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孟欽和將手里的白蘭地遞給那人,才悠悠抬起頭來。 那是一張英俊的臉,喝了些酒,脖子上已經(jīng)微微泛著紅,微蹙的眉頭有些不耐煩,似乎他并不怎么喜歡這種場合。 然而他一抬頭,徐婉腦子里卻突然轟地一聲,她雖然從未見過他,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和畏懼。 徐婉不自禁驚呼了一聲,這聲音在一片柔情綿綿中顯得突兀,包廂中的人都轉(zhuǎn)頭看向她。周五爺回過頭來狠狠剜了徐婉一眼,孟欽和似乎也聽見了,也朝她這邊抬了下眼。 原是毫不在意一眼,看到徐婉時卻愣了一下,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只見他自嘲似地笑了笑,即刻便轉(zhuǎn)過頭與旁人說話去了。很顯然,她并沒有引起他的興趣。 徐婉的心涼了一半。 周五爺換了張笑臉對孟欽和道:“二少,您難得來我們這一趟,我自然給你挑頂好的人,都給您帶來了,您瞧瞧?!?/br> 徐婉連忙道歉,巴巴地看著孟欽和,她雖然在這一排舞女中不是最嫵媚動人懂得迎合男人的,但是單論相貌也算出挑。如果這位孟公子挑了她,她應(yīng)該就不用去應(yīng)付那個老色鬼了。 孟欽和一眼而過,略過一張張期待的臉,唇邊浮起的那一絲笑似乎帶了些鄙夷,“讓她們都出去。” 周五爺見狀有些尷尬,孟欽和身邊有人湊過來,笑著勸道:“維瑞,找樂子嘛,你就將就一些,哪能各個都和楊小姐一樣?” 一聽到“楊小姐”這三個字,孟欽和的臉立即冷了下來,那人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道歉:“噯,我總是說錯話,維瑞你別放心上,楊小姐哪是她們能比的?” 周五爺是的極會看眼色的人,他看得出孟欽和并沒有興致,便準(zhǔn)備讓徐婉她們出去。哪知他剛準(zhǔn)備開口,外頭已經(jīng)傳來了聒噪的聲音:“讓三爺干巴巴等了半個鐘頭,居然在這里伺候別人!什么人狗膽包天,連三爺?shù)呐硕几遗?!?/br> 作者有話要說:有隱情,不是大家想的一樣。男主以后會有第一世的記憶,第一世女主死后的反應(yīng)也會寫的,不過那時后面的事情了。 女主已經(jīng)重生了,不過不太記得內(nèi)容,以為只是做了場夢,但是后面會一點點記起來。 繼續(xù)發(fā)紅包,前五十個哦! 第4章 得遇貴人 這吆三喝四的破鑼嗓子徐婉再熟悉不過,便是張三爺?shù)氖窒掳⒒ⅰ?/br> 張三爺每次來舞廳身邊總是跟著七八號人,他們腰上都別著槍,目中無人,一般人完全不敢惹他們,遠(yuǎn)遠(yuǎn)見著就主動騰開道來,使得他們看上去更加威風(fēng)了。 張三爺?shù)娜诵U橫慣了,正往里頭硬闖。如過他們真的進(jìn)來,想必今晚是逃不脫了。聽著外頭的架勢,徐婉心驚膽戰(zhàn),小心翼翼去看周五爺?shù)难凵?,哪知周五爺也在看別人的臉色拿主意。 也是,這里還有二少在呢,張三爺想必也不敢當(dāng)著他的面造次。 徐婉報著最后一絲僥幸,順著張三爺?shù)囊暰€看過去,然而孟欽和對張三爺?shù)拿胺覆⒉辉谝?,只向身邊的衛(wèi)戎使了個眼色,轉(zhuǎn)眼間張三爺領(lǐng)著人大搖大擺地進(jìn)來了。 徐婉這才想起來,這里頭作陪的幾位里有不少都和張三爺有交情,他們這些有頭有臉的人都是互相抬舉的,何況張三爺在坤州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誰會為了她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結(jié)下梁子? 張三爺一進(jìn)來就瞧見了徐婉,徐婉知道躲不過去了,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 張三爺見徐婉害怕反倒來了興致,他也不拘束,直勾勾地盯著徐婉,走到她面前將臉湊到她面前哼笑道:“丫頭,你這么看著爺做什么,爺又不是老虎,別這么害怕呀?!?