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呼吸道發(fā)炎，要養(yǎng)一養(yǎng)，還不能抽煙，這下要憋死了?！?/br>
    ————以下正文————

    “噔噔噔?！?/br>
    不知多久之后，有兩名士卒急匆匆地跑上了城墻，在跟那邊值崗的衛(wèi)士交流了幾句后，便直奔牛翦此刻所站的位置而來。

    “司馬?！?/br>
    只見其中一名士卒抱拳稟報道：“城內(nèi)有人懇請求見司馬，現(xiàn)正在墻階下等候?！?/br>
    “……”

    牛翦聞言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

    從城內(nèi)而來？

    還是在這個時間段前來求見？

    這明擺著就是從內(nèi)城而來的王師使者啊。

    “有幾人？通通將他們帶上來吧?！?/br>
    在稍一思忖后，牛翦點頭應(yīng)允了此事。

    片刻之后，便有一名目測近六旬的華服老者領(lǐng)著兩名隨從打扮的護(hù)衛(wèi)來到了城墻上，待見到牛翦后，那名華服老者拱手行禮道：“牛司馬，別來無恙?！?/br>
    瞧見這名老者，牛翦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因為此番前來求見的，駭然就是奉陽君李兌本人。

    在輕哼一聲后，牛翦帶著幾分嘲弄之色笑道：“算算時日，我覺得你方也該再次派人前來，我以為還是趙固大人，卻沒想到會是你……你就不怕我命你將你綁起來獻(xiàn)給公子章么？”

    聽聞此言，奉陽君李兌微微搖頭笑了笑。

    他當(dāng)然明白牛翦這番話的深意，即指王師已經(jīng)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待再過一兩日，公子章便會下令所有叛軍進(jìn)攻內(nèi)城，倘若王師那邊還想著翻盤，那么就只有派人前來再與他牛翦交涉，說服后者倒戈王師。

    帶著幾分曬笑，奉陽君李兌正色說道：“若事不可為，早幾日死也是死，茍活幾日再死也是死，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哼！”牛翦聞言嘲弄道：“既然你早就有這樣的覺悟，為何前幾日是趙固大人前來，而不是你親自前來呢？”

    李兌沒有在意牛翦的譏諷，聞言正色說道：“當(dāng)日只能由趙固大人代我前來，唯獨趙固大人，牛司馬才會手下留情。若當(dāng)時來的是李某，恐怕李某的首級早已經(jīng)被砍下來示眾了。……至于今日為何由李某前來，原因有二：其一，趙固大人終歸是遠(yuǎn)離國家政務(wù)多年，有些事的利害關(guān)系他并不清楚；其二嘛，李某暗自認(rèn)為，今日的牛司馬，應(yīng)該已經(jīng)能耐下心來聽在下陳述利害?！?/br>
    “你就這么肯定？”牛翦皺著眉頭冷聲問道，隱隱帶著幾分威懾的意思。

    然而奉陽君李兌臉上卻并無懼色，攤開雙手輕笑著說道：“否則，李某此刻就在司馬面前，何以司馬不派人將李某綁到公子章跟前呢？”

    “……”

    聽了這話，牛翦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見此，李兌亦不敢讓牛翦過于難堪，當(dāng)即端正神色說道：“牛司馬，在下此番乃是有要情稟告司馬，懇請司馬予在下陳述利害的機(jī)會?！羰锹犕赀@些司馬你無動于衷，介時大可將在下綁到公子章跟前?！?/br>
    “……”

    牛翦深深看了一眼李兌，旋即將后者帶到城門樓。

    來到城門樓內(nèi)的偏廳，牛翦吩咐士卒送上酒水，待酒水上來后，他屏退了左右，使偏廳內(nèi)就只剩下他與李兌二人。

    “坐吧?！?/br>
    一邊用酒勺輕輕攪動著正在徐徐煮熱的酒水，牛翦一邊淡淡對李兌說道：“你可以試言一二了?！?/br>
    “多謝?！狈铌柧顑豆傲斯笆?，旋即施施然坐在牛翦的對面，一邊正襟危坐，一邊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牛司馬今日的心情似乎并不佳？呵，叛軍今日強(qiáng)行攻陷了城郭，可為何牛司馬你卻似乎并不感到高興呢？”

