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思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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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野嘲笑她:“喲,來了好幾天了,還這么講究呢?怎么著,你在這里天天洗澡啊?” 韓韻綺忍不住頂嘴:“雖然沒有天天洗澡,但是該洗的還是會洗的?!?/br> 崔野點頭,“那是,你們是有專人運水的高級人才,我們這種粗人怎么比得上?!?/br> “你平時用的水都哪里來?”韓韻綺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崔野車里除了喝的瓶裝水以外,就連其他盛水的容器都沒有了。 “前兩天用東西跟巴瓦女人們換了一點,后來住到男人們那邊了,就蹭他們的水?!贝抟疤稍谀莾?,兩手閑閑地撐到腦袋后面,“不過現(xiàn)在東西換完了,也不想搭理那些男人們了,回頭就開車去取水唄。” “那汽油呢?”韓韻綺又問。 崔野哈哈大笑,“看不出來你也會關(guān)心這些柴米油鹽的事情啊?”他朝遠處努努嘴,“去M國軍隊基地那兒,只要有錢,要多少能買到多少。他們一天到晚趴在窩里,根本也不出門,車都拋在那兒,用不上汽油?!?/br> ”你帶來的東西都換完了,還留在這兒做什么?” “看風(fēng)景啊。”崔野指指窗外的天空。 迦利亞本來城市就不多,又早已經(jīng)幾乎被戰(zhàn)火摧毀殆盡,方圓上百公里都沒有人造燈光,仰頭一看,就是一條完整的銀河。 韓韻綺在迦利亞的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銀河,但每次抬頭看見它時,都還是難以抑制自己震驚的心情。 再高清的相機都無法記錄下真實的銀河,因為它是會動的。 星星真的會一閃一閃,盯著看的話,甚至能感覺到整條銀河都在慢慢地轉(zhuǎn)動,璀璨奪目,又充滿了生命力。 想到遠處那每一個小光點都可能比整個地球還大,而銀河里,匯聚了無數(shù)這種小光點,不禁讓人感到自己的渺小與卑微。 但韓韻綺無論如何不會相信崔野留在這兒是為了看銀河。 “你是在這兒找人的吧?”韓韻綺想起那天看見崔野到處向人展示一張照片的光景。 崔野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便坦蕩地從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了那張照片。 照片中是崔野和一個女人。 崔野太過高大,顯得那個女人分外嬌小玲瓏。 但她臉上充滿了活力四射的笑,正作勢一拳錘到崔野的肚子上。 崔野也很配合,假裝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兩個人這張照片是在海邊拍的,陽光明媚,沙灘白云,好不愜意。 “這是在哪兒?”韓韻綺問。 崔野抬手隨便往西指了指,“迦魯?!?/br> 迦魯是迦利亞的首都,也是迦利亞最大的城市——當然迦利亞現(xiàn)在總共也只剩下沒幾個城市了。 迦利亞地勢狹長,迦魯在西,難民營在東,相距大約有近千公里的路程。 “迦魯靠海嗎?”韓韻綺好奇地問。 崔野又笑了,似乎對于她的無知非常無奈,“以前有的。不過迦利亞建國的時候,把靠海的那一半劃給領(lǐng)國了?!?/br> 他這么一說,韓韻綺才想起來,迦利亞現(xiàn)在的總統(tǒng)為了尋求國際社會支持建國,不得不把近一半的土地割讓給了鄰國,其中絕大部分是沿著海岸線的靠海領(lǐng)土,其中就包括首都加魯?shù)恼麄€西邊一側(cè)。 剛過去十年的工夫,就已經(jīng)沒有人記得迦利亞曾經(jīng)擁有無盡的沙漠戈壁,也擁有浩瀚無垠的大海。