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吃蛋糕這一會兒, 差不多酉時。 這個點兒,幾個人都吃了一肚子的甜點,撐得都坐不住。按理說這個點該用晚膳,但這會兒想必誰也吃不下。白氏又吃了兩口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勺子,頗有幾分遺憾地:“看來晚膳是吃不下了?!?/br> 別說吃到現(xiàn)在沒停嘴的白氏吃不下,蘇毓和徐宴這倆吃得少的也得緩緩。 做晚膳看來是趕不及,白氏抬眼看了一下天色。天邊晚霞映照得西天通紅,漫天的霞光籠罩之下,徐家的小院兒仿佛被披了一層溫馨的光圈。每回過來都高高興興的,白氏實在是喜歡這個地兒。但太晚了她們需得告辭了:“明兒記得將小乘風(fēng)送去城南的白家別院?!?/br> 拜師的禮都送得差不多,徐乘風(fēng)這小屁娃子,當(dāng)真成白皇后的弟子了。蘇毓一邊送一行人出去,一邊自然是點頭:“明日巳時,我送乘風(fēng)過去?!?/br> 白氏摸著小屁娃子的腦袋,從腰間又扯了一塊碧青的玉佩下來:“戴好。” 蘇毓見白氏都扯了幾次玉佩玉牌給她們母子,有些過意不去。古往今來,不都是學(xué)生給老師送禮,還沒有反過來老師給學(xué)生的。但白氏堅持要將玉佩給徐乘風(fēng):“這算是師傅給弟子的見面禮,自今日起,他是我的正式弟子了。還是說,我只是教琴,這收徒便成了兒戲?” “……”她這么說,蘇毓就不堅持了:“戴好吧?!?/br> 小屁娃子反正是聽他娘的話,他娘說可以收,他便收下了。 白氏見狀,笑瞇瞇地滿意了。 這玉佩的形狀跟上回給蘇毓的還不一樣。具體哪兒不一樣,蘇毓是當(dāng)真看不出來。她不大懂古代勛貴人家的規(guī)矩,最多能看出玉佩的材質(zhì)十分不錯,其余的就單靠白氏身后幾個姑娘的臉色做判斷。 心里知曉東西貴重,白氏又叫小屁娃子戴好,蘇毓便想著往后給他穿個紅繩掛脖子上。 “明兒你隨乘風(fēng)一道過來。就在別院用飯再走,別來回折騰了?!弊园资鲜招斐孙L(fēng)為徒,說話口吻便很直白地變了。先前還有幾分克制,如今全然當(dāng)自家小輩,有什么話張口便來。 蘇毓也不是那等講究規(guī)矩的人。白氏這么說,她便這么聽著。此時點點頭,與徐宴一道送白氏一行人出了梨花巷子。 看人上了馬車,小夫妻倆才牽著徐乘風(fēng)回自家。 “宴哥兒,”受身份環(huán)境所限,蘇毓能得到的信息太少,實在猜不出白氏確切的身份,“你說,白姨是不是白家主家的人?我聽聞白家是幾百年的名門望族,家族枝繁葉茂,子嗣眾多。白姨既然姓白,那必然就是白家女。但她回金陵也不去白家住,就在別莊,不曉得白姨是白家哪一支?” 徐宴尚未進(jìn)京,對京城如今的局勢和白家人了解也十分表面。說不了太準(zhǔn)確:“應(yīng)當(dāng)是京城來的?!?/br> 京城?蘇毓有些疑惑:“你怎知是京城?” “白家子嗣眾多,白氏女遠(yuǎn)嫁的也不少。但主家這邊能排的上號的,也就兩位姑奶奶?!贝髿v與白家同宗同源的親族不少,但只有金陵這邊的白家才是嫡支主家。若是論起主家的外嫁女,身份地位能叫冀北候林清宇小心翼翼捧著的也就只有兩位了。徐宴將這里頭的關(guān)系說給蘇毓聽,蘇毓也就明白了。 “能勞動林清宇親自去接的,不外乎這兩位?!?/br> 看林清宇對白氏恭敬有余親近不足的態(tài)度,怎么瞧著都不像親生母親。 “那林清宇怎地不去白家待著,反倒跑去柳家的別莊?”蘇毓覺得驚奇,這可不是現(xiàn)代親緣關(guān)系淡漠了,住處沒那么多講究。古代不是最講究這點規(guī)矩道理?白家長房嫡親的外孫,跑柳家別院住著? “這我便不清楚了?!