/br> 張三爺又往前進(jìn)了一步,想要抓徐婉的手,徐婉只得再往后退幾步。只是她的小腿已經(jīng)撞到了酒案的角,那角硬而尖,突然磕上去痛得厲害。 而如今已無路可退,徐婉紅著眼差點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包廂里突然傳來“碰”的一聲脆響,是金屬磕碰在桌面上的聲音。這包廂里除了張三爺一直沒人做聲,這一聲格外突兀。 徐婉連忙回頭望去,原來是孟欽和將一只銅質(zhì)打火機隨手?jǐn)R在了酒案上,此刻他正靠在沙發(fā)上抽煙,吞云吐霧間煙霧繚繞,倒看不起楚他的表情。 張三爺和他的人自然也在往那邊看,一個個神情嚴(yán)肅,像是即刻就要打起來。徐婉原以為張三爺會發(fā)怒,然而下一瞬他竟然收起了不可一世的架勢,突然變得一派和氣起來,“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是馮局長你們幾位在里面,早知道就和你們坐一起喝酒了。” 然而那位姓馮的局長并沒有跟張三爺寒暄,反而神色緊張地看著別處。張三爺也是個有眼色的人,即刻便察覺到了什么,連忙看過去。他雖然認(rèn)不得人,卻認(rèn)識肩章上的軍銜。 徐婉第一次見張三爺露出慌亂的神色。 而那位二少連頭都沒抬,仍自顧自地抽著煙,他這一支煙沒有抽完,誰也不敢去打擾他。一時間,整個包廂靜到了極處,張三爺帶的人才看到包廂里站了好些個荷槍實彈的衛(wèi)戎,他們一個個腰桿站得筆直,一看便知訓(xùn)練有素。張三爺?shù)娜艘查_始慌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都說這里熱鬧,怎么一個個都不說話了?”孟欽和笑了笑,將手里的香煙在煙灰缸里按滅。 馮局長忙賠笑道:“是我們沒招待好二少?!彼@聲二少也是喊給張三爺聽的。 張三爺像是得了指令,連忙弓著腰走過來,給孟欽和敬煙,:“原來是二少在這,我不知是您在這里,是我冒犯了。我是個粗人,您還別見怪?!?/br> 孟欽和不緊不慢抬起頭來,他雖然有些醉了,可眼神卻仍是不怒自威的。他似笑非笑看了眼張三爺,“張三爺,哪里的話?!?/br> “使不得,使不得,您這不是折我的壽嗎?您叫我張三就成,就是那個張三李四,好記!”張三爺雖然這些年在坤城漸漸有了勢力、產(chǎn)業(yè)和人脈,可其實是做流氓地痞發(fā)的家,手里也不過幾百號人,人家孟家是封疆大吏,底下隨便一個軍團(tuán)就是十幾萬人,怎么是他能比的? 孟欽和稍稍點了下頭,張三爺可算松了口氣,順著桿爬客套道:“孟公子,我對您和孟司令是發(fā)自心底的欽佩,沒有你們哪來我們這南三省的安寧。我前幾日聽說您回坤州了,一直想拜訪您,沒成想今日就見著了?!?/br> 孟欽和笑了笑,沒有答話,又從煙夾里取出一只眼。張三爺識相,連忙從桌子上拾起那只打火機,幫孟欽和將煙點上。 張三爺自然知道再待下去也是自討沒趣,寒暄幾句便準(zhǔn)備走了,只是他出門前目光又回到了徐婉身上,緊接著便給周五爺使了一個眼色。 徐婉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可她又有什么辦法,方才那位孟欽和已經(jīng)要她們出去了。 周五爺已然受了張三爺?shù)囊?,正?zhǔn)備招呼著徐婉她們出去。徐婉不想走,可不得不走,她這樣身世的舞女,不過是砧板上的魚rou,只有任人宰割、乖乖任命的份。 徐婉邁著艱難的步子,失魂落魄地跟在人群里往前走。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開口,“你留下來?!蹦巧ひ綦m然帶了些倦意,卻透著不可置喙的強硬。 徐婉一開始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見眾人都在瞧自己,才明白是那位二少在對自己說話。 徐婉不敢置信,又問了一遍,“您是在說我嗎?” 沒回過神的不止是她,還有她身邊站著的張三爺。 孟欽和靠在沙發(fā)上,不知是不是徐婉這個模樣讓他覺得好笑,他笑了笑,重復(fù)了一遍,“過來。” 他輕輕兩個字,對徐婉而言卻有無窮大的魔力。 