    “……”牛翦正用勺子輕輕攪動酒水的動作微微一頓，神色不善地瞥了一眼李兌。

    但李兌就仿佛跟沒瞧見似的，嘖嘖稱贊道：“今日叛軍襲城，真乃叫人嘆為觀止，尤其是那蒙仲，此子年紀(jì)雖小，卻能準(zhǔn)確把握我方的動向……他猜到我方會派士卒從西郊砍伐林木補(bǔ)充柴薪，便預(yù)先叫數(shù)百名信衛(wèi)軍埋伏在那片林中，待等我方士卒與叛軍在西郊對峙混戰(zhàn)時，那數(shù)百名信衛(wèi)軍卻扛著圓木、背著柴薪，在數(shù)萬人的眼皮底下，扮作搬運柴薪的王師士卒堂而皇之地從西城門進(jìn)入了城內(nèi)，這是多么大膽而巧妙地的計策啊……”

    “啪嗒！”

    牛翦面色有些難看地將酒勺丟到了酒盆中，由于力道的關(guān)系濺出了幾許酒水，只見他滿臉不快地看著奉陽君李兌，淡淡說道：“李兌，似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離間計，你就莫要在牛某面前賣弄了。你所說的這些，前些日子趙固大人就已經(jīng)說過了……”

    “我知道。”

    李兌點點頭，正色說道：“其實那時趙固大人所說的話，正是李某托他轉(zhuǎn)達(dá)的。或許那時牛司馬仍不以為然，但今日，在見過了那蒙仲的計略之后，牛司馬總該相信那番話了吧？蒙仲，以及同樣文武兼?zhèn)洹⒉拍懿⒉粊営谇罢叩凝嫙?，此二人雖是趙主父的近衛(wèi)，但不能否認(rèn)，亦是趙主父為公子章所挑選的臣子，包括樂毅、劇辛等人?！以爞髀?wù)f，十年之內(nèi)，趙主父有意命蒙仲駐守晉陽，防備秦國；命龐煖駐守中牟，威懾魏國；命樂毅駐守高唐、平原，威懾齊國……這個傳聞，有許多人都不以為然，但我卻深信不疑，因為我知道，蒙仲、龐煖、樂毅，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給他們展現(xiàn)本領(lǐng)的機(jī)會，這些年輕子弟，前程不可限量……是故，我當(dāng)初請趙固大人前來勸說牛司馬時，曾請他轉(zhuǎn)告，在蒙仲、樂毅、龐煖、劇辛一干年輕且備受公子章信任的臣子面前，牛司馬要如何自處？守住你今日所擁有的這一切呢？”

    說到這里，李兌忽然狡黠一笑，壓低聲音說道：“除非牛司馬立下讓公子章目瞪口呆的功勛，讓他親眼見到牛司馬的本領(lǐng)，就比如今日叛軍攻破城郭這件事，倘若是出自牛司馬的心計，想來牛司馬此刻心中絕不會有那般的煩惱，甚至于干脆不會接見在下，不是么？但遺憾的是，今日叛軍奪取城郭，全賴蒙仲那巧妙的計策，牛司馬你雖執(zhí)掌過萬騎兵，可于叛軍，卻沒有多大的貢獻(xiàn)，呵，說句不恭敬的話，若是那蒙仲執(zhí)掌你麾下的騎兵，恐怕要比你牛翦……”

    “夠了！”牛翦怒聲喝斷了李兌的話，一雙虎目盯著李兌冷冷說道：“李兌，你真當(dāng)我不敢殺你？！哼！你可別忘了，若我將你綁到公子章面前，這亦是大功一件！”

    “及的上那蒙仲用計破城郭么？”李兌哂笑著搖了搖頭，旋即正色說道：“牛司馬，李某并沒有要激怒你的意思，李某只是在陳述利害而已。在公子章身邊，蒙仲、樂毅、龐煖、劇辛等年輕軍將都很不了得，在他們當(dāng)中，您可能無法展現(xiàn)您的才能，至少無法比那些人更耀眼，似這般，公子章就不會重視您，待時間一長，公子章逐漸淡忘了您曾經(jīng)也是協(xié)助他奪取王位的有功之臣，而決定將你麾下的騎兵，拆分給蒙仲、龐煖幾人，到那時，司馬又該如何自處呢？……相比之下，我王師雖然幾番失利，但迄今為止仍有反擊的力量，唯一畏懼的，便只有司馬您手中的萬余騎兵，倘若您肯棄暗投明，率軍投靠君上，協(xié)助君上、協(xié)助我等平定叛亂，那么，您就是我方最大的功臣，君上畢生都不會忘記司馬您的功勞！”

    “……”

    聽了奉陽君李兌的話，牛翦眼眸中閃過幾絲掙扎之色。

    誠然，無論他在王師還是在叛軍當(dāng)中，就是兩方無可取代的勝利關(guān)鍵，但就像李兌所說的，公子章這邊將才眾多，以至于他雖執(zhí)掌過萬騎兵，但迄今為止仍沒有什么耀眼的戰(zhàn)績，相比之下，麾下只有區(qū)區(qū)五六千步卒的蒙仲，先是助公子章?lián)羝魄阂?，今日又設(shè)計使叛軍能在一鼓作氣攻破邯鄲的外城，待日后論功行賞時，試問公子章究竟會將誰視為第一功臣？

