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此時兩小孩兒嘰里呱啦的不知又在琢磨什么,漂亮的眼珠子咕嚕嚕打轉(zhuǎn),縮著脖子笑得嘰嘰咕咕。 蘇毓端坐在書桌后頭翻看賬冊,偶爾瞥過去一眼。 車窗外明媚的光照進車廂,光束中粉塵飛舞。養(yǎng)尊處優(yōu)這幾年,蘇毓也差不多算是改頭換面。原本佝僂頹然的面相早已塵封在記憶里。如今的蘇毓,堅持了將近六年的健身,身形比那后世上鏡的明星還要出色。肌膚內(nèi)服外挑養(yǎng)得是通透白凈,一頭烏發(fā)養(yǎng)出來,如今倒是有了她烏發(fā)雪膚的模樣。 一雙桃花眼清澈依舊,本心不變,眼神自然不會渾濁?;蛟S因經(jīng)歷過許多事,更加的沉靜祥和。此時端坐在書桌后頭,便是一尊玉女相。 兩小孩兒樣貌自不必說。有徐宴那樣的父親在,他們只會青出于藍。分團兒似的小娃娃你來我往地嘀咕了一陣,又縮到馬車角落里去吃點心了。反正在蘇毓這兒,只要兩小孩兒沒打跳車的主意,吃或者鬧,一般她是不會太管的。奶嬤嬤就在外頭坐著,有事喚一聲便進來了。 蘇毓看賬冊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她專業(yè)的能力沒在醫(yī)藥上起作用,反倒全在數(shù)字里顯出來。蘇毓手寫的賬冊,估計只有徐宴這廝能看得懂了。阿拉伯數(shù)字這等東西蘇毓也沒有教過他,也不曉得他自己是怎么給琢磨明白的。這份超越常理的聰慧,他的幾個孩子里,就方思這小子好似繼承到了。 小屁孩兒四歲多點,鬼靈精得蘇毓都覺得不正常。蘇毓不是沒試過,看著娃是不是跟自己一樣,是個后世靈魂,在這老黃瓜刷綠漆。但事實便是,人真是個小孩兒,就是智力有點不正常而已。灼灼沒有哥哥弟弟聰慧,但也遠超同齡孩子。 蘇毓不清楚這種孩子該怎么教,在家里的時候,全賴徐宴這做父親的親自來教導。左右兩小家伙一早就在白老爺子的跟前掛過號,蘇毓干脆將兩拖油瓶給甩出去。 白老爺子一早就在惦記這龍鳳胎,早在蘇毓懷孕離京以后,時常去信來京城問。在聽說方思比他早逝的兄長乘風聰慧不知多少,既高興又行為,老淚縱橫。連連地感慨老天對徐宴不薄,失了一個聰慧非常的長子,立即又彌補了一個方思。如今不夸張地說,正摩拳擦掌的望眼欲穿地等方思回金陵。 就在蘇毓傳信回金陵以后,老爺子已經(jīng)私下里問過蘇毓好幾次。再三地表示,他老人家老當益壯,非得當方思這小子的啟蒙老師,就等著親自給這倆娃兒開蒙。 馬車走得很快,轉(zhuǎn)眼出了冀州,母子三人立即就換了水路。 兩小孩兒是第一次坐船,上了船興奮得滿船亂跑。船只搖搖晃晃地離了岸,揚帆起航。灼灼本就是個活潑好動的,這會兒恨不得化身錦鯉跳進江里游它一個來回。就連素來不愛動的方思都打起了精神。墊著小短腿,巴在船沿上,眼巴巴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 蘇毓瞇著眼躺在軟榻上,一邊吃著遞到嘴邊的櫻桃一邊瞥幾眼小孩兒,難得忙里偷閑。 就在母子三愜意地享受著離京的自由,遠在京城的徐宴終于發(fā)現(xiàn)蘇毓母子三人跑路之事。他親自騎馬追出了京城幾百里路,連個影兒都不曾追到。且不說徐宴氣得當日夜里一一宿沒睡,就說武德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漸漸力不從心。內(nèi)閣里繼萬國凡老爺子病逝,又有一位輔政大臣病逝。 內(nèi)閣自大歷建朝以來一直都是五位輔政大臣。除首輔以外,還有四位輔政大臣。另四位分別主理大歷的軍務,財政,司法,刑法四個方面的國政。如今去世的是當朝輔政大將軍林國偉。老將軍一去世,內(nèi)閣必然就空出一個位置來。 內(nèi)閣位置空出來,盯著的人自然不少。武德帝身體抱恙的情況下,朝堂局勢自然就緊張起來。局勢緊繃,徐宴被政務纏住了,分身暇術,自然就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追蘇毓回來。 母子三人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金陵。 