像是即將渴死在干旱里的人突然迎來一場甘露,徐婉按耐住心中的激動,強自鎮(zhèn)定地走到孟欽和的身邊,然而旗袍下她的小腿其實在發(fā)抖的。那個人自然是看見了,連同她被桌角劃破的絲襪。 孟欽和的視線并沒有在徐婉那截白皙的小腿上過久停留,他輕輕揚了下唇,極其自然拉住徐婉的小臂用了點力,不過瞬間,徐婉便被他拉進(jìn)了他懷里了。 白蘭地和煙草的香味下,有一重淡淡的薄荷味,那是他身上的味道。薄荷的香氣吸入肺腑,徐婉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xù)發(fā)紅包啊,前五十個哦,么么噠 第5章 呢絨披風(fēng)(小修) 徐婉整個人陷在孟欽和的懷里,而張三爺還站在原地,徐婉用余光偷偷打量他,他雖然仍客客氣氣的,可額上青筋若隱若現(xiàn)。 張三爺自然是生氣的,眼看著到嘴的鴨子就這樣飛了,他對這丫頭的癡迷人盡皆知,可他不敢說什么。 周五爺也傻眼了,見形式不對,連忙過來打圓場。他自然知道誰輕誰重,只得去小聲勸張三爺,“確實是二少先挑的人,總得有個先來后到不是?咱們凱樂比徐婉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我這就給您叫去?!?/br> 張三爺在坤州何等張揚的人,卻也不得不咽下這口氣,他走的時候甚至不敢去看孟欽和,只極其不甘地看了眼徐婉。 外頭舞池里已經(jīng)換了好幾首曲子,如今舞伴都挑好了,包廂里的人都準(zhǔn)備出去跳舞。自然有人請孟欽和去,只是他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看著有些疲憊,搖了搖頭便讓他們先出去,只剩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留著他身邊和他說話,就是剛才那個叫孟欽和“維瑞”的。 那些人一走,孟欽和的手便從徐婉的腰上拿開了,依靠在沙發(fā)上偏著頭和朋友講話,沒有再看徐婉一眼。 徐婉來凱樂也有一年多了,接待過形形色色的舞客,舞客里像張三爺那樣的居多,都是些手腳不干凈的,孟欽和這樣的她確是頭一回見,不僅沒有打她半分主意,甚至讓她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徐婉素來是個知趣的人,臉皮也薄,學(xué)不會她們舞廳有些硬往上湊的手段。只是張三爺還在外頭,徐婉不敢出去,索性在一旁靜坐著,也不出聲,聽著這位二少和朋友聊天。 過了一會兒,那個人問孟欽和,“維瑞,你大哥知道是司令讓你回來的?” “想必是知道的。” “那你的第九軍團(tuán)他會還給你嗎?” 孟欽和不說話。 之后便是些敘舊的話,只是他們聊的那些人徐婉明明沒有見過,可她眼前總能浮現(xiàn)出一張張臉來,一想到這徐婉頭又疼了起來。 不知說了多久話,孟欽和身邊那個年輕男人又問孟欽和:“維瑞,你去歐洲整整一年,還沒找著人嗎?” 孟欽和回的冷淡,只說:“我去德國是去軍校進(jìn)修,不是去找人?!?/br> 孟欽和并不愿繼續(xù)這個話題,吸了口煙頭扭向別處,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那個舞女仍在邊上坐著,一絲聲音都沒有,他以為她早就走了。仔細(xì)一看,原來正在低著頭打盹。 杜江明還在一旁說話,卻見孟欽和正看著別處,他起身一看,也才發(fā)現(xiàn)徐婉還在那里。可他并沒有做聲,悄無聲息地坐回去,嘴角卻多了一兩絲笑意。 在他看來,這并不是壞事。 徐婉的確是累了,可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她在睡夢里察覺到了動靜,渾身一激靈醒了過來,見孟欽和正在打量她,連忙道:“二少,我給您倒酒?!彼齽偹?,話說一半又想打哈氣,好不容易才忍下來。 孟欽和似笑非笑,站起來:“不用了,我要走了。” 孟欽和要走,徐婉便有些慌了,她原本以為他們要坐到半夜,沒想到這會就要走了。這個時間張三爺說不定還等著教訓(xùn)她呢,孟欽和走了,她一個人該怎么辦。 徐婉猶豫的這一會兒,孟欽和已經(jīng)走到包廂門口了。杜江明正給孟欽和開門,徐婉一咬牙,放下酒瓶追了上去,她已經(jīng)沒有別的辦法了。 