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雄主的末途【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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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sfia若冰”書友三次一萬幣的打賞~』 ————以下正文———— “鐺鐺!” “砰!” “?!?/br> 只見在趙主父面前大概幾丈遠(yuǎn),蒙仲、蒙虎、武嬰、華虎、穆武、劇辛等幾人正與牛翦纏斗。 不得不說,這牛翦著實(shí)是蒙仲等人迄今為止所遇到過的最強(qiáng)對手,其個人武力哪怕相比較廉頗亦毫無遜色,縱使蒙仲等人聯(lián)手圍攻,亦遭牛翦頻頻化解。 甚至于在此期間,牛翦多次采取反制,若非蒙仲等人皆身穿著三層厚甲,除非直刺不然一般的揮割很難擊破蒙仲等人身上的甲胄,否則恐怕蒙仲與他那一干小伙伴最起碼已經(jīng)有一兩個倒地不起。 『該死的!這群小崽子實(shí)在是太煩人了!』 再一次揮劍逼退蒙仲幾人,順便一腳將試圖偷襲他的華虎踹飛兩丈多遠(yuǎn),牛翦喘著粗氣在心中暗罵。 不得不說他此刻確實(shí)很惱火,明明趙主父就在眼前,卻因?yàn)槊芍俚热说乃浪兰m纏,導(dǎo)致他無法趁機(jī)將趙主父帶離此地。 而更讓他暗自惱怒的是,他麾下數(shù)千乃至近萬名騎兵,不知什么緣故竟無幾人過來幫他——當(dāng)然,其實(shí)牛翦也并非完全不知其中緣故,他知道,他麾下騎兵中有越來越多的人對于眼前這件事感到迷惑,再加上趙主父親口裁斷他牛翦的罪狀,這導(dǎo)致許多騎兵其實(shí)有能力殺到此地,但卻因?yàn)椴幌肱c趙主父為敵而故意遠(yuǎn)離。 是的,他牛翦麾下的趙國騎兵,一部分在跟胡人騎兵廝殺,另一部分則在觀望,以至于他堂堂執(zhí)掌過萬騎兵的軍司馬,竟淪落到要親自上陣與一幫小子糾纏。 想到這里,牛翦就感覺肝火上涌。 忽然間,他感覺踹出的右腿猛然一沉,仿佛被什么人給抱住了一般。 抬眼一瞧,便見到剛才曾被他一腳踹飛的蒙虎此刻正沖著他樂:“還來這招?……來啊,先砍了這廝的腿!” 眼瞅著武嬰、華虎等人用劍砍向自己的右腿,牛翦面色頓變。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左腳一踮,旋即整個人凌空旋轉(zhuǎn)了一圈,期間用左腳一腳踹在蒙虎的胸口,同時用劍凌空亂揮,逼得武嬰、華虎等人不敢上前。 只聽咔崩一聲,蒙虎被牛翦踹中胸口,緊緊抱住牛翦右腳的他不自覺地松口,在一聲痛苦的悶哼聲中,踉踉蹌蹌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阿虎!” 蒙仲趕忙上前,一把拉起蒙虎,低聲問道:“沒事吧?” “好似被這廝踢斷了幾根骨頭……”蒙虎按著胸口,滿臉痛苦之色。 他神色復(fù)雜地看向不遠(yuǎn)處的牛翦。 誠然,雙方是敵對的,且蒙虎亦極為不恥牛翦為了功利而背叛趙主父、背叛公子章的行為,但牛翦出色的個人武藝,卻讓蒙虎感到莫名的佩服。 畢竟他此生的夢想,即是像他的父親蒙擎那般,成為一個頂天立地、所向無敵的猛士,而自他踏出蒙邑以來,他亦陸續(xù)遇到了他所無法招架的當(dāng)世猛將,比如滕虎、廉頗、牛翦,這讓他不禁暗恨自己的羸弱。 而此時,華虎在不遠(yuǎn)處的歡呼,打斷了蒙虎的思緒:“我傷到他了!我傷到他了!他受傷了!他受傷了!” 聽聞此言,蒙仲等人心中一喜,轉(zhuǎn)頭看向牛翦。 果不其然,只見做出了方才那不可思議動作的牛翦,此刻正左腿屈膝跪在雪地上,且左手按著左腿處,顯然是左腿被華虎用利劍割傷了,只是不知傷勢狀況。 只不過,眼瞅著牛翦很快就重新站起身來,蒙仲等人的心中頓時又涼了半截。