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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舟嘆了一口氣:“為什么你總是在想犧牲自己,給別人背鍋呢?” “基地建立的初衷就是公平,所有人平等而論,即使是有罪的開荒者,也有大把機會在這里改變?nèi)松?/br> 雖然近些年漸漸變味,但你確實在身體力行,踐行這一份公平??墒撬麄兌加兄降鹊臋?quán)利,你憑什么總為了他們的利益而犧牲自己呢?這對你自己來說,難道就公平嗎?” 江揚微垂眼睫:“就像很久以前的的電車問題,駕車的人必須選擇從一邊碾過去。那么是放棄整個世界,拯救一人,還是放棄一個人,拯救更多生命呢?” 他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為了更多人的利益,駕車的人只能放棄另一條路上的人?!?/br> 無論是他的朋友還是他自己。 沈懷舟看著他,前任指揮官身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突然有點明白江揚一直給人的那種疏離感是從何而來。 他大概做過太多這樣的決定,他是駕駛電車的人,有時候便好像成了神,能決定一小群人的利益與生死。 可他終究不是神明。 沈懷舟覺得心底有一股氣。 他反問江揚:“為什么電車一定要碾過一部分人?這是規(guī)則嗎?這是誰定的狗屁規(guī)則!” 江揚看著他的黑色眼睛說:“可你總要選擇?!?/br> “我不做選擇。” “電車不會碾過任何一邊人的,”沈懷舟撐著桌子站起身。 “我會讓它停下,在傷害到任何人之前就停住?!?/br> 江揚看著堅定又張狂的少將,有些發(fā)愣。 他想說那該怎么停住呢?有的事早從很久以前就可以預料到結(jié)果,就好像歷史的車輪一樣難以停住。 他們所能做的,只是避免一場既定的失敗傷害到更多的人而已??缮驊阎蹍s不自量力地想要避免一切。 哪有這樣完美的方法? 可這話終究沒說出口。 江揚最后說:“那就放手去試吧?!?/br> ☆、名字 沈懷舟在江揚的注視下笑了一下。 “多謝,不會讓你失望的?!?/br> 他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不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此刻卻堅定地相信這世上一定有雙全之法。 于是他抬手,在屬于他的那一份文件上簽署名了一個名字。 那份文件要求他提供一個指揮官候選人的名字,他在上面寫了“江揚”兩個字。 筆畫蒼勁有力,隔著屏幕仿佛都能看見他寫下時的堅定。 沈懷舟沒有刻意遮擋屏幕,江揚站在后頭,也看清楚了他寫的是什么。 “我以為會是文森特·埃爾西?!?/br> “可你不喜歡那個名字?!鄙驊阎壅?,在那個顯赫的姓氏背后,有著更沉重的責任。 這一代埃爾西家的先后兩個繼承人,一個因為它把自己累得半死,另一個因為它幾近癲狂,總都沒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 沈懷舟希望江揚回歸指揮官的位置,一來因為他有那樣的能力,二來他也知道,基地是江揚的心血。讓這位前任指揮官看著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蹋實在太難受,他應該自己拾起刀,清理潰爛的傷口。 可這不代表江揚還要承擔那一份屬于埃爾西家的東西。反正埃德蒙那家伙還在,他既然那么喜歡,那就讓他自己受著去吧。 江揚看著垂頭處理文件的少將,他俊朗的眉眼被陽光勾勒而出,不由得又想起安·亞當斯的話。 他問他:難道還真的想要頂著漁村廚師的身份,就這么一直過下去了嗎? 亞當斯和江揚從小一起長大,他了解江揚的性格和行事作風,卻從來不能理解,他為什么會那樣想放下一切去做一個普通人。 明明都是在權(quán)力中心長大的人,滔天權(quán)勢對他們來說觸手可及,可是江揚心甘情愿拋棄所有。 他先是跑去荒境,后來干脆去了漁村。 亞當斯以為是財閥里的大少爺對于鄉(xiāng)村有一點美好不切實際的幻想,可當江揚真正去感受過五年連真正的食物都吃不到的日子后,他仍然沒有改變。 亞當斯不明白,難道還真有人習慣給自己找罪受嗎? 首都其它貴族也不明白,他想要離開,不過是因為他受不起。 帝國四大財閥的地位太高了。 那樣華貴的吃穿用度,需要把帝國百姓從頭到腳榨得一點都不剩才堪堪能供得起。而現(xiàn)在,他們還想將這些人榨得再干凈一點,用那些人的骨血在衣服上鑲一顆新的珍珠。 他們覺得那是理所當然。 江揚卻覺得疲倦。 錦衣玉食的貴族理解不了下層人民苦苦掙扎求生的日子,他們可能大概率沒有把他們當成人,而是游戲里會不斷刷新的路人NPC。 死了就死了,總之還會刷新出來。 “你也不喜歡啊,”江揚看著坐在檀木桌子后面的少將,突然問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這是少有的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含混不清的問題,可是沈懷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不喜歡那個名字,也是因為你發(fā)覺到那錦簇繁花之下的一地白骨了嗎? 他的目光里,有一絲自己也覺察不出的緊張。 江揚知道沈懷舟在基地的名聲。亞當斯在這一點上沒有騙他,沈懷舟行事乖張,在人后被當成瘋子看。