    他牛翦？

    還是那個蒙仲？

    選他牛翦，那純粹就是為了籠絡(luò)他，為了他麾下的萬余騎兵，這點牛翦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公子章這樣做的結(jié)果，只會讓公子章其余的臣子為蒙仲抱不平，在背地里指責(zé)他牛翦。

    若選那個蒙仲，則他牛翦顏面大損：明明執(zhí)掌著趙國最強(qiáng)大的軍隊，結(jié)果功勛卻遠(yuǎn)不及手底下只有區(qū)區(qū)五六千步卒的蒙仲。

    時間一長，公子章會不會革除他牛翦的兵權(quán)，將萬余騎兵交給其更加信賴的那個蒙仲執(zhí)掌呢？

    不得不說，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牛翦在今日傍晚公子章所舉辦的慶功宴中，才會顯得興趣缺缺的樣子；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答應(yīng)接見李兌。

    否則，就像李兌所說的，若今日破城的最大功臣乃是他牛翦，他早就將李兌綁到公子章面前去了。

    不過，倘若此刻他牛翦倒戈相向，投向趙王何，那他就是王師方的最大功臣，哪怕是前一陣子有救駕之功的廉頗，也比不上他牛翦，更遑論其他人。

    但……

    眼眸中閃過幾絲掙扎之色，牛翦咬咬牙搖頭說道：“我不能……背叛趙主父。”

    聽到這話，再看到牛翦說這話時的表情，奉陽君李兌就猜到牛翦其實被他說得動搖了，接下來，只要給牛翦一個背叛趙主父的合理的理由，那么眼前這位執(zhí)掌一萬騎兵的軍司馬，就將搖身一變成為王師最大的仰仗。

    而這，正是李兌今晚親自前來的目的。

    “我知道牛司馬對趙主父的忠誠。”

    在聽了牛翦的話后，奉陽君李兌輕笑著說道：“這也是李某今夜親自前來的原因……正如我方才所說，趙固大人終歸是離開邯鄲久了，因此有些事他并不清楚?！?/br>
    說著，他問牛翦道：“牛司馬，你可知道趙主父為何要暗助公子章么？”

    牛翦猶豫了一下，沉默不語。

    見此，李兌便笑著說道：“牛司馬何必遮遮掩掩？其實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反正此地就只有你我，直說又何妨？”

    聽了這話，牛翦這才皺著眉頭遲疑地回答道：“為了……奪回君主的權(quán)力？”

    “這是其中一部分?！崩顑段⑽u了搖頭：“奪回君主的權(quán)利，改立公子章，這都只是其中一部分。至于其他，那是因為趙主父還想再做一件大事……”

    “大事？”牛翦臉上露出幾許不解。

    “對！”捋了捋髯須，李兌壓低聲音說道：“即效仿魏國的李悝變法，在我趙國全境施行變法！”

    “變法？”牛翦愣了愣，有些不解于李兌為何突然提到變法。

    而李兌卻沒有注意到牛翦臉上的困惑，皺著眉頭沉聲說道：“這個新法，即鹖冠子的《天曲日術(shù)》！……安平君與我，還有眾多國內(nèi)士卿，皆竭力想要阻止……”

    “……”

    牛翦聞言臉上的困惑之色變得更濃了，他不解地問道：“在下……不明白?！?/br>
    見此，李兌轉(zhuǎn)頭看向牛翦，正色說道：“看來牛司馬并不了解《天曲日術(shù)》，此法脫胎于楚制，可幫助君主集中權(quán)力，削弱邑君、邑侯在本邑內(nèi)的權(quán)力……”

    聽著聽著，牛翦的面色逐漸變得嚴(yán)肅起來。

    “……趙國，并非只是趙氏一族所守護(hù)的國家?！蹦恳曋ｔ澹顑墩f道：“像我的祖父李宗，自魏投趙，為趙國建立功勛，拜為上將，此后我父李同，亦多次為趙國出生入死，因而拜為上將，得享封邑。臣子將忠誠獻(xiàn)給君主，不惜性命守護(hù)君主的利益，而君主則回報于封邑、名爵……然而鹖冠子的天曲日術(shù)，卻是有背于先王，它削弱先王曾經(jīng)賞賜我等先祖的權(quán)力，甚至于剝奪一部分人的封邑與名爵……這豈非令人心寒？先祖英勇，為國犧牲，故而先王賞賜名爵封邑，然而，只是因為其后輩兒孫不孝，未有出現(xiàn)有助于國家者，君王便要剝奪這些人的名爵與封邑，改封其他人？此過河拆橋之舉，豈非令人心寒么？”

