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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戰(zhàn)國大司馬在線閱讀 - 第390章:相互算計(四)【二合一】

第390章:相互算計(四)【二合一】

    七月二十一日,清晨,天氣晴朗,白起早早地便來到了函谷關(guān)的關(guān)樓上,倚著墻垛眺望遠方關(guān)外的道中魏營。

    今日,是他返回函谷關(guān)的第四日,一切風(fēng)平浪靜,與他猜測的有些出入,蒙仲并未在他離開函谷關(guān)的這段日子耍什么花樣。

    雖說函谷關(guān)當(dāng)時有司馬錯在,縱使對面的蒙仲想耍什么花樣也未必能夠得逞,但蒙仲什么都不做,這反而讓白起感到有些蹊蹺。

    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白起為何覺得蒙仲就能斷定他前幾日并不在函谷關(guān)呢?

    其實很簡單,就像蒙仲此前對樂進所說的那樣,十萬齊燕聯(lián)軍侵入門水秦營的防區(qū),白起又怎么可能會置之不顧呢?為了謹(jǐn)慎起見,他最起碼也得到門水秦營那邊看看齊燕聯(lián)軍的虛實,判斷一下這十萬齊燕聯(lián)軍是否會對他門水秦營造成威脅,這是作為主將的職責(zé)。

    因此,不但蒙仲能夠猜到白起必定前往了門水秦營,而白起亦能猜到蒙仲多半也猜到了他前往門水秦營的事,是故,非但他在門水秦營那邊時時刻關(guān)注著函谷關(guān)這邊的局勢,并且在齊燕聯(lián)軍與他秦軍第二次頗有默契地交戰(zhàn)之后,便立刻返回了函谷關(guān),生怕蒙仲趁機耍什么花樣——哪怕當(dāng)時蒙仲其實并沒有任何異動。

    “過于安靜了啊……”

    眺望著道中魏營的方向,白起喃喃說道。

    在旁,近衛(wèi)司馬靳聞言好奇問道:“國尉指的是對面的蒙仲么?”

    “唔?!卑灼鹞⑽Ⅻc了點頭。

    見此,司馬靳不能理解地說道:“據(jù)在下所知,那蒙仲不是在忙著打造樓車與拋車么?”

    “話雖如此……”

    說了半截,白起長長吐了口氣。

    說實話,若站在蒙仲的角度,白起并不認為打造更多的樓車與拋車就能打破目前雙方的僵局。

    因為再多的樓車與拋車,充其量也只能幫助聯(lián)軍攻陷函谷關(guān),卻不能助聯(lián)軍突破函谷道——只要聯(lián)軍無法突破函谷關(guān),那么這條路就是死路。

    因此按常理來說,蒙仲應(yīng)該將目光投向能夠打破當(dāng)前僵局的方向,比如門水秦營——這也正是白起有把握將蒙仲引向門水秦營那邊的原因,哪怕蒙仲其實也猜到了他的意圖。

    想了想,他低聲對司馬靳說道:“蒙仲按兵不動,我猜可能有兩個原因,其一,他覺得自己能夠想出突破函谷道的辦法;其二,他相信田觸與那樂毅能夠攻陷門水秦營,打破當(dāng)前的僵局……”

    聽到這話,司馬靳表情古怪地說道:“第一個原因在下倒還能理解,第二個原因……齊燕兩軍不是不想幫助三晉聯(lián)軍么?”

    “是啊。”白起點點頭說道:“一開始我也覺得很奇怪,一方面,李兌、暴鳶、蒙仲幾人希望齊燕聯(lián)軍與我方拼個兩敗俱傷,可從蒙仲眼下按兵不動來看,似乎他又對齊燕聯(lián)軍抱持著一定的期待……奇怪?!?/br>
    司馬靳皺了皺眉,旋即面露狐疑之色,低聲說道:“難道……田觸與國尉私下約定,其中莫非有詐?”

    “那倒不是。”

    白起搖搖頭說道:“田觸此人,我可以斷定他……確切地說是他齊國,肯定有什么企圖。關(guān)于這件事,我與司馬老多次商量過,據(jù)司馬老所言,齊國一心想要吞并宋國,此次響應(yīng)奉陽君李兌的號召征討我大秦,恐怕未嘗沒有‘假道伐虢’的目的,可惜宋國并未出兵響應(yīng)三晉。我無法斷定宋國究竟是感于我大秦去年的救援之情,亦或是有宋人猜到了齊國的企圖,對齊國防著一手……總之,在見過那田觸后,我可以肯定,那田觸多半并無討伐我大秦的念頭,只不過受三晉脅迫,他騎虎難下罷了?!热艄嫒绱说脑挘敲?,蒙仲期待的恐怕并非是田觸,而是樂毅?!@個樂毅,我看不透?!?/br>
    “看不透?”

