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密密麻麻的血管。

    成為怪物后就不再具有畏光性了，時黎知還沒見過會閉眼的怪物。

    上衣被掀開地很高，露出他精瘦的上半身，肋骨的輪廓明顯，皮膚白得晃眼。

    秦烏就站在診療臺邊上，時黎知能感覺到，有道存在感很強的目光掃過他的上半身，讓他不由得動了動手指。

    聽診器的一端在他胸口的位置放了一會兒，醫(yī)生沉默地為他檢查。

    沒有池雅說的那么脾氣不好，又或者是沒有了發(fā)脾氣的欲/望。

    過了一會兒，醫(yī)生放下了聽診器，用另一種凝膠涂在他的胸口，再換上掃描的儀器。

    熬過了秦烏的視線與冰涼的儀器的雙重折磨下，時黎知幾乎是有些倉皇地睜開眼睛，抽了幾張紙胡亂地擦了兩下胸口，扯下衣服蓋住身體。

    等他抬頭時，他才發(fā)現(xiàn)秦烏早就坐在了醫(yī)生的辦工作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本書，根本就沒有一直盯著他。

    但是閉上眼睛時感受到的視線又極其真實，時黎知狐疑地多看了秦烏兩眼。

    忽然發(fā)現(xiàn)秦烏手上的那本書，他看了半天才看到第一頁……

    好吧，時黎知瞇起眼睛，真實的有了幾分笑意。

    “醫(yī)生正在打印心電圖。”時黎知走進兩步，目光將四周掃了一圈，“我覺得醫(yī)院不是個好地方。”

    潛臺詞是，醫(yī)院不像是做研究的地方。

    瘋掉的那個醫(yī)生也不一定是真瘋了，時黎知現(xiàn)在才找到點苗頭，不是所有醫(yī)生都參與了江平基地的人體研究。

    大部分醫(yī)生也沒有得到江平基地上層的信任。

    “什么？”秦烏放下書，看向他。

    “嗯？”時黎知愣住。

    “醫(yī)院確實不是個好地方。”秦烏又說。

    他倆說話跟對暗號似的，醫(yī)生走近了就聽見“醫(yī)院不好”這個評價，當即翻臉，臉黑得像鍋底。

    “圖沒什么問題，你們可以走了?！贬t(yī)生下逐客令，擺手的那兩下像極了趕蒼蠅。

    “好的，謝謝醫(yī)生?！睍r黎知也沒想到秦烏不放低音量，這個男人也太耿直了吧，沒聽見他說話的時候都是小小聲的嘛。

    當著醫(yī)生的面說醫(yī)院不好，這對時黎知來說也是一份新奇的體驗，走出了醫(yī)院，他還是沒忍住樂了好一會兒。

    “我剛剛的意思，你聽出來沒？”時黎知嚴重懷疑秦烏根本沒聽懂他的委婉暗示。

    果然。

    “嗯？”秦烏疑惑。

    此刻茫然的秦烏與他平時的精明行程鮮明對比，時黎知強忍住想調(diào)侃秦烏的沖動，眼角溢出幾分笑意。

    “我的意思是，江平基地的醫(yī)院應該沒有參與人體研究，我們可以探查一下別的地方。”

    與柳山基地相比，江平基地的防衛(wèi)很薄弱，也沒有哪棟樓有明顯的標志。

    最有可能是行政大樓的那棟白樓處在基地的最深處，僅有兩層樓的高度，那么明顯的地上建筑，被時黎知直接排除。

    那還會有哪兒呢？

    “地下基地。”秦烏忽然點出。

    “什么？”這回輪到時黎知茫然了，他微微仰頭。

    愣怔的神情烙刻進秦烏碧綠的眼眸中。

    “柳山有地下基地。”秦烏說。

    “所以…我知道了?！睍r黎知眼睛一亮。

    第二十七章 獨裁是不對的

    猜測歸猜測，他們現(xiàn)在也沒有時間去驗證。

    明天他們就會離開江平基地，生死各有命，時黎知想知道江平的研究室里還有沒有活著的學生。

    能救一個是一個，但是他也知道，現(xiàn)在這樣貿(mào)然闖進去，不只是那些大學生，他自己也會成為實驗品。

    這些無謂的大英雄情結(jié)得收起來，時黎知一遍遍提醒自己。

    “汪新的車確定明天到嗎？”時黎知想隨便說點什么轉(zhuǎn)移注意力。

    “明天上午八點之前?！?/br>
    這條信息在兩個小時前已經(jīng)在隊伍里說過了。

    通往宿舍的小路狹窄難走，腳下是沒有清理過的碎石子，每走一步，時黎知都能感受到石子那仿佛要嵌入鞋底般的尖銳。

    他的目光很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眼神越來越糾結(jié)，腳步越來越慢。

    “秦烏，你先回去吧，我想，我還有點事?！?/br>
    “哪個方向的事？”秦烏停下腳步。

    目空一切的淡定讓時黎知生出一股無所遁形的窘迫。

    “跟宿舍…相反的方向?！睍r黎知也不知道是哪個方向，愧疚地低頭，絞著手指不說話了。

    “剛剛算請求還是命令？”秦烏回頭望了眼隱藏在樹林中的醫(yī)院。

    白色尖端的屋頂上架了一個鮮紅的十字架，看起來搖搖欲墜。

    “是請求?！睍r黎知腹誹，他哪敢命令特戰(zhàn)隊的隊長。

    “請求駁回。”秦烏毫不留情拒絕，轉(zhuǎn)身先行一步。

    高大結(jié)實的背影遮住吹向時黎知的風，這一路都是秦烏在保護他，時黎知默默收起失望。

    他不能拒絕秦烏的命令，心情一點點下降，直到落到谷底，他也知道，秦烏的做法是最正確的。

    在整體的利益跟前，正確的選擇大于理性。

    跟在秦烏身后斂眉耷眼地回到宿舍，渾身籠罩的低氣壓瞬間被雷容銘察覺。

    挺大個人了，好奇心依然那么重，時黎知最不擅長應付雷容銘這種好奇心大過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