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牛翦,心中亦有些退縮了。 他原以為單憑一己之力亦能殺死蒙仲那群煩人的小子,但在經(jīng)過交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蒙仲、蒙虎、武嬰等人雖然年紀(jì)輕,但體格相比較尋常士卒并無遜色,更要命的是,這幫小子仿佛都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般的氣勢,以至于他這位堂堂的趙國軍司馬,竟被一群小子給拖延住了。 『如果再有幾人……』 牛翦朝著四周看了看,旋即他便遺憾地發(fā)現(xiàn),方才跟隨著他一路殺到此地的近衛(wèi)騎兵們,此刻正與劇辛、趙奢與那一干信衛(wèi)軍士卒廝殺著,以至于此刻竟然無人能幫他一臂之力。 而遠(yuǎn)處他麾下的騎兵們,亦因?yàn)榉N種緣故,仿佛就跟瞧不見此地發(fā)生的狀況似的,誰也不敢靠近這里。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被這群小子拖死……』 想到這里,牛翦萌生退意,徐徐退后兩步,退到他那群近衛(wèi)騎兵身邊。 “司馬!” 其中一名騎兵翻身下馬,將戰(zhàn)馬讓給了牛翦。 牛翦點(diǎn)點(diǎn)頭,翻身上了馬背。 瞅見這一幕,此時正被龐煖扶著的趙主父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牛翦!難道你要就這么離開么?你不怕我將你的罪狀公布于眾么?” “……” 徐徐退后的牛翦聞言腳步一頓,神色惱怒地看向趙主父。 不得不說,除了趙主父以外,在場所有人都不被放在眼里——唯獨(dú)趙主父的存在,讓牛翦感到極為忌憚。 此時,趙主父輕輕推開了攙扶著他的龐煖,踉踉蹌蹌朝著牛翦走了幾步,口中笑著說道:“牛翦,如你所見,我受了重傷,命將不久,但若是你此刻退卻,我卻仍有余力將你背叛我的事告知天下,介時你將被全天下人所唾棄……何不就此將我?guī)ё?,于半途找個機(jī)會將我殺害呢?你看,我就在這里。” “……” 牛翦深深看了一眼趙主父,旋即又掃了幾眼蒙仲等人。 他當(dāng)然明白趙主父的意圖,無非就是希望為蒙仲創(chuàng)造擊殺他的機(jī)會罷了,這種粗劣的激將,牛翦又豈會上當(dāng)? 但問題是趙主父所說的那些話,卻讓牛翦感到極為忌憚。 此時此刻的他最怕什么?不就是怕趙主父數(shù)落他的罪狀被更多的人聽到,使更多的趙國騎兵對他產(chǎn)生懷疑么? 『必須將趙主父帶回沙丘行宮!』 牛翦眼眸中閃過幾絲決意。 事到如今,唯一能讓他擺脫麻煩的辦法,即是將趙主父帶回沙丘行宮,交給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二人,畢竟趙成與李兌二人亦不希望趙主父繼續(xù)活著,只要他將趙主父交給趙成、李兌二人,后二者自會替他將趙主父逼死。 而如此一來,他牛翦就能從這件事脫身而出。 想到這里,原本準(zhǔn)備退卻的牛翦,眼眸中再次浮現(xiàn)幾絲厲色。 只見他當(dāng)即對身邊僅剩的二十幾名近衛(wèi)騎兵下令道:“休要再與這些人糾纏,回來我身邊,助我從叛軍手中奪回趙主父……” “喏!” 正與劇辛、趙奢以及二十幾名信衛(wèi)軍士卒糾纏的騎兵們迅速回到牛翦身邊,而此時劇辛、趙奢與二十幾名信衛(wèi)軍士卒,亦迅速回到蒙仲、蒙虎等人身邊,在趙主父的面前結(jié)陣,以應(yīng)對牛翦接下來的襲掠。 此時,牛翦等人策馬后撤了十丈遠(yuǎn),旋即,猛然朝著趙主父所在的位置展開了沖刺。 盡管蒙仲等人已經(jīng)很努力,但卻依舊無法阻擋騎兵的強(qiáng)勢,只聽砰地一聲巨響,武嬰、華虎、劇辛、趙奢以及其余十幾名信衛(wèi)軍士卒,皆被飛奔而來的騎兵撞飛——當(dāng)然這些騎兵亦不好受,被反震之力震落馬下。 