(zhàn)半個時辰,突厥人便漸漸顯出了劣勢。 桑吉見漢人越殺越多,久戰(zhàn)恐難以脫身,便一面全力應付對手,一面大喊撤退。 突厥人邊打邊退,大唐人馬是越戰(zhàn)越勇,及至到了坡頂,突厥人便開始倉惶西逃。 梁建方并沒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一面招呼人放箭,一面命令前軍精銳,縱馬追殺。 桑吉見勢不妙,拿出李家劍法虛晃兩刀,撥馬便逃,毗羯見桑吉沖自己擺手,剛剛撥專馬頭,就被高德逸飛來一刀,劈中馬腿。 那馬驚嘶一聲,后坐跌倒,毗羯黑熊般的身子,便草捆似滾落在地,未等翻身,就被高德逸一招“海底劈石”給揮為兩段。 雖然追殺和逃跑都是草原騎士的長項,但身后緊咬不放的也是精兵快馬。 滾滾洪流,朝著一個方向推進了十余里,突厥人便被沖的四零五散,撇開大隊,各自逃命。 大軍一直追殺出二十余里,方才鳴金收兵,梁建方望著一路撒豆般的敵我尸體,不由再次想起了唐初的幾次生死決戰(zhàn)。 冷兵器時代,往往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 近萬具的尸骸,在十里草原荒地,增添了座座無名的土丘。 不管是馬革裹尸的光榮,還是拋尸荒野的悲哀,反正,歷史車輪碾過的地方,無不是血流成河。 戰(zhàn)場的勝利,并沒讓梁建方的內(nèi)心感到多么的輕松和愉悅,他畢竟將數(shù)千關內(nèi)將士的英靈,留在了十里不見人的茫茫草原,他們還能找到自己家人么? 梁建方正自唏噓難過,隱隱中似有萬馬奔騰,洪潮涌動的聲音,猛然引頸四顧,只見東北方向,黃塵滾滾,遮天蔽日,似有大批人馬緩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