    “唔?!卑灼瘘c點頭,旋即問司馬靳道:“你聽說過蒙遂此人么?”

    “蒙遂?”司馬靳想了想說道:“我記得,似乎是蒙仲的族兄弟,對吧?”

    白起微笑著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說道:“不止。……這個蒙遂,現(xiàn)如今還替蒙仲鎮(zhèn)守著方城,據(jù)前一陣子細作送回國內(nèi)的消息,方城那邊的軍隊,即便是在蒙仲不在方城的這段日子,仍有條不紊地訓(xùn)練、墾田,甚至于據(jù)我所知,蒙仲麾下的方城軍,其實本身就是蒙遂代為訓(xùn)練的……然而奇怪的是,雖說有著如此優(yōu)秀的族兄弟,可蒙仲最初的副將,卻并非蒙遂,而是那樂毅……你說,這意味著什么呢?”

    “意味著……那樂毅比蒙遂更優(yōu)秀么?”司馬靳猜測道。

    白起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我絕不相信是蒙仲看走了眼……”

    司馬靳想了想說道:“也有可能,是蒙仲想要拉攏樂毅吧,那樂毅未必就比蒙遂出色,國尉你想,蒙遂是蒙仲的族兄弟,自然是與蒙仲齊心,但樂毅,我聽說他是中山國人……”

    “哈哈。”白起笑了笑,點頭說道:“你說得倒也有可能,但我并不認為,……你可能并不清楚蒙仲的身邊人,事實上,蒙仲身邊人才濟濟,既然那樂毅當(dāng)初能在蒙仲身邊那群人當(dāng)中脫穎而出,成為蒙仲的副將,他想必有過人之處……”

    “真的是這樣么?可我似乎并未聽說那樂毅有什么過人的事跡?!?/br>
    “這就是問題所在!”白起微微一笑,旋即瞇著眼睛說道:“蒙仲的副將,投奔燕國后立刻被燕王拜為大司馬,這樣的人物,你還去懷疑他的才能么?但奇怪的是,正如你所言,那樂毅迄今為止并無過人的事跡,這讓我不免猜測,此人……恐怕是在故意隱藏自己的本領(lǐng)。”

    “國尉的意思是……”司馬靳好似想到了什么,面露驚色。

    “不,應(yīng)該不是你想的那樣。”仿佛是猜到了司馬靳的想法,白起搖搖頭說道:“我曾向司馬老詢問過樂毅去年在郯城之戰(zhàn)時的情況,據(jù)司馬老所言,那樂毅當(dāng)時就沒有做出什么過人的事跡,倘若他果真隱藏著自身的真正能力,那就意味著那樂毅從那時起就已經(jīng)在故意隱藏了,可能是為了某種目的,又怎么可能是故意針對我大秦呢?”想了想,他笑著補充了一句:“看上去,似乎像是要針對齊國的樣子……”

    “齊國?”

    司馬靳不明白了,畢竟前幾日據(jù)他所見,樂毅與田觸的關(guān)系似乎是頗為親近的樣子,怎么可能是針對齊國呢?

    他正要發(fā)問,忽然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瞧,旋即便看到一名秦卒急匆匆地奔向這邊。

    “國尉?!?/br>
    只見在司馬靳的注視下,那名秦卒匆匆奔至白起身邊,單膝叩地,抱拳稟道:“潛伏在外的細作送回消息,迄今為止,郾城君蒙仲所在的魏軍主營并無任何異動……”

    白起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又問道:“魏將竇興、魏青二人所在的偏營呢?那兩支魏軍最近在做什么?”

    那名秦卒抱拳說道:“魏將魏青,近段日子一直在幫助主營砍伐林木,至于竇興……不清楚?!?/br>
    白起頓時皺起了眉頭:“去打探清楚!”