陣型再次被撕碎。 而就在此時,牛翦策馬沖向了趙主父。 “保護(hù)趙主父!” 龐煖大叫一聲,與蒙仲一同護(hù)在趙主父身前,作為趙主父最后的保障。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牛翦即將沖到面前時,趙主父卻故意一把將蒙仲、龐煖二人推向了兩旁,旋即攤開雙手,一邊等待著牛翦到來,一邊大聲喊道:“牛翦!” “……” 見趙主父毫無設(shè)防,牛翦反而一愣。 在那一瞬間,牛翦的心中閃過諸個念頭:到底是直接撞過去將趙主父撞死?或用手中的劍將趙主父趁機(jī)殺死?亦或是生擒趙主父,將其交給趙成、李兌二人? 但經(jīng)過數(shù)息的心理掙扎后,牛翦下意識地勒住了馬韁,減慢了戰(zhàn)馬的速度,同時,他鬼使神差地朝著趙主父伸出了右手,試圖將趙主父一把拽上馬背強(qiáng)行帶走。 “啪!” 他的手抓住了趙主父的手。 然而就在這時,只見趙主父眼眸中閃過幾絲精光,在自己被牛翦拽上馬背的同時,猛然向前一躍,一頭撲向牛翦。 “趙主父!” 在龐煖與蒙仲的驚呼聲中,趙主父與牛翦在馬背上扭打,旋即戰(zhàn)馬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將馬背上的趙主父與牛翦通通甩飛了出去。 只見牛翦與趙主父一同在雪地上翻滾了幾圈,他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卻被趙主父死死抱住,且趙主父口中厲聲喊道:“蒙仲、龐煖,替我殺了他!” 顧不得察看蒙仲、龐煖二人的位置,滿臉慌亂的牛翦一記手肘砸在趙主父的背部,趙主父的背部本來就有箭創(chuàng),如今再被牛翦狠狠一記手肘,頓時痛徹心扉,口中亦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但即便如此,他的雙手仍仿佛鐵箍般死死卡著牛翦。 “牛翦,受死!” 伴隨著一聲怒喝,龐煖?zhǔn)殖掷麆?,從牛翦的后背刺入?/br> 只聽噗地一聲,牛翦的身軀頓時被利劍刺穿。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腹部露出的劍尖,牛翦眼眸中閃過nongnong的狠色,雙手一把掐住了趙主父的脖子,仿佛要將后者活生生掐死。 想到家中的親人,為了避免家人遭到牽連,牛翦心中發(fā)狠。 然而就在這時,蒙仲一劍刺穿了他的心口。 頓時間,牛翦仿佛就跟被抽去了渾身的力氣,軟踏踏地倒在趙主父身上,被趙主父雙手托住身軀。 “對不住,主父……” 可能是明知自己命將不久,牛翦眼眸中的狠色褪地一干二凈,他終于說出了深藏在心底的那番話:“我一時糊涂,背叛了公子章,背叛了您……事后我一直后悔,但……但在得知公子章兵敗自刎后,我就知道……我已無法將功贖罪了……我很恐懼,恐懼您日后報復(fù)……我只能……一錯再錯……對不住……主父……” 說罷,他再也沒了氣息。 “……” 聽聞此言,趙主父的面色從最初的錯愕轉(zhuǎn)變?yōu)槟?,繼而默默地將牛翦的尸體放在地上。 “這個叛徒,臨死前居然還想尋求我的寬恕……” 趙主父冷哼著罵道,但不知為何,他的眼眸中卻沒有多少恨意,反而帶著幾分悲傷。 “咳!咳咳!” 忽然,趙主父止不住地連聲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嘴里漸漸流出了帶氣泡的鮮血。 “趙主父!”龐煖連忙扶住趙主父。 “無妨?!壁w主父用手捂住嘴,旋即催促龐煖、蒙仲二人道:“牛翦已死,他麾下的騎兵不會再追擊我等,當(dāng)立刻向南……咳咳……向南突圍,我尋思,趙成、李兌二人必定會率軍追趕至此,此地不宜久留……” 此時,見牛翦亡故,其麾下的騎兵大多一擁而散,只剩下少數(shù)守在四周,似乎是希望跟隨趙主父。 見此,蒙仲、龐煖找到了斷了一條胳膊的胡人騎將阿奴夫,向后者討要了三十匹戰(zhàn)馬。 