    “……”牛翦微微點了點頭。

    畢竟李兌說得沒錯，這確實就是曾經(jīng)王族與貴族之間的關(guān)系：貴族效忠王族，守護(hù)王族的利益；而王族則賞賜貴族封邑、名爵，授予其相應(yīng)于忠誠與功勛的賞賜。

    這也是變相的“交易”。

    但自從魏國的李悝變法后，舊有的制度被打破了，魏國的王族擁有了剝奪貴族名爵、封邑的權(quán)利，若是站在貴族階級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怎么看都是很不利的局面。

    或許有人會說，《天曲日術(shù)》制度，是可以讓國家變得更具活力、更加強(qiáng)大的變法，但問題是，假如你作為一名被剝削了名爵與封邑的貴族后人，從此淪落為平民，趙國強(qiáng)不強(qiáng)盛，于你又還有多少關(guān)系？

    到那時，你會欣慰于趙國變得更加強(qiáng)盛，還是憤恨于祖先傳下來的基業(yè)皆被王族無情地剝奪？

    這也正是以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為首的趙國舊貴族派，竭力想要阻止趙主父在趙國推行《天曲日術(shù)》制度的原因——其實這于他們并無利害沖突，畢竟再怎么說，趙成也好、李兌也罷，那都是確確實實對趙國做出了巨大貢獻(xiàn)的臣子，再怎么樣也不至于拿他們下手。

    但后代兒孫呢？

    當(dāng)代最看重的即「傳承」，為人師表者，將自己的學(xué)識傳給弟子，弟子再傳給其弟子，世世代代并不斷絕；而家族，則是父傳子、子傳孫，一代一代將祖業(yè)傳承下去。

    趙成、李兌亦是如此。

    他二人都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滿打滿算又還能再活幾年？他們?nèi)缃窨紤]的，其實也并非是使自己獲得更大的權(quán)力，而是如何給后代兒孫留下更多的東西——最起碼也得確保他們父親傳給他們基業(yè)，能讓他們傳給他們的兒孫，然后兒孫再傳其兒孫，代代相傳。

    萬一后代兒孫中出幾個不孝子弟，只曉得享樂卻對國家毫無貢獻(xiàn)，王族就要收回他們家的基業(yè)——這讓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人如何能接受？

    “牛司馬，您是趙敬侯君師牛畜的后人，亦出身我趙國名門望族，您愿意坐視我等祖先辛辛苦苦創(chuàng)建的家業(yè)，卻因為幾個不孝兒孫的關(guān)系，日后被王族輕易收回，轉(zhuǎn)賜于他人么？”李兌問牛翦道。

    牛翦沉默不語，但內(nèi)心卻認(rèn)可李兌的觀點：他祖先留下來的家業(yè)，那是屬于他牛氏一族子孫的，如何能坐視王族將其剝奪？

    見牛翦不說話，李兌亦不難猜測前者的心思，搖搖頭說道：“是故，這道法令決不可開，否則，我輩辛辛苦苦創(chuàng)建的家業(yè)，日后隨時都能給王族薄弱，這實在是令人心寒?！鳖D了頓，李兌目視著牛翦，沉聲說道：“換而言之，即決不可使趙主父得勝，否則，趙主父攜勝勢推行新法，我輩兒孫日后將死無葬身之地！”

    “……”

    牛翦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旋即，他重重點了點頭，仿佛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決定。

    兩日后，即十月十一日，公子章終于下達(dá)了進(jìn)攻邯鄲城內(nèi)城的命令。

    當(dāng)日，由公子章親率主力為中軍，蒙仲、龐煖為左軍，許鈞為右軍，再加上牛翦親率的六千騎兵，攏共五萬余軍隊，朝著邯鄲展開攻勢。

    而王師一方，則亦派出李躋、趙平、趙賁、廉頗、趙袑、李疵等人，統(tǒng)率近五萬兵卒，與叛軍決一生死。

    然而，就在王師與叛軍雙方諸軍殺地難舍難分之際，牛翦忽然下達(dá)了一個讓無數(shù)叛軍兵將皆為之目瞪口呆的命令，下令六千騎兵突襲叛軍的側(cè)翼。

    側(cè)翼遭到攻擊，且發(fā)動攻擊的對象還是來自友軍的牛翦軍，數(shù)萬叛軍瞠目結(jié)舌，根本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被王師聯(lián)合牛翦的騎兵殺地節(jié)節(jié)敗退，大有一敗涂地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