高跟鞋急促踩在地板上發(fā)出“蹬蹬”的響聲,孟欽和回過頭去看徐婉,微微皺了下眉。 徐婉還在想著該怎么開口,面前的男人稍稍頓了一下,從西裝里取出兩張鈔票給她,“這是給你的?!?/br> 看著這錢徐婉反而沒了底氣,連忙擺著手不接他的,搖著頭吞吞吐吐道:“我不要……您的錢,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我可以跟您一起回去嗎?” 聞言,孟欽和蹙著的眉又緊了一分,帶舞女回去通常是一起過夜的。 徐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話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我不那個意思,您別誤會,我是想說我能……跟您一起出凱樂的大門嗎?”徐婉一著急,臉上燙得更加厲害了。 孟欽和的臉色依舊淡漠,倒是孟欽和身邊的杜江明一直在一旁憋笑,徐婉愈發(fā)覺得窘迫難安了。 好在孟欽和還是答應(yīng)了,徐婉這才緊跟在孟欽和身后走出了包廂,孟欽和的副官就守在包廂外,見孟欽和出來了忙將披風(fēng)拿給孟欽和,哪知孟欽和隨手遞給了徐婉。 徐婉微微一愣,接了披風(fēng)連忙道了聲,“謝謝?!彼偬ь^時,孟欽和和一旁的官員說話去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的那聲道謝。 徐婉雖然不明白孟欽和為何要將披風(fēng)給她,卻也不敢駁孟欽和的面子,便給自己系上了。 這是孟欽和的披風(fēng),比他戎裝的顏色還要再深一點,是極好的呢絨做的,細(xì)嗅還可以聞到上面的薄荷香味。孟欽和的身量高,這件披風(fēng)已經(jīng)快到她的腳踝。 周五爺和那些官員知道孟欽和要走,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趕過來了。見周五爺來了,徐婉有些膽顫,害怕周五爺識破她的小伎倆,只低著頭走在孟欽和身邊。 正好碰到幾支舞跳完,樂隊休息的空檔,路上還碰到夢娟、曼麗還有幾個舞廳跳舞皇后從舞池下來,夢娟朝著徐婉擠了下眼睛,其余幾人驚訝之余有些別的神情,五味雜陳徐婉看不太透。 終于走到了凱樂的門口,徐婉沒有猜錯張三爺?shù)娜诉€守在外頭。周五爺也看見了,并沒有說什么,反倒客客氣氣地跟孟欽和寒暄,還趁著孟欽和和別人說話的空余,走過來難得地好臉色跟徐婉說話:“晚上好好伺候二少,這也是你的福氣?!?/br> 徐婉不敢說破,只好應(yīng)道:“知道了?!彼f完轉(zhuǎn)過身去,孟欽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她身后。 徐婉沒想到周五爺他們會送出來,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孟欽和的汽車。她原只想讓孟欽和幫她一個小忙,沒想到添了這么些麻煩。 孟欽和的車隊緩緩駛離凱樂舞廳,消失在街道的轉(zhuǎn)角。馮局長和同僚看著駛離的汽車,相視笑了笑,然后轉(zhuǎn)過身問周五爺:“周老板,你們那個小舞女叫什么名字?” 周五爺還在想著剛才張三爺差點冒犯孟欽和的事,好在人家二少不計較,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馮局長問了好幾遍,周五爺才回過神來,笑著應(yīng)道:“徐婉,叫徐婉!” 那一邊,汽車在坤州的主街上行駛,汽車的后排只坐了孟欽和和徐婉兩人,孟欽和偏著頭在看窗外的街景。燈光和夜色同時落在他臉上,更顯得他側(cè)臉輪廓分明。 徐婉明明內(nèi)心很感激孟欽和,可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他們共處這狹小的車廂時,她更多的是感到壓抑和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像是孟欽和要拿走她什么最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