白家人一早收到消息已經(jīng)在碼頭迎接了。老爺子打頭,白家人都來了。不僅如此,蘇毓作為金陵這一代的藩王,此地的官員全部就候在城外,等著迎蘇毓進城。城中淳王府早已建成,以親王的規(guī)格配備。下船當日,親王儀仗將碼頭這一代堵得水泄不通。 鑼鼓喧天,百姓夾道相迎。雖然城中傳了不少關于這位身世離奇的女王爺?shù)膫髀?,大多不是什么好話。大百姓對蘇毓這個歷史上第一個女親王依舊是好奇不已。 “這又是來什么大人物了?”熱鬧的熱群眾,自然總有那些不明所以卻湊熱鬧的人在交頭接耳??粗鴿M街華彩,衙門如此鄭重其事,都在猜測是什么大人物來金陵了。 “你不知道么?”有人開口自然有人搭腔,“淳王來屬地了。咱們金陵不是兩年前被劃給淳王了?” 金陵這一代幾年前被劃給淳王做番地之事自圣旨下達以后便廣為人知。但金陵百姓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只曉得金陵被劃給了淳王。至于這淳王是誰,他們卻是沒那么清楚了。 “淳王你們不曉得?”說話的人見提起淳王周遭人滿臉茫然,撫掌一拍,立即就嘆息起來。這么大的事情居然沒人曉得?他頓時生出一股‘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傲然,解釋道,“咱們大歷這么多年唯一一個女王爺你們都不曉得?當朝皇后娘娘親生的正宮嫡女!正宗的金枝玉葉!” “女王爺?女的!” 本來都是來湊份熱鬧,這一聽小道消息,居然聽到這么聳人聽聞的事! “可不是!”傳話的人板著臉,“幾年前南邊的瘟疫你們沒聽說過?這王爺?shù)拿^就是從瘟疫那兒來的。況且,這女王爺你們也該聽說過!當年的豫南書院首席徐公子你們沒聽說過?” 徐宴他們是聽說過,但這跟女王爺又有什么關系! “這王爺啊,就是徐公子,不,應該說徐大人的糟糠妻?。 币膊粫缘眠@人從哪兒來的小道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聽說這位王爺年幼時流落民間,蹉跎的又老又丑。當初人在金陵陪徐公子求學的時候還鬧過好一陣子的笑話,聽說啊,真人長得十分磕磣!” 關于蘇毓的傳聞,早年就沒有好聽的。這么多年過去,隨著徐宴在豫南書院的聲名越來越響,背地里酸的人愣是將蘇毓丑化成了母夜叉。這會兒能想起影兒的事情,說出口別提多難聽。 “徐公子我是聽說過,據(jù)說不僅才高八斗,聰慧過人,還長得那叫一個美若天仙!見過徐公子的人都說天底下就沒有比他更俊的人在。人人都道徐公子跟他娘子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也不曉得到底有多磕磣……”徐宴如今就是豫南書院的活招牌,金陵誰提到他不是滿嘴的夸贊。 “磕不磕磣,如今看來,還是徐公子有眼光啊?!庇腥丝渥匀挥腥怂?,“你看,他這糟糠妻搖身一變成了中宮嫡出的真公主,龍子鳳孫。他年紀輕輕的爬得那么高,可不就是眼睛毒辣看準了……” “也是,誰成想這無鹽女成了淳王?還是歷史上唯一的女王爺,丑是丑了點,但好歹是真鳳凰啊……” “是啊,旁人誰能有這好運道?”高談闊論的自然少不了讀書人,茶寮飯桌談的都是這些,可不比旁人消息靈通,“若是你我有這等運道和眼力,徐宴的今日,指不定就是你我的今日?!?/br> “忍他人不能忍,方能成他人不能成之事?!?/br> “是啊是啊……” 幾個人嘰嘰咕咕的,眼看著衙門的護衛(wèi)走過來,趕緊禁了聲。 就看到依仗隊往前移動,華蓋寶車緩緩地在護衛(wèi)的護送下穿行。只見那華蓋寶車上紗幔隨風飄舞。偶爾被風掀起,里頭的人若隱若現(xiàn)。似乎是一大兩小母子三人。其中正襟危坐的女子在帷幔掀起的瞬間露出了一個纖細白皙的下巴和一張唇形飽滿的紅唇…… “……剛才那是誰?” “總不是淳王,”有人訕笑,“若這叫貌若無鹽,那你我豈不是不堪入目?”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兩人對視一眼,心里酸得像打翻了一千桶陳年老醋,可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