    “喏!”那名秦卒抱拳而退。

    當(dāng)晚,白起便收到了消息,得知魏將竇興麾下的那支魏軍,正在門水下游筑壩。

    這讓白起頗感驚疑不定,他本能地感覺這件事怕是不簡單,于是便派出了更多的細作,日日夜夜盯著竇興麾下的那支魏軍,想看看這支魏軍到底想做什么。

    連續(xù)監(jiān)視了好幾日,白起又得知竇興軍不知從哪里運來很多的泥土,不得不說,魏軍這詭異的舉動,讓白起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筑壩……蓄水……泥土……』

    結(jié)合所知的線索,白起越想越是心驚。

    “蒙仲那家伙,不會是想引門水倒灌函谷道吧?可函谷道……明顯西邊地勢較高,若大水能淹了函谷道,那他道中魏營的幾萬軍隊,不也成了水底的魚鱉?……搞不懂,搞不懂,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白起只好派出更多的細作,隨時盯著道中魏營與魏將竇興的北山魏營,因為他感覺這兩支魏軍,可能是要耍什么花樣。

    函谷關(guān)派出大量的細作,此事當(dāng)然也瞞不過方城騎兵的眼睛。

    這不,蒙虎率領(lǐng)方城騎兵在函谷關(guān)前到處巡邏,狩殺那些秦軍的jian細,只可惜對面那幫jian細也知道方城騎兵的厲害,大多都是在夜里才會行動,然后待天亮前找個隱秘的地方一蹲,一整個白晝也不移動,縱使是方城騎兵,也沒辦法找出部的秦軍細作。

    為此,蒙虎還跑到蒙仲的帳篷述苦:“這幾日,函谷關(guān)那邊發(fā)了瘋一樣派出大批的細作,殺也殺不完,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叫那白起如此緊張?”

    “也沒什么?!泵芍傥⑿χS口說道。

    似乎這個回答并不能使蒙虎滿意,他不滿地說道:“阿仲,連我都要瞞著???”

    說罷,他看了看帳外,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我已經(jīng)猜到了,你是想引門水倒灌函谷道么?”

    蒙仲抬頭看了一眼蒙虎,隨口問道:“你為何這樣覺得?”

    “你少來了?!泵苫⒑俸傩Φ溃骸斑@幾日,你叫老竇那邊又是在門水下游筑壩,又是不知從哪運來許多泥土用來鞏固門水東岸的河堤,怎么想都是你向引門水倒灌函谷道吧?”

    “有這么明顯么?”蒙仲驚訝地問道。

    見蒙仲似乎默認了,蒙虎更加得意了,嘿嘿笑道:“倒也不是很明顯了,不過還是瞞不過我,我可是……”

    說到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難受的,硬生生將那句標(biāo)志般的“某某第一猛將”給咽了回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上次為了跟著蒙仲前往出使趙國,他已經(jīng)把這個“榮譽”轉(zhuǎn)交給了華虎。

    唔,他蒙虎大猛士還是很守信的。

    此時,正好樂進撩起帳幕走了進來,瞧見蒙虎,驚訝著打了聲招呼:“喲,阿虎?!?/br>
    見樂進進帳,蒙虎也知道他與蒙仲肯定有要事商談,也懶得插一腳,站起身打著哈欠道:“阿進啊,你們聊,我先走了,我答應(yīng)那幫家伙,給他們帶些酒水回去……”

    目送著蒙虎走出帳外,樂進好奇問蒙仲道:“阿虎怎么來了?”

    蒙仲微笑著說道:“他是來拿酒的,順便向我抱怨幾句,說白起那邊這幾日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對了,他還問我,是不是想引門水倒灌函谷道?!?/br>
    “呵,阿虎還是很機靈的?!睒愤M笑了笑,旋即又問蒙仲道:“話說回來,真能騙過白起么?引門水倒灌函谷道,其實仔細想想,這怎么也不太可能啊……”

    “無妨?!泵芍倮潇o地說道:“如果是別人,白起未必會信,但因為是我,他不敢不提高警惕……回頭叫竇興裝模作樣在大河一帶挖渠,至于這邊,叫士卒們做出準(zhǔn)備拔營移往地勢較高處的樣子吧。我不奢望能騙過白起,但只要他的注意力落在這邊,就沒有精力去懷疑別處……”

    “有道理?!?/br>
    樂進點了點頭,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說道:“對了,魏青方才派人送來消息,他已按照你的囑咐,借入山砍伐樹木之便,前后派了幾撥數(shù)百人的隊伍去嘗試翻越那片山,但據(jù)他所說,進展很慢,怕是要花上一段日子,才能強行開辟一條通往門水秦營的山路……”

    “沒關(guān)系?!泵芍冱c點頭說道:“在此期間,我與竇興會替他轉(zhuǎn)移白起的注意力,叫他慢慢來就是了,我不著急?!?/br>
    “那我就這樣回覆他?!闭f到這里,樂進猶豫了一下,問道:“阿仲,為何要另辟一條山道呢?走之前那條隱秘的小路不好么?”