边@是白家的私事兒,外人還真不清楚內(nèi)情。 蘇毓想了想,還是覺得大家族里頭的關(guān)系很難捋順。白氏既然不愿去主家呆著,回了金陵也是一個人住別莊,想必里頭還是有點兒貓膩在。徐宴如今是白啟山老爺子的關(guān)門弟子,徐乘風(fēng)跟白氏學(xué)琴。就怕白氏跟白家主家會不會有別的齟齬在里頭,到時候總是得有些尷尬的。 蘇毓看白氏那豁達(dá)的性子,想想又放下心。就算是有,依白氏那脾性,不大可能會遷怒旁人。 這么一想,蘇毓還是存了個心眼兒:“咱們學(xué)歸學(xué),白家的私事兒,少摻和。” 這話自不必蘇毓來說,徐宴心里是有數(shù)的。他摸了摸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爹娘的小屁娃子,淡聲道:“無礙,白姨在金陵呆不久。乘風(fēng)跟著她,無論學(xué)琴,還是學(xué)旁的,總歸都是一件好事兒?!?/br> 這話倒是,白姨談吐非凡,心胸開闊。都說從一個人談吐能看出涵養(yǎng),白皇后的學(xué)識不經(jīng)意間就流露出來。蘇毓自己就是女子,自然不會以性別論才學(xué)。真正有才華的人,不論男女。當(dāng)然,其實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蘇毓教導(dǎo)一個五歲的奶娃娃是綽綽有余的。但是蘇毓手里頭有太多事情要做,實在抽不出心力去教導(dǎo)孩子,還是得找老師來教。 小夫妻倆回到家,徐乘風(fēng)揉著眼睛就困了。 小孩兒吃飽喝足自然就犯困,正好灶上溫著水,徐宴就帶孩子下去洗漱。 晚膳還是得做點兒,一來蘇毓和徐宴都不愛吃甜食,下午那兩大塊蛋糕就。他倆吃得加一起還不夠巴掌大小的。除了切了一塊送去給婉儀小媳婦兒,大部分就讓白氏和小屁娃子兩人分吃了。徐宴又是個精力旺盛的年輕男子,餓的快。那點甜食吃下去,這會兒早就餓了。 蘇毓其實也有些餓了,白氏命人送來的那些食材還放著。蘇毓去割了一小塊rou,做個簡單的燜飯。 燜飯做得快,徐宴將小屁娃子送去自己屋睡下折出來,這邊飯就要出鍋。小夫妻倆吃了晚膳,蘇毓就讓徐宴給她拎一大桶水進(jìn)屋,預(yù)備泡個澡。 徐宴將水提進(jìn)屋,看著她的背影就輕輕笑了:“……昨兒答應(yīng)我的話,毓丫可別忘了?!?/br> 正在擰著肩頸的蘇毓一僵,扭頭看他。 “……你明兒不是有事?” 徐宴明日一大早要去白家,白啟山老爺子有事尋他。城南離城東還是有些距離,少不得要天不亮就得起。 “無礙,”徐宴嗓音清淡如山澗輕霧,“我自有分寸?!?/br> 蘇毓:“我要一個人好好沐浴。” “昨日夜里。” “椅子上?!?/br> 徐宴繃著一張清雅的臉道貌岸然地吐出虎狼之詞,“你答應(yīng)我的?!?/br> 蘇毓:“……”她那是被逼到?jīng)]辦法,嘴一禿嚕瞎答應(yīng)的。 徐宴卻替她將水兌好,轉(zhuǎn)身出去。 他緩緩地走到門邊,天邊的光早已熹微,只剩下淡淡的金紅的一條線?;璋抵g他留心到左鄰右舍還在抹黑吃完飯,隔著院子往徐家這邊巴望。徐宴抬手,不緊不慢地將院子門給鎖了。轉(zhuǎn)身回屋之前,他瞥了眼自家的院墻,琢磨著是時候找匠人來將院子加高了。 這年頭似他這般高的人不多,但也并非沒有。 燈火闌珊,自家主屋里窈窕的身姿在隨燈光晃動。徐宴瞥著里頭人脫衣裳的動作,眉頭及不可見地蹙起來?;蛟S不該等那幾日的功夫,明日就該叫工匠來。 這么想著,他進(jìn)了屋,慢條斯理地鎖屋門,走到煤油燈旁俯身吹滅了燈火。 正靠在浴桶邊閉著眼睛的蘇毓睜開眼,就看到徐宴走了過來…… 與此同時,白家別院這邊,白氏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里頭的人,忽然想起來一樁事兒:“鈴蘭芍藥,你倆來瞧瞧我這耳朵后頭。” 