期間,阿奴夫亦向趙主父詢問了牛翦為何背叛的原因,但趙主父含糊其辭,并沒有將真相告訴前者。 其中原因,亦不難猜測,無非就是趙主父不希望林胡、匈奴、婁煩等北方的異族得悉他趙國國內(nèi)的變故,趁火打劫罷了,畢竟北方的異族現(xiàn)如今之所以臣服于趙國,但都是因?yàn)橼w國強(qiáng)盛,倘若有朝一日趙國不再強(qiáng)盛了,那些異族必定會再次襲擊趙國,這是毋庸置疑的。 在得到了三十匹戰(zhàn)馬后,蒙仲、龐煖一行人保護(hù)著趙主父繼續(xù)向大河方向前進(jìn)。 期間,阿奴夫亦率領(lǐng)著攏共約兩千余人的趙騎與趙胡騎,護(hù)送著趙主父。 就這樣,在趕了約半日的路程后,蒙仲一行人終于抵達(dá)大河(黃河)邊界。 當(dāng)時,只見龐煖指著遠(yuǎn)處對趙主父說道:“趙主父,前邊便是大河了,越過大河,即是齊國的東阿(郡),東阿往南即是衛(wèi)國,再穿過衛(wèi)國,即可抵達(dá)宋國?!?/br> 在介紹這番時,龐煖的目光時不時關(guān)注著趙主父的面色,因?yàn)橼w主父此刻的面色真的很差,簡直毫無血色,整個人仿佛隨時都會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唔……” 剛點(diǎn)點(diǎn)頭,趙主父便不止地咳嗽起來,只見他微微喘著氣,望向前方喃喃說道:“最艱難的一段路程,我等已經(jīng)闖過來了,齊國的東阿并無駐扎重兵,而衛(wèi)國,相信亦不敢阻攔我等,只不過……”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看著右手手心處那一抹殷紅。 忽然,他抬手指著西側(cè)的一座丘陵說道:“我想去那座山丘。” “趙主父……” 蒙仲與龐煖面面相覷,但最終拗不過趙主父,只能帶著趙主父吃力地登上了那座臨近大河的山丘。 在吃力地登上山丘的頂峰后,趙主父目視著南面平緩而寬闊的河水,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寂寞。 他忽然又想到了牛翦,想到了牛翦臨死前對他所說的那番話。 誠然,牛翦乃是間接害死公子章的兇手,更是使他趙雍無法再重新執(zhí)政趙國的原因所在。 因此在殺死牛翦的最初,趙主父心中還是很痛快的,雖然牛翦臨時前的話讓他亦感到頗為感慨。 但是若追溯整件事,難道牛翦是這整件事的源頭么? 不! 整件事的源頭,是他趙雍! 若非是他趙雍當(dāng)年寵幸吳娃,廢棄了王后韓氏與太子趙章,就沒有后來趙章起兵奪位。 若非是他趙雍為了方便攻略中山國與齊國,將趙國的王位傳給了太子趙何,以至于大權(quán)逐漸旁落,就沒有后來他為了推行鹖冠子的天曲日術(shù)而試圖重新奪回大權(quán)這件事。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yàn)樗w雍。 因?yàn)樗w雍當(dāng)年輕率的決定,趙國如今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一場波及二十幾萬兵卒、死傷幾萬兵卒的內(nèi)亂。 就連牛翦那般的猛將,本該為趙國而戰(zhàn),而如今卻死在內(nèi)亂中,甚至于被他親手所殺。 而更讓趙主父感到寂寞的是,似肥義、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還有趙固、趙希、趙袑、李疵,這些他曾經(jīng)的臣子們,曾幫助他一次次使趙國化解危機(jī)的臣子們,在這場內(nèi)亂中皆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曾經(jīng)趙主父對此深恨不已,但此刻可能是命將不久,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倘若那些臣子一個個都反對他,那是否是過錯在他呢? 