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幫她掖好被子，看她閉上眼，將粘在她額頭上的碎發(fā)捋開，傾身往前，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

    宋菀睫毛一顫，但沒有睜開眼。

    下午，車開回村里。

    宋菀裹著厚重的衣服躺在后座上，車?yán)锱瘹忾_得很足。麻醉過后，疼痛連綿不絕，與意識的混沌和疲勞對抗。

    葉嘉樹怕吵著她，沒開音樂，往嘴里銜了一支煙，也沒點(diǎn)燃。

    沿路的雪，灰色的路向幾乎沒有盡頭的遠(yuǎn)方延伸，開上半小時也不會碰上第二輛車，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自己。他們在慢慢沉落的太陽之下，奔向一個幾乎純白的世界。

    抵達(dá)住的地方時，葉嘉樹將宋菀從后座抱下來，推開院子門進(jìn)屋，放去床上。

    燈一盞一盞亮起，火也生起來，柴火嗶嗶啵啵燃燒，兩條魚撞著鐵桶壁發(fā)出悶響。宋菀聽見這些聲音，覺得自己總算再度活了過來。在悶重的疼痛和疲累之中，她終于闔上眼睡著。

    宋菀一天一天恢復(fù)，入冬以后的第三場雪如約而至?？耧L(fēng)吼叫了一夜，第二日醒來，雪堵得門都無法推開。

    好在他們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物資充足，室內(nèi)安全得像個堡壘。

    宋菀穿著厚毛衣，站在窗前往外看，積雪讓所有景物都連成一片，突起的屋頂像是一個個膨脹的大白饅頭。

    吃過早餐，宋菀洗了一個澡，側(cè)坐在火邊擦著頭發(fā)。臉皮讓火光照得發(fā)熱，她退后了些，往葉嘉樹那兒看去。

    “你在做什么？”

    “下象棋?！彼麄兎榱?，除了看電視，這是這房子唯一僅剩的娛樂方式。

    宋菀把椅子拉過去，湊攏去看。

    “我一直挺好奇，”宋菀說，“我沒聽你提過你父母?！?/br>
    “我媽在我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就去世了，肝癌。”葉嘉樹自己將了自己一枚棋，“我爸后來再婚了，沒維持幾年，又離婚了。后來他去了菲律賓，跟當(dāng)?shù)匾粋€女人結(jié)婚了，生了好幾個小孩兒?，F(xiàn)在過得怎么樣我也不知道，好幾年沒見了。他很少給我打電話?！?/br>
    宋菀沉默著。

    “他對我很失望。讀初中的時候，我不好好學(xué)習(xí)，非要玩什么搖滾，他打了我很多次，我都屢教不改，他就懶得管我了?！眱擅镀遄颖凰笤谑掷?，換來換去地玩，“……我媽是小學(xué)老師，我名字就是她起的。陳斯揚(yáng)說，我這個人配不上這個名字?！?/br>
    “我不覺得?！?/br>
    葉嘉樹低頭看去，宋菀眼底含笑，她說：“要這么說，我也配不上我的名字?！?/br>
    “我也不覺得?！?/br>
    兩人都笑起來。

    門被雪堵了三天，最終葉嘉樹從窗戶翻出去，拿鐵鍬把雪鏟干凈。他搡了搡門，宋菀將門從里面打開了。

    “你要不要出來呼吸一點(diǎn)新鮮空氣?！?/br>
    “我怕冷?！?/br>
    “不冷，沒刮風(fēng)?！?/br>
    宋菀戴好圍巾手套，穿上防水的棉鞋，從屋里走出來。積雪松軟，一踩便陷下去一個坑。他們停在院里的車被掩了一半，葉嘉樹站在車邊朝她招手，“過來?！?/br>
    等宋菀走到近前，葉嘉樹忽地將她攔腰一抱，宋菀趕忙伸腳急蹬，慌里慌忙地爬上了車頂。

    葉嘉樹緊跟著爬了上去，在她身旁坐下。她怕摔下去，還維持著跪著的姿勢。

    葉嘉樹圈住她的腰，“坐正，別怕，你摔不下去的?！?/br>
    兩人都坐正，視線越過院子的圍墻，瞧見一片茫茫無際的白，很遠(yuǎn)的地方有模糊的昏黃色光點(diǎn)，那應(yīng)該是哪家點(diǎn)上了燈。

    宋菀說：“我其實(shí)很討厭冬天，南城的冬天雨下個沒停，又冷又潮濕?！?/br>
    葉嘉樹低頭去看她，雪光映在她眼里，黑色的眼瞳清而明亮。自初見時他就發(fā)現(xiàn)她有雙極其勾人的眼睛，她望著他的時候，他能看到一種清澈的yu念。

    “……現(xiàn)在我倒希望這場雪下得更久一點(diǎn)，最好永遠(yuǎn)都別停。”

    “那不行?！比~嘉樹笑說，“再下雪我們就要斷糧了?！?/br>
    “還有兩條魚呢，煮了吃掉，然后我們就聽天由命吧?！?/br>
    “那也不行。聽說這兒春天來了很美，凍湖化了，山變綠，羊也出來吃草，小孩兒放風(fēng)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