芍藥和鈴蘭正在一左一右地替白氏拆發(fā)髻,清洗妝容。聞言自然是不解,不曉得自家主子突然的要看耳朵做什么?當(dāng)她耳朵不適,兩人立馬順著白氏指的手去看了。白氏給她指的是左耳。芍藥翻看了一下她的耳朵,沒看到什么:“主子是怎么了?耳朵不適?” “我耳朵后頭沒東西?”白氏怎么記得某日,有人說她耳朵后頭有紅痣? 兩人仔細(xì)看了,搖搖頭:“沒有?!?/br> “那這邊呢?”白氏印象也模糊了,難道那人說的不適她耳朵后頭?日子太久遠(yuǎn),白氏也就突然看到蘇毓耳朵后頭有紅痣才想起來這么一茬兒,此時提及印象早已經(jīng)模糊。 兩人又去看了,搖搖頭:“也沒有?!?/br> 白氏摸了摸耳垂,眉頭蹙起來,總覺得有人跟她說過什么耳朵后頭有紅痣的話。 “主子是怎么了?”芍藥鈴蘭不曉得她想問什么。 “罷了,沒有就沒有吧,”興許是她記錯了,“誰耳朵后頭有紅痣?” 這她倆還真不清楚,兩人芍藥鈴蘭面面相覷,搭不上話。 第七十章 次日一早, 蘇毓便扶著腰從床上坐起來。徐宴其實也剛起,人正在換洗室那邊洗漱,淅瀝瀝的水聲從那邊傳過來。蘇毓無視眼前晃動的人影, 撐著腰酸在榻上做了一套拉伸的瑜伽。 身體各部分肌rou拉伸以后感覺好多了,她這才起身下來。 徐宴梳洗穿戴妥帖之后轉(zhuǎn)過來, 將將好看到蘇毓一身細(xì)汗地半趴在踏上。 那雙瀲滟的桃花眼眼尾泛紅,嘴唇紅腫微微嘟著, 徐宴呼吸輕了一瞬, 眼眸也隨之暗了暗。他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如今四月里的天兒亮得都很早, 才將將卯時天便亮了。蟬鳴聲混雜著鳥鳴聲, 今兒必然是個好天氣。難得見蘇毓一臉的嬌氣可憐, 徐宴輕笑了一聲。 倒也沒湊上去說些什么, 只是去灶下替她提了一桶水進(jìn)屋,又折回榻邊:“先去梳洗一下?!?/br> 蘇毓剛做完拉伸, 沒什么力氣,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他。 徐宴倒也也不在意。緩緩走過去,替她將臉頰上濡濕頭發(fā)捋到耳后。覺得這屋里味兒確實有些重,便又起身去將兩邊的窗子給開了。清涼的晨風(fēng)穿過安寧的院落送入屋內(nèi),拂動得榻上紗帳搖晃, 也帶走了屋中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氣味兒。 蘇毓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氣,一把抓住徐宴的手咬了一口:“下不為例。” “嗯, ”徐宴想笑,昨夜折騰人確實有些過了,“下不為例?!?/br> ……罷了,他都這么說了, 蘇毓也不跟他鬧著點火氣。 夫妻二人關(guān)起門來鬧的動靜,再怎么著也是她自個兒允的。只是,她今兒白日里有事,夜里沒怎么睡一大早早起,這就有點要人命。懶洋洋地瞇了眼,蘇毓將徐宴的手丟開。這廝的一雙手修長均勻,除了中指食指之間拿筆磨出了點兒細(xì)繭,就手好似一塊白璧無瑕的羊脂白玉。 徐宴垂眸凝視了她許久,目光落到她下擺掀起來的后腰上。此時蘇毓是趴著的,腰上那兩個漂亮腰窩就在這般曝露在徐宴的眼皮子底下。 抬手將衣裳蓋上,徐宴一本正經(jīng)地起身去書房晨讀。 蘇毓在榻上趴了一小會兒,看不能再賴了才趿了鞋子下榻。去后頭梳洗了一下,仔細(xì)收拾了下自身。蘇毓再走出房門時,院外天色早已大亮。她轉(zhuǎn)身將屋里臟了的竹席拿出來,又去拿了個木盆出來。燒了鍋熱水,將竹席卷起來就澆熱水燙了一遍。 天熱了就這點好,竹席好擦洗。但擦洗總是有味兒的,燙過一遍才干凈。 仔細(xì)地燙好,蘇毓將竹席卷起來掛到院子右側(cè)的繩子上晾曬。