人人都認為迦利亞天生就是一個內(nèi)陸國家。 照片上的崔野和那個女人都很年輕,看著都不過二十歲左右。 “當年雖然打仗打得亂七八糟,但海依舊是這么美?!贝抟岸⒅种械恼掌蝗挥行┏錾竦貋砹艘痪?。 他難得的文藝讓韓韻綺起了一絲雞皮疙瘩。 還沒等韓韻綺的雞皮疙瘩消下去,崔野便把照片塞回口袋里,一個鷂子翻身坐起來說:“你這么晚不睡,跑來找我干什么?” 韓韻綺低頭踢了踢沙子,喪氣地說:“采姆受了傷,我?guī)退ト∷!?/br> 崔野就笑了,“誰讓你去管不該管的事了?本來那些混小子只是言語擠兌他們母子倆幾句,你一出場,反而搞得不可收拾了?!?/br> 韓韻綺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是沖動了一點。當時拉他們走就好了?!?/br> “有什么用?”崔野繼續(xù)教訓(xùn)她,“你越是幫他們,他們越是容易被人欺負。” “那我也不可能看著他們那么可憐不管啊?!表n韻綺抗議道。 崔野不跟她討論這個問題,從車上跳下來說:“我跟你一塊兒去取水,反正也睡不著,出去運動運動。” 沒等韓韻綺拒絕,崔野已經(jīng)拿出了他準備用來裝水的容器:一盒避孕套。 韓韻綺啞然失笑。 其實避孕套這個東西,方便攜帶,體積可以膨脹到相當大,也不容易破,兩叁個套在一起,還真是不錯的取水容器。 就是感覺怪了點兒。 凌晨兩點半,取水的駝隊準時出發(fā)。 采姆特意給韓韻綺把自家的一頭小駱駝送來,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崔野沒有駱駝,但他會說一些當?shù)卣Z,早已經(jīng)跟巴瓦婦女打上了交道,人人爭先恐后地想拉著他一起走。 巴瓦人珍惜駱駝,自己都舍不得騎的,全部選擇步行。 崔野像個明星似的,被駝隊簇擁著走,而韓韻綺則被甩到了駝隊的最后面。 她們要去的地方叫Wadi,當?shù)卣Z里“河床”的意思,發(fā)音跟“洼地”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往Wadi的路雖然遠,但還算好走,一路上都是平坦的沙石路,也不用拐什么彎。 崔野在人群里不知說了什么,逗得周圍的婦女們哈哈大笑,氣氛難得的歡快。 夜里冷,韓韻綺把自己里叁層外叁層地裹著,走起路來都有些吃力,加上又困,走得頗為機械,一點兒也感受不到人群里的快樂。 走了半個小時左右,大約是巴瓦語的詞匯耗盡了,崔野跟婦女們沒話可說了,隊伍重新陷入寂靜。 可能經(jīng)歷了太多的苦難,巴瓦人幾乎時時刻刻都是一副頹喪的樣子,韓韻綺平時也看不到他們有什么娛樂活動,大多時間,都好像只是在靜靜地等待時光流逝。 夜越走越黑,有些駱駝身上掛著風(fēng)燈,隊伍就靠這個看路。 似乎是快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了,連天上的銀河都暗沉了下來。 突然,前方的崔野高聲唱起了歌。 唱的還是著名的朝鮮語民歌《阿里郎》。 這歌的風(fēng)格與沙漠全然不搭,但也沒能影響崔野把它唱得蕩氣回腸。 他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男中音,聲線飽滿清亮,大氣又穩(wěn)定。 巴瓦人沒有聽過如此異域風(fēng)情的歌,但韓韻綺聽過。 明明唱的不是中文,但她莫名其妙地被崔野唱出了思鄉(xiāng)之情,竟然漸漸紅了眼眶。 其實她高中畢業(yè)就出國留學(xué)了,那以后就一直住在幾個國外的大城市,早已經(jīng)以“世界公民”自居了。 崔野純正的發(fā)音說明他一定是個朝鮮族人,那應(yīng)該生活在寒冷的東北,為什么會到這樣干旱炎熱的沙漠里呢? 那個他一直在找的女人,又是誰呢? (Wadi是真阿拉伯語,真就是文里這個意思,不是瞎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