一時間,趙主父忽然感到了寂寞。 “趙主父,該動身前往宋國了……”龐煖在旁勸道。 趙主父聞言苦笑一聲,回過頭來看向龐煖與蒙仲二人,嘆息道:“我的行程,怕是要到此為止了……” 聽聞此言,龐煖與蒙仲面色微變,連忙說道:“趙主父……” 仿佛是猜到了二人的心思,趙主父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已支撐不到宋國,與其斃于途中,不如就在此地接受我的命運(yùn)……”說罷,他瞧了瞧四周,故意笑道:“雖然我不懂道家的風(fēng)水術(shù),但此地風(fēng)景還真是不錯,臨近磅礴的河水,俯視趙齊兩國邊境……” 說到這里時,他身體一個蹌踉,幸虧蒙仲及時將其扶住。 目視著蒙仲半響,趙主父欲言又止,旋即一言不發(fā)地被蒙仲扶到山頂上的一棵樹下,靠著樹干躺坐下來。 此時,趙主父環(huán)視著站在他四周的蒙仲、龐煖、劇辛、樂毅、趙奢、蒙虎、蒙遂等一干年輕人,忽然由衷地說道:“感謝你等一路追隨趙雍至此……” “趙主父……” 仿佛是預(yù)感到了什么,眾人的神色莫名地哀傷。 看著這些面露悲傷之色的年輕人們,趙主父心中忍不住感慨起來。 他很清楚,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這些年輕人們,雖然目前還年輕,但他們的潛力,注定日后會名揚(yáng)天下。 曾幾何時,他想將趙國的未來托付給這些年輕人,但遺憾的是,他在與兒子趙王何的爭斗中落敗了。 若不出意料的話,這些年輕人們將被他牽連,日后注定很難被趙國所接納——確切地說是很難被專權(quán)的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人所接納。 而在這些人當(dāng)中,趙主父最感愧疚的即是蒙仲,畢竟,倘若他當(dāng)初肯聽從蒙仲的建議,事情完全不至于會落到今日這種局面。 想到這里,在生命的最終,趙主父終于抵不住心底的后悔,抓著蒙仲的手低聲說道:“蒙仲,回宋國吧,趙國日后再不能庇護(hù)宋國了,你回到宋國后,替我向宋王轉(zhuǎn)達(dá)一聲歉意,我趙雍……” 說到這里,他劇烈咳嗽起來。 見此,蒙仲連忙上前,輕輕拍著趙主父的后背。 而就在這時,卻見趙主父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悔及當(dāng)日未曾聽卿所言……” 蒙仲愣了愣,側(cè)過頭再看趙主父時,卻見趙主父的頭顱已輕輕垂落下來。 “……” 見此,龐煖、樂毅、劇辛、趙奢等人皆低下了頭。 約兩個時辰后,奉陽君李兌率領(lǐng)大軍追趕到這座山丘,看到了躺坐在此地,早已沒了氣息的趙主父。 不得不說,對于趙主父的死,李兌亦感到惋惜,但相對地,他亦長長松了口氣。 畢竟趙主父若當(dāng)真活著逃往宋國,那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噩夢。 “來人,速速前往邯鄲,將此噩耗稟報君上?!崩顑斗愿赖?。 話音剛落,不遠(yuǎn)處有士卒喊道:“奉陽君,有人從山丘西側(cè)逃跑,疑似正是龐煖、蒙仲那一行人……” “不必追了,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乃是辦理國喪之事。” 奉陽君李兌當(dāng)即阻止了那些士卒。 想想也是,他抓龐煖、蒙仲那些人做什么呢? 尤其是那個蒙仲,殺了此人,無異于與趙王何以及齊國的名將匡章撕破臉皮,有什么意義? 由于奉陽君李兌故意放過,蒙仲、龐煖等人無驚無險地渡過了大河。 他們一行人站在大河的南岸,眺望著河對岸趙主父離世的那座山丘。 在沉默了半響后,蒙仲問龐煖等人道:“諸位接下來有何打算?” 見龐煖沉默著不說話,在旁劇辛插嘴道:“我聽聞燕王在其國內(nèi)高鑄黃金臺,招納賢才,不如我等到燕國碰碰運(yùn)氣……我想,以司馬以及蒙司馬的才能,相信定能在燕國施展抱負(fù)。” “不了?!