差不多這時候徐乘風(fēng)這小孩兒也醒了。揉著眼睛開了門,蹲在門邊上就看到蘇毓一大早地燙涼席子。 “娘,你洗衣服洗好了啊……”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黏糊,軟綿綿的。 蘇毓聞言手一頓,頭也不回:“嗯。” “哦,”小屁娃子蹲了會兒回過神來,噠噠地跑過來,張口就喊,“娘,咱們今日是去白奶奶家?” 蘇毓一大早起來就是為了這事兒。說好巳時送人過去,這會兒雖然還早,但頭一回去總是得準(zhǔn)備點伴手禮的。想著白氏是個不差錢的主,蘇毓?fàn)C完涼席,準(zhǔn)備給她做點方便帶的甜點過去。 正當(dāng)蘇毓在院子里忙著,就聽到自家院子的門被人拍響了。 蘇毓心想著誰一大早的上門。擦了擦手,過去開了門。 一看門就看到一個頭上包著藍(lán)布巾子的中年婦人。那婦人生得一張梨形臉,上窄下寬,滿臉的褶子。個子有些瘦小,一雙眼睛眼尾吊著,看起來有些刻薄。臉上帶著明顯的怒火,見徐家的院子門打開了,她伸頭就往里頭瞧:“這兒可是張家?” “不是,”蘇毓眉頭皺起來,手往嚴(yán)家后頭一指,道:“那邊是張家?!?/br> 中年婦人一愣,扭頭往蘇毓指的方向瞧了一眼。蘇毓站在這,目光自然也看過去。說來今日是稀奇了,那往日成天在院子里站著的張家二姑娘,今日居然沒在院子里頭站著。此時張家的院子里空蕩蕩的,張家的婆娘出去接活兒了,只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正蹲在地上玩兒。 那中年婦人瞧著敲錯門,也沒說什么,扭頭就往張家去。 蘇毓看她過去了便也就沒管,把門關(guān)上又回去折騰她的點心。東西做得快,沒一會兒做好。她拿了個食盒將點心裝進(jìn)去,招呼小屁娃子趕緊去換身衣裳,母子倆就抱著琴就匆匆出門了。 兩人去到白家別院的時候,還到得早了點兒。不過白氏等幾個早就在等。白氏昨兒說要教導(dǎo)徐乘風(fēng),昨夜回來就命人去將她的鳳尾琴取了出來。等蘇毓帶著小屁娃子去到白家別莊的花園,里頭琴啊,吃食啊,茶水啊,筆墨紙硯啊,什么東西都一一備好了。 蘇毓抱著的一把琴來,反倒沒了用處。 白氏笑:“往后乘風(fēng)學(xué)琴就用我的琴,這把琴你帶回去,他在家中也能練練手?!?/br> 白氏的琴自然都是好琴,外面市面上千金都換不來的好東西。蘇毓也懂琴,自然識貨。那琴弦撥了兩下,聽那聲兒就曉得東西好壞。不過既然猜了白氏的身份,白家別莊都爆出來,她有再好的東西蘇毓都不覺得奇怪。陪白氏說了會兒話,看時辰差不多,蘇毓便起身告辭。 白氏還想留她用午膳,蘇毓想著今日錦湘樓的人要送銀子去家中去,當(dāng)下婉拒。 她從白家別莊出來,回到家剛好有是一個時辰。也是趕巧了,蘇毓剛回到家中不久,錦湘樓的人就將這個季度的紅利送到徐家來。蘇毓賣的幾道菜的方子在錦湘樓賣的十分不錯。特別是紅燒rou,真真兒合了南來北往各色人的口味,賣的是越來越好。 別說錦湘樓的生意都跟著跟上一層樓,錦湘樓如今在幾大酒樓之中的名氣都打出來。 錦湘樓的東家看著日進(jìn)斗金的買賣,如何就不后悔當(dāng)日買方子時抽成?若是一次性買斷,這大把的利潤就不必與人分。但是心中懊惱也得按契書來。白紙黑字寫的東西,總不能翻臉就不認(rèn)。做生意講究的是一個誠信,錦湘樓也是要打開門做生意的。 蘇毓看到紅利之前,是沒想過幾道菜在錦湘樓能這么賺。一個季度,送上了五百三十六兩五錢的紅利。果然吃食,尤其是針對達(dá)官貴人的高檔酒樓,在哪個時代都是賺的。 蘇毓這邊客氣地請了送銀子的小童吃茶,還塞給他一個銀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