    蒙仲搖了搖頭,說道:“那會引起田觸與……那邊的警覺。”

    “可單憑小股兵力,未必能攻陷門水秦營啊?!?/br>
    “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叫晉鄙或者廉頗率一軍從那條小路前往門水秦營,配合魏青對門水秦營發(fā)動兩面夾擊……一旦勝勢向我方傾斜,縱使田觸與秦軍私底下有什么約定,也得老老實實配合我方攻打門水秦營?!谟羞x擇的情況下,他也絕不想與我三晉聯(lián)軍徹底撕破臉皮。”蒙仲篤定地說道。

    “唔……”

    于是乎,之后的半個多月,田觸與樂毅依舊與秦軍裝模作樣地交鋒,而函谷關(guān)前,蒙仲則與魏將竇興一同無中生有地展開一件件為了突破函谷道的準(zhǔn)備,縱使是白起也被蒙仲這些異常舉動弄得心驚膽戰(zhàn),派出大量的細作時時刻刻盯著蒙仲軍與竇興軍,滿腦子都在思索著蒙仲這些舉動的深意。

    而趁此機會,魏將魏青則以砍伐林木的掩護,每一日隔幾個時辰便派出一支數(shù)百人隊伍,一點點地在這片山丘密林中開拓道路,開辟一條徑直通往門水秦營一帶的山道。

    終于,花了足足二十幾日,魏青終于打通了這條山道,親自率領(lǐng)一支奇襲部隊,鉆入營地南邊的山林,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門水秦營東北方向的一座山上,遠遠窺視著遠處的秦營。

    此時,一名年輕的將領(lǐng)走到了魏青的身側(cè),正是晉鄙。

    只見晉鄙目視著遠處的秦營,寬慰魏青道:“郾城君料定的事,不會有錯的?!?/br>
    聽聞此言,魏青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晉鄙。

    要知道最初晉鄙對蒙仲可是有很大意見的,沒想到現(xiàn)如今,這小子反而成為了蒙仲的擁躉。

    不過仔細想想,魏青也覺得那位郾城君確實有讓人信服的魅力。

    “準(zhǔn)備好了么?”魏青淡淡說道:“雖說郾城君斷言那座秦營缺少防備,但終究那是一座駐扎有幾萬秦軍的營寨,不可輕敵?!?/br>
    聽聞此言,晉鄙自信地說道:“正面與秦軍交戰(zhàn),我與我麾下的兵卒亦不懼,更何況秦軍無防備?”

    “很好,有勇氣,沒有丟我河?xùn)|軍的顏面?!蔽呵帱c點頭贊許了幾句,旋即又囑咐道:“另外,記住你的任務(wù),你的任務(wù)不是殺敵,而是攪亂秦營,待你得手后,華虎司馬會立刻派騎兵前來相助,隨后還有那廉頗的趙軍……”

    “廉頗啊……”晉鄙的臉上露出幾分嫌棄:“那莽夫來做什么?分功么?”

    “少廢話!”

    魏青也知道晉鄙與廉頗相互嫌棄,也懶得跟晉鄙所說什么,板著臉說道:“郾城君有命,今夜無論如何要拿下這座門水秦營!”

    “喏!”見魏青神色嚴(yán)肅,晉鄙也不敢玩笑,抱拳領(lǐng)命。

    片刻之后,魏青、晉鄙二人便趁著黑夜下了山,悄悄向遠處的門水秦營摸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在東邊齊燕聯(lián)軍主營,田觸正站在營外,頗有些無措地看著面前的華虎與廉頗二人,且聽著華虎對此番前來的解釋:“……得知觸子多次偷襲秦營失敗,郾城君特派在下與廉司馬領(lǐng)兵前來相助?!?/br>
    田觸不知該如何回答,猶豫了半響這才干笑道:“原來如此,想不到郾城君如此在意這邊的戰(zhàn)局……倒不是我推卸責(zé)任,但門水秦營的防御確實森嚴(yán)……當(dāng)然,倘若有華司馬與廉司馬鼎力相助,勝算當(dāng)然更大?!?,郾城君有沒有囑咐過,在何時偷襲秦營呢?”

    此時,華虎的目光瞥見西邊的夜幕下好似出現(xiàn)了沖天的火光,他嘴角微微一揚,與廉頗交換了一個眼色。

    “即是此刻!”

    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

    田觸、樂毅皆面色微變。

    他們好似預(yù)感到了什么,轉(zhuǎn)頭看向西方,繼而臉上露出了nongnong的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