饼嫙溌勓該u了搖頭,淡淡說道:“我與我?guī)熛嗉s,若此番事情不成,便跟隨我?guī)熐巴@研學(xué)問……你呢?” 他轉(zhuǎn)頭看向蒙仲。 蒙仲嘆了口氣說道:“我將回宋國,將此事告知宋王偃……至于此后,當(dāng)時候再做打算吧?!?/br> 見此,劇辛不禁有些失望,但亦有些小小的竊喜。 畢竟他也知道他的才能比不過蒙仲、龐煖二人,若是他二人亦投奔燕國,他就只能作為他們的副手,但若蒙仲、龐煖二人不在,他劇辛說不定就能被燕王予以重用。 但一想到自己孤身前往,劇辛亦感覺有些孤獨(dú),于是他問蒙虎、樂毅等人道:“蒙虎、樂毅,你們呢?” “我當(dāng)然是回宋國了?!泵苫⒙柭柤缯f道,其余武嬰、華虎、穆武幾人亦微微點(diǎn)頭。 而樂毅,亦不失禮貌的婉言回絕:“我決定跟著阿仲他們前往宋國,親眼看看我樂氏一族最初的故鄉(xiāng)……” “這樣……”劇辛遺憾地?fù)蠐项^,旋即轉(zhuǎn)頭對趙奢道:“趙奢,你呢?不如跟我一同前往燕國,終歸趙國暫時是不能呆了,說不定你我能在燕國出人頭地?!?/br> 趙奢猶豫了一下,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吧,那我就到燕國先避避風(fēng)頭吧……” 在彼此商量之后,眾人大河河畔告別。 這一日,蒙仲、樂毅、蒙虎等人,從趙國趕赴宋國。 這一日,龐煖自趙國趕赴楚國。 這一日,劇辛與趙奢,自趙國趕赴燕國。 信衛(wèi)軍與檀衛(wèi)軍,趙主父身邊兩支近衛(wèi)出身的這些位年輕將領(lǐng)們,在這一日于大河南岸分別,各奔東西。 十日后,安平君趙成親自回到邯鄲,向趙王何稟報了趙主父身故的噩耗,此時,此前對趙主父之事毫不過問的趙王何,這才于臣子前痛哭一場,命令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將趙主父厚葬,并下令全國舉哀。 期間,趙王何追謚趙主父為「趙武靈王」。 武,自然是對趙主父攻略中山、雁門、榆中等地的肯定,而靈,則暗藏對趙主父縱容公子章叛亂這種糊涂決定的諷刺。 值得一提的是,趙主父的遺體并沒有被運(yùn)回邯鄲,而是安葬于趙主父過世的那片臨近大河的山丘,趙國在那座山丘建造了陵墓,放置趙主父的靈柩。 正因?yàn)槿绱?,這座山丘后來被人稱為「靈丘」。 不得不說,趙武靈王趙雍的過世,著實(shí)是給整個中原帶來了劇變。 其中變化最明顯的,即趙國與齊國。 趙雍過世后,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果然把持了國政;而齊國,亦在趙國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二人的默許下,否決了先前齊國向趙國臣服所簽署的約定,使趙齊兩國重新簽署了同攻同守的盟約,一致對抗秦國。 更有甚者,在第二年的春季,齊王便派名將匡章率領(lǐng)大軍討伐燕國,報復(fù)燕國此前協(xié)助趙國與宋國攻伐齊國之事。 燕國戰(zhàn)敗,非但十萬大軍傾覆,更折損了三名上將,唯有向齊國臣服。 此后,齊國再次揮軍攻伐宋國。 隨后不久,宋國罷免了趙國遣臣「仇赫」的相位,依舊任命「惠盎」為國相。 此后數(shù)個月,待秦國得知趙主父的死訊后,亦立刻罷免了趙國遣臣「樓緩」的相位,改命「穰(rang)侯魏冉」為相,且秦趙兩國此前的和睦關(guān)系,亦由此出現(xiàn)了裂痕。 曾幾何時,在趙主父的努力下,趙國實(shí)現(xiàn)了齊、燕、宋三國皆以趙國為尊,且秦國亦與趙國互盟的良好格局,但因?yàn)橼w主父的暴斃,所有的這一切都被打破。 整個中原,仿